第20章 静好
作者:
月落戚戚 更新:2021-10-27 05:07 字数:2566
“小司,送酒的来了,你去处理一下。”
正在一口大锅前,舞动着一把巨大锅铲,满头大汗的司天青回头应了一声。将锅铲交给身旁一人,急忙向后厨侧门跑去,路过喊话之人招呼一声后掠过。
喊话之人正是膳楼管事,此人也不恼怒,反而看着司天青的背影摇摇头,接着又一一吩咐起身边的人来。后厨管事正跟在此人身边不言不语。
司天青一出侧门就看见云守归正在木推车旁卸着酒,小步赶过去,两人搭起手来很是默契。
“云姐,最近膳楼定的酒会变多,一些定得比较少的人家就别送了,你这价钱,定得少了根本就赚不到钱。”
云守归听后点点头。
司天青见云守归如此听话却是摇摇头。
云守归是个木讷少言的农妇,事实上司天青问她十句就有九句能得到点头的答复。可一转头,云守归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你说她没有主见,她却将一个犟字表现得淋漓尽致,你说她有主见,她木讷的性子你说什么她都点头,的确又真是软得不行。
就如以前说好的那些事,云守归也并不是言而无信,她只是将说好的事情,改成私底下继续保持原样。要是被司天青撞破,云守归也会像做错事的孩子那般一脸愧色。
不过她忏愧是惭愧,私底下该怎样就怎样,有时候能把司天青气个半天。
司天青对此毫无办法,却又忍不住会去提醒。这样算是酒坞保持落魄的几大原因之一,很是令人无奈。
司天青本着能改善一点是一点的美好幻想!这也是他孜孜不倦的理由之一。
“云姐,等下卸完酒,你去和司蓝吃午饭吧,我最近刚成为大锅掌勺,实在没办法按时过去,司蓝好几天没按时吃饭了,今天刚好有你在,拜托了。”
司天青看着云守归脸上先是一阵不安,然后眼里浮现一丝心疼,最后又是轻轻点头。司天青将食盒交给云守归,用两手手背轻轻将云守归推出去,犹如赶小鸡回笼的农家一般。
云守归低着头在学院中小步走着,越走越远。
“怎么?今天不和司蓝吃饭了?”
司天青回到后厨,刚接过大铲,身边传来膳楼管事的声音。领导竟然还没走!司天青很是意外却也笑着点点头,丝毫不耽误手里大铲地挥舞。
“你和她真一个性子!”
膳楼掌柜笑骂一句后带着大大小小的人员离开后厨。
司天青无动于衷,倒是后厨管事对他微微一笑后让他轻松不少。
司天青本是靠着送酒积攒下的人情,某下后厨的差事,可万万没想到自己从杂工做到洗刷工,帮厨,上案,以至于一路做到现在的大锅掌勺,可以说是“平步青云”,本该开心的事情竟是变成司天青的一块心病。
也许是进入后厨太过突然,自己的升迁之快让后厨管事生出了很明显的敌意。
司天青寻觅了好久的机会,直至膳楼管事有一次将自己喊出去,说要让自己掌勺大锅时,司天青才趁机想了结一下这莫名其妙却又合情合理的恩怨。
膳楼管事当时直接说要将后厨管事换人,吓得司天青急忙讲道理摆事实,这才劝解下来。司天青拜托膳楼管事去稍微暗示一下后厨管事,明言不会让黄毛小子来掌管后厨,简单安抚一下就万事大吉,不用那么激烈,免得自己受不了。
那时候膳楼管事也只是笑骂一句,与刚才的话一字不差。
司天青凭借另一个世界的经验,在后厨中干得风生水起,与伙计们相处都很不错,独独是这后厨管事竞争意识太强,使得司天青很是为难,如今难题已解,司天青大喜之下高喊一声:“今天做道新菜,啤……额……果酒鸭!上鸭子!”
周遭伙计有事的拼命瞅上两眼,没事的都纷纷聚集过来,一阵忙活下来,只见司天青举起一个坛酒倾尽而下,锅中顿时雾气升腾,声响不绝,淡淡果酒香味弥漫,雾散,锅里的鸭肉显得格外诱人,四周隐隐约约的吞咽声时起时落。
“好!”
有人不禁叫好,整个后厨如火。
司天青举着空酒坛,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还有什么菜能用到果酒代来着?”
司蓝看着书,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哼起小曲。午饭能和云守归一起吃真是天大的惊喜,司蓝叽叽喳喳的与云守归说话,云守归还是一两字的回应,两个人却又聊得很是开心尽兴,饭都多吃了两口。
云守归本以为只是帮司天青照顾一下司蓝,也因此才硬着头皮应下。
可当食盒打开的那一刻,看着食盒中的饭菜,司蓝心知这一切都是司天青的安排,司蓝也不说破,十分满足的吃了一顿。
邋遢老头刚回学堂就发现这个小丫头情绪有些不对,就连那声甜甜的“先生好~”都更腻上几分,搞得邋遢老头眉头紧皱,不知为何。
躺在太师椅上,闭着双眼,耳中传来不曾听过的小调,很是动听。
身着这身师服已过了多少个春秋,他自己都懒得记下。
只记得自己第一次身着师服,第一次来到这个学堂。
那时整个学堂人很多,人人带着上榜入院的兴奋和荣耀,带着耀眼的目光看向一个年轻先生,年轻先生当时亦如是。
只不过当时的先生仪表堂堂,衣着干净素雅。学生们却是仪表不堪,衣着简朴甚至穷酸。
第一天,在点名之后,同样兴奋的师生尽兴而归。一个倾囊相授,一个个如获至宝,那时候的先生很认真。
第二天,年轻先生带着更炙热的内心,再次站在学堂之上。如倾盆大雨而至,也如当头一棒,那时候,年轻先生很迷茫。
学堂内的学子十去六七。
……
闭着眼的邋遢老头只记得似乎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整个学堂再也见不到一个学生。
衣着干净素雅的年轻先生还是每日如约而至,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学堂,一人进,一人出。
刚穿上师服的年轻先生很是乐观,可能自己还不足以为人师表吧?
一次次的自我安慰,一次次的失落而归。
年轻先生既不怨天也不尤人,每日如约而至,开始想象着浩瀚学海该如何去讲,该如何地深入浅出,该如何让以后的学子们学有所得。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那一年的学院春试。
他又看见那些第一天出现过的学子们,他们仪表堂堂,衣着华贵。
年轻先生蓦然回想起自己入院的第一天,他记得那时有很多人用很多东西劝说他,他们说那叫随侍。可荣华富贵,可平步青云,可身入豪门,可出人头地。
那一天,临边春试照旧,天降大雨在这些学院师生身上犹如无物,只有一位年轻先生深陷泥泞。
那一天,天降大雨,干净素雅的师服在大雨之后,风尘之中,渐渐变得污秽。
从那时起,年轻先生的衣服一年比一年邋遢,一年比一年污秽。
不知从何时起,学院少了一个干净素雅的年轻先生,多出一个邋遢随性的老头。
邋遢老头耳边的的小调突然停下,似乎有些不舍,邋遢老头睁眼看向那个女孩。
女孩正收起一本书册,从可爱的小书架上又换出一本。
邋遢老头记得,这已经是小女孩第四遍看那本书,或者说那个可爱的小书架上,所有书都已经被看过了三遍。
耳边小调又起,邋遢老头重新闭上眼睛。
这时,已入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