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对身后潜在的危险一无所知。
  确定飞船恢复听从指令后，他急匆匆打开光脑，找他的随队秘书西门庸：“宾歌的资料真实吗？”
  他有一种预感，这件事还没结束，而事情的关键节点就在宾歌身上。
  西门庸回答：“完全真实。老大，有什么问题。”
  “问题很严重。”丁一说，“她发生过什么特殊事件，或者参加过什么特训？”
  “并没有。”西门庸十分肯定。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丁一眯起眼睛。
  排除一切疑点，留下的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这个宾歌不是本人。
  班布呆呆看着气急败坏的赖斯，他走神是有原因的，自从和米兰建立起婚姻关系，他当然也要安排自己工作，不然拿什么养家糊口。
  建立情报网和人脉关系，是融入社会必须要做的事情。
  借助人脉，制造事件，他可以安心地浑水摸鱼。
  是的，主动制造事件浑水摸鱼，比被动接受更加方便，只要在大概率里，就不算他高位面观察者失职。
  尤其是处在灰色星域不受任何法律保护的宇盗。
  同样，班布叫海格力斯控制飞船，而不是他自己亲身上阵，也是这个缘故。
  “宾歌”满身鲜血，等待飞船进入逆风宇盗团的临时基地。
  那可是一艘千人战舰。还有各种各样经过改造的机甲……都是他期待的。
  “你不是宾歌，到底是谁？”丁一来到被刑讯的“宾歌”面前质问。
  班布眨眨眼，自己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
  既然被认出来，他就老老实实回答：“我叫班布格林。”
  ——一点挣扎都没有地承认了？刚才问她同伙时，可是砍了她一个手指也没听见回答。
  这么爽快，丁一反而不相信。
  “班布格林？凯德的助教？这是什么新式伪装？”赖斯不敢相信。
  他还拿着“宾歌”的一根手指头。
  就在他质疑的时候，这根手指头凭空蒸发。
  冒着丝丝白气，一点点缩小，就这么消失掉。
  丁一看着面前一点儿血污都没有的班布：“这是什么技术！你是……天赋者？”
  一向有问必答的班布点头：“我是。”
  丁一和赖斯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普通人跟天赋者打起来，没有赢的道理。
  赖斯吓唬道：“就算你能制服我们，也逃不出逆风宇盗团的追杀！”
  “逆风宇盗团，灰色星域宇盗团排行19，总人数1087，天赋者比例47.34%，战舰数目7。”班布开始往外报数据。
  丁一脑子里飞快地算计着，维持表情，忽然笑了一声：“格林助教，这是一场误会。”
  很明显，大变活人他领教了，班布身上刚才那些伤痕就像丝毫不存在，这是天赋者什么本领，丁一不想知道，重要的是保住自己小命，同时打听班布的用意。
  班布想了想，对方确实将自己误会成宾歌，于是非常“配合”地回答：“是的。”
  这句话在丁一听来，就是愿意和解的意思。
  ——这才是真正的误会。
  “格林助教乔装成宾歌的用意是什么呢？”丁一说，“如果早说宾歌是助教的人，我完全不会对她出手啊。”
  “她一直就是我的学生。”班布说，“但是你们动了手。”
  “那么，为了表示歉意……”丁一顿了一下，“可以邀请阁下去我们临时基地作客吗？”
  班布眼睛亮起来：“好。”早知道这么容易，他就不弄那么多旁枝末节了。
  “格林助教的天赋值是几级呢？”丁一问，“我们需要安排相应人手接待。”
  班布回答：“双三级。”
  丁一瞳孔忍不住缩了一下：“凯德真是卧虎藏龙。”
  班布实话实说：“没有，就我一个。”
  “格林助教真是不同凡响。”
