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故友
作者:
伊蒂尔 更新:2021-10-26 16:06 字数:2535
这是我这两天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吃到一顿饱饭,我将桌子上的菜一扫而空,足足吃了有四碗之多,连那条鱼的鱼头,都被我啃得干干净净。等到吃饱喝足,我的脑子才重新运转了起来,我望着门外点着松油灯还在下棋的老人,心想这又是哪位隐士高人,刚想起身出门致谢,老人却先起身进了屋内。
“小娃娃好食量啊,这可是我两天的伙食,你一顿就给我吃光了。”老人看了一眼狼藉的桌面,笑哈哈地朝我打趣道,我虽听得出他只是调侃,但还是觉得十分尴尬,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走到桌前,又点了一盏松油灯,继续对我说道:“吃饱喝足,就上楼歇息吧!”
说起这松油灯,我记得在我还小的时候,只在外公外婆家有看到过,松树脱落的油脂极为易燃,那时候的人们会将它收集起来,放在蘸水碟或者碗里,以作为晚上照明之用,然而现在很多乡下都已经通了通了电,就算是少数没有通电的地方也会在赶集时购买上几支蜡烛,以备入夜时用,像老人这样还使用松油灯的,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你就......不问问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老人越是自然,我越是警惕,特别是在遭遇那个老道士之后,尽管他没有对我表现出丝毫恶意,但我还是得小心为上。“我看你面容憔悴,神色恍惚,想来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与我好好唠唠吧!”老人将松油灯拿起,朝着另一间房走去,他好像没有察觉到我的戒心,对待我,就像是对待一名真正的迷途者一样,待走到门前,他停下来回头道:“跟我来。”
就这样,我随老人来到了楼上,他将松油灯放在屋子内那个箱式的大衣柜上,指向挂着蚊帐的木床对我说:“条件有限,将就一下吧!”这哪儿是将就,简直是天堂啊,我望着那张陈旧的木床,双眼放光。老人也不逗留,安排好一切后,便转身下了楼,等到老人一离开,我恨不得立马扑上去美美地睡上一觉,当然,我并没有那样做,因为我怕我一扑,这张年代久远的老古董会就这样原地散架,于是我选择了轻轻拨开蚊帐,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因为铺了好几层棉絮的关系,这木床还算软和,只是我每次翻身,木床都会发出“吱呀呀”的响声,起初我还很不习惯,但困意很快便席卷而来,从我上床到睡着,可能只有短短几分钟时间,以至于还有很多事情,我都没来得及去思考......
......
我是在听到鸡鸣声后才醒来的,当我睁开眼时,感觉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眼睛所能捕捉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可我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我的伞!
我的身子如同装了弹簧一样,“嘭”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整个木床也跟着摇晃,我将整个床反复翻找了一遍,仍旧没有找到,我记得,我昨晚入睡时也是抱着纸伞入睡的,如果要丢,也只可能在床上,焦急之中,心头生起不好的预感:这个老人有问题!
我暗骂自己糊涂,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小七姑娘曾经说过,只要我还带着这把伞,终究会引祸上身的话一点也不假,从昨天的情况来看,这老人显然也是懂点术法什么的,那么他不可能不觊觎这把被老道士视作宝贝的伞!我三步并作两步,一路朝楼下跑去,如果因此而弄丢了纸伞,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天时尚早,这就要离开了?”当我匆匆忙忙地跑到门口时,本以为老人应该早已不知所踪,可在我看到他依旧背对着我在那里下棋时,我不由放心了许多,但下一秒,我又紧张起来:“把伞还给我!”
没错,那把我连睡觉也不愿意放下的油纸伞,正放在石桌上的棋盘旁。“好你个小娃娃,你不谢我,反倒先向我讨东西。”老人头也不回,捻着一颗棋子,似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走:“你既如此重视此物,又何以抱着睡觉,要是不小心翻身折断,岂不是追悔莫及。是以我才将其从你身边拿走,代为保管。”
我不知道老人说的是真是假,但听他泰然自若的语气,又不像是在撒谎,反而让我一时语塞:“我......我这不是怕弄丢了么......”
“也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自当如此。”老人也不计较,在落下一子后,端起桌上的茶杯,小抿了一口道:“现你已醒,自己拿去便是。”
咦,奇了怪了,这人难道真的不惦记我的伞?我犹犹豫豫地走到他的背后,望了一眼那黑白错落的棋盘,趁着他落子的一刹那,猛地伸出手将纸伞抓起,再抱着伞向后退去。然而,整个过程中,我好像都是在自己算计自己,老人始终不为所动,继续着他那一盘下不完的棋,看来,真的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梦姑她......可还安好?”当我听到这个名字从老人口中说出时,我略显诧异,这认识婆婆的人还真不少,等到他问我“可还安好”时,他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坐在石凳上转了个身来面向我,那一张枯容里写满了人世沧桑,而明亮的右眼中,又映照着往昔的峥嵘岁月。
“老先生......怎知我......认识梦姑?”我不明就里,从他将纸伞还我来看,至少算不上是坏人,但他从何得知我认识梦姑,又让我摸不着头脑,我疑惑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给我解答。
老人见我还在提防,也没有追问,继而指着我手中的红色油纸伞为我解释道:“纵观整个重庆,能有如此手笔的阴阳家,别无二人......算一算,我们有三十多年没见咯!”又一个旧识,假如不是先碰到那个老道士,也许我就全盘接受了,但现在,我告诫自己凡事都要多长个心眼,且先告诉她婆婆的死讯,看看他有什么反应:“婆婆她......已经去世啦!”
听完我的话,老人本就有神的有眼瞪得更大了,但不消片刻,就黯淡了下来,他呆呆地望着我的油纸伞,叹道:“三十多年了,想不到就连你临走时,也未曾知会我一声......”半晌,老人又转过身,自顾自地下起棋来。
“你......不难过?”这反应出乎我的意料,本以为他会更震惊,亦或抱头痛哭,可他竟如此轻描淡写地带过,倒让我更加好奇起来。“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像我们这个岁数的人,早就看淡了生死。”老人重新为自己倒了一盏茶,波澜不惊地回答道,就好像死的只是一个漠不相关的人,不过想想也是,这老人说三十多年没与婆婆见过面了,指不定他与婆婆本就只是相识一场,并没有过多瓜葛,只是我擅自将其归类为好友罢了,但我不甘心,想要挖掘一点更深层面的东西,不由对他道:“倘若......她是被人害死的呢?”
“嗯?”老人应声而停,将茶壶举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才将茶壶放到桌面上,站起来面对我正色道:“小娃娃,你与我好生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