  班布点点头：“谢谢夸奖。”
  丁一叫赖斯赶紧请班布到贵宾室休息，自己悄悄联系西门庸彻查班布底细，又通知临时基地做好准备。
  体力和精神力双三级，这是逆风宇盗团头目的级别。还好这个格林助教一直都呆呆的，也没动手，应该容易对付。
  班布确实很容易对付——他的目光集中在满满一盘巧克力奶酪上。
  这让忐忑的赖斯松了口气。
  另一边，丁一也松了口气——临基上有天赋者，双三级双四级都有，班布不听话就往死里揍。
  死人是不会泄密的。
  没错，丁一已经动了杀心，现在做的一切只是缓兵之计，削减班布敌意而已。
  “那么，刚才的飞船不听指令，是你的原因？”丁一开始打听情况，看看有没有后顾之忧。
  班布想想，虽然事情是海格力斯做的，但根本原因确实在自己，于是点头。
  “你没有朋友跟着一起来吗？先前的飞船受你控制？”
  “是的。”教授是教授，米兰是伴侣，不属于朋友。而且确实是他召唤海格力斯来着。
  “不会追过来吗？”
  “不会。”
  丁一更加放心了。
  他放心得有点早。
  班布表示海格力斯不会追过来，没说其他飞船不会追过来。
  接到他的坐标提示，罂粟头骨的战舰开始分散包围行动，绕背，将逆风宇盗团的临时基地暗暗围住。
  领头的战列舰上，老爷嘿嘿奸笑。
  帮助他们扩大收入，班布这个小子还是蛮厉害的嘛。
  黑吃黑，一般黑。这种乱序的地方，谁拳头大谁就赢。
  老爷在等待班布的信号。
  没过多久，用作临时基地的千人战舰出现在雷达上，又过了不久，飞船钻进闸口。
  天赋者和机甲列队迎接。
  一是显示尊重，二是彰显实力。
  第三，至少有五支□□，三架近战机甲在0.01秒内可以集中轰掉班布的脑袋。
  甚至限制天赋者的振荡器也安排了最大功率的型号。
  列阵最前面的人是临基二把手，一个双四级的天赋者。
  班布下了船。
  脚步轻快，神态轻松。
  “格林先生。”二把手迎上来。
  “你好，稍等。”班布点点头。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以一个十分不礼貌的姿势，弯腰撅屁股。
  就在他双手触到临基甲板的一瞬间，以双手为中心，水波晕染荡漾。
  班布是一个简单直白的人，作事从来直奔主题，没有寒暄。
  水波一圈圈漾开，扩散，从甲板到墙壁，无论钢铁还是塑料，小到尘埃大到能量反应堆，被统统圈住，一起震荡。
  二把手大惊，集中精神力直接攻击。
  临基上的天赋者就在他弯腰的时候也觉得不对劲，反应过来，机甲开火——不、不对！身体怎么轻了？
  一刹那，所有的武器失去效用。
  然而也只有一刹那。
  他们的手指按到控制台，他们的机甲接到指令，无数枪炮喷出火焰激光射线，将班布所在三米之内，全方位覆盖成一片硝烟。
  就在这个时候，战舰轻轻一晃，警报长鸣！
  ——敌袭！
  班布弯腰的时候，逆风宇盗团在集火他这个人。
  班布弯腰的同时，老爷收到了指令，集火的是战舰。
  开火！
  粒子炮荧荧白光划过浩瀚星空，仿若拖着长尾的彗星，直奔临基！
  “防护罩开起来！该死的！汇报受损状况！罂粟头骨？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逆风宇盗团临基里面，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手忙脚乱。
  班布所在的地方，硝烟散尽。
  他轻轻打了个小嗝，看看面前一脸卧槽的二把手，目的已经达到，后续基本和他没关系。
  宇盗的一切都是无序状态，摩擦和吞并时有发生。在这样的火并中浑水摸鱼，既满足了他的收集需要，也满足了社交需要——晨曦一直跟他合作追求共赢，这次接盘显然相当愉快。
  班布通过正常渠道，获得他想要的实物资料。晨曦通过他的帮助，收获一艘千人战舰。
  不仅如此，作为回报，晨曦答应给他些新鲜东西，总体而言班布赚到了。
  老爷重重击了一下扶手：“干得漂亮！”
  在班布“吃掉”临基的时候，防护罩不可避免地有一瞬消失，就在这个空档，老爷的三枚粒子炮纷纷命中，造成的损伤无比严重，损坏了一个侧翼引擎，一个主引擎，一个主要通风口，舰身有倾覆的趋势。
  班布的定位功能之强大，老爷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和班布作对是危险的，但是，在忍受班布无厘头的追问和逻辑后，跟班布一起共事，又是十二分愉悦的。
  机甲蜂拥而出，战机速度稍慢。罂粟头骨的宇盗们嗷嗷叫着，准备倾巢出动，攻占临基。
  但是千人战舰也不是那么容易征服的，目前尽管损失惨重，但是武器没有坏，还有三门主炮，十四门副炮，各种大大小小的枪炮不计其数。
  另一个主引擎也还完好，要是开足马力跑，未尝没有溜走的机会。
  临基开始反击。
  一时间方圆数千万立方公里，战火铺天盖地。
  但总的来说，临基败退只是时间问题。
  “班布，”老爷对着光屏哈哈大笑，“你别让我轰下来！”
  在他眼中，班布坐在一间主控室里，指挥安排。
  实际上，班布这边正面对不知所措的临基二把手，问：“要继续吗？”
  “继续？什么意思？”
  二把手简直惊悚。
  班布说：“就是继续轰炸我。”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和罂粟头骨什么关系？”
  “我叫班布格林。合作。”班布回答。
  “你们的目的！”
  “吞并，显而易见。”
  “你就不怕逆风的报复！”
  “你们打不过。”班布说的虽然可气，但却是真理。
  “我要杀了你啊啊啊！”二把手火力全开。
  “大事不妙，求援。”丁一匆匆忙忙往飞船主控室里跑。
  他反应相当快。
  就在班布被攻击的同时，他拔腿冲进飞船——开玩笑，自己参与天赋者的战斗，是嫌活得命长吗？
  赖斯直接被气浪掀翻，丁一安然无恙。
  飞船开启防护罩，避免被战舰的震动所波及。
  “老大！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他直接接通一把手的通讯。
  一把手看见他，气不打一处来：“你——你这个把敌人带进来的叛徒！”
  临基都有位置干扰功能，能被这么精准地击中，没有内应简直无法想象。
  丁一慌了神：“老大……”
  “灭了他！要不灭了你！”一把手没空和丁一聊天，切换画面，忙着跟得意洋洋的老爷扯皮去了。
  “情况不妙啊。”丁一看着一把手的急切，心里下了判断。
  他可不想死在混战中，所以不如安安稳稳呆在飞船里……
  突然他的房间门被打开。
  丁一惊恐地发现，班布站在门口。
  “你要做什么！”
  班布说：“开船。”外面，二把手早就晕成一块柔软的面团。
  “现在出去，会被炮火轰成流星！”
  “不会。”班布想了想，“或许你更想和这里共存亡？那么我可以借用这艘船吗？”
  “我……”
  小小的飞船在无数激光射线粒子电离波的交织下，躲过各种机甲零件和残骸，摇摇晃晃飞出了船坞。
  没有冲进战场，而是向局外飞去。
  “我们要去哪里？”
  班布报了一个坐标。
  “那里什么也没有啊。”丁一嘟囔。
  话音刚落，雷达冒出提示音。
  一艘灰扑扑的、朴素之极的飞船出现在视野里。
  船首是两个花体字母：一条蛇状的s，一只猫状的k。
  “这是黑市杂货商人的飞船。”丁一认识这个sk标记，“蛇猫一窝”杂货店。
  杂货店的意思就是什么都能搞到。
  蛇猫一窝在灰色星域开了很多分店，售卖不同货品，用罗马数字加以区分。其中最有名的是第二分店：武器专卖sk2。
  宇盗没有不知道sk2大名的。
  “他们发送通讯来了！”
  “是的。接通。”班布下命令。
  丁一不敢怠慢。
  屏幕上跳出一张喜悦的面孔，打招呼：“主人，好久不见。”
  班布点头：“你好，小黑猫。”
  小黑猫询问：“主人要过来吗？”
  “是的。”
  “这艘飞船也要处理掉吗？”小黑猫把丁一的飞船当作战利品。
  “它有主人。”班布说，“我只是借用。”
  “好的，我明白了，这就开始构建通道。”小黑猫发出指令。
  丁一机械地操纵飞船。
  跟罂粟头骨合作，被蛇猫一窝的黑猫先生称为主人……
  丁一总算想起，在灰色星域里面，这几年崛起了一伙宇盗商人。他们的幕后老板，据传说，是一个不懂交流为何物，很让人头大的角色。
  但是，很强。
  强到什么程度，很少人亲眼见识。
  不过有一些佐证。
  其一，和对方关系最近也最好的人，是罂粟头骨宇盗团的老大晨曦，罂粟头骨现在是灰色星域最强大的三家宇盗团之一，能让晨曦刮目相看的人，要说没有能耐，谁信？
  其二，据说这个幕后老板曾经一个人干翻一艘战舰。
  丁一始终以为那是夸张的传言，直到他亲身体验。
  怪不得一开始觉得对方的思维方式有点耳熟，他根本想象不到，大名鼎鼎的“威尼兔”会在凯德当助教好吗！
  “……丁一？丁一？”
  丁一打了个哆嗦：“威尼兔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班布看了看丁一：“你柜子里好像很多奶酪？我可以带走一点吗？”
  “请您随意！”冷汗浸透丁一的后背。
  于是班布心满意足地抱着奶酪走了。
  走、走了？
  这么简单？这么痛快？这么容易？一定有阴谋！
  玩惯了心眼，随时都在算计的丁一，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一团爆炸将主控制室照亮。
  “卧槽这是怎么回事！”丁一大惊。
  他的坐标，正好是逆风宇盗团溃败的方向。
  丁一小小的飞船裹在溃败大军里，被流弹击中。
  “——果然有阴谋啊啊啊！”
  ……
  第二天，宾歌在医院醒来，发现世界与以往不同。
  布莱克教授说，她因为天赋爆发，被送进医院，她口中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
  “天赋爆发时，人脑要重新整合处理大量信息，会造成短时间记忆错乱，分不清梦境和真实是很正常的。”医生说，“恭喜你成为天赋者。”
  天赋者可以获得更多资源。
  宾歌很快被另外几家机甲学校相中，接到橄榄枝。只要她一毕业，就能过去深造。
  “年轻真好啊。”布莱克教授赞叹。
  他们舒舒服服坐在酒吧露台上，为了宾歌的成绩，为了机甲大赛的成就而欣慰、而犒劳自己。
  “是啊。”班布附和，“要来一点奶酪吗？”
  “谢谢。”布莱克教授放下酒杯，从碟子里拿了一块。
  “谢谢。”米兰从班布手里叼走一块。
  “怎么想起请客？”布莱克教授问。
  “因为他保住了全勤奖。”米兰笑。
  “我听说班布要用这个月的工资加奖金买礼物，米兰收到什么礼物了吗？”布莱克教授好奇。
  重点是他想知道，行事一直出乎意料的班布，究竟会买什么送给伴侣。
  “玫瑰。”米兰笑眯眯回答。
  “玫瑰？”这一次又出乎布莱克教授的意料，竟然是这么普通平凡的东西吗？
  “很多玫瑰。”米兰形容，“很漂亮，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布莱克教授没有异议，无论花钱还是花心思，伴侣之间的爱才是最重要的。
  班布刚要开口细化“玫瑰”的含义，被米兰一个眼神拦住。
  ——私密地方的立体玫瑰纹身活性改造，这种项目就不要说出来吓坏教授了吧。
  至于效果嘛……谁用谁知道。
  嘿嘿。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