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了几日的天空终于放出了繁星，黑色悍马的漆面上反射出点点星光。两个人并排坐在不高的山坡上，看山下古堡中的灯火通明。
  古堡的后院里停着一架黑色的鱼鹰直升机，像一只黑色的大鸟栖息在山谷深处。
  何宇晨可以想到昨夜安德里教授走下直升机时的意气风发，而且这一切很快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在明天，他何宇晨也将登上那架自己曾经都不敢想的直升机。
  这架全世界飞的最快的直升机明天只有一个任务，耗费数吨的燃油把自己这五十五公斤的肉送往大美利坚。
  何宇晨坐直了身子，怎么说现在自己也是身价不低的人物。他瞥了瞥旁边的林绎心，后者还是弓着背，耷拉着肩膀两手环抱这膝盖，静静地不说一句话。
  明明是你拉我出来的啊！这时候却在那里装文静？何宇晨感觉自己和林绎心坐的有点近，硬憋着尴尬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你想去哪？”林绎心突然发声，目光凌厉。“坐过来！”
  何宇晨只能放弃逃跑的念头，把移出去的身子又移了回来。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生怕女孩从哪里抽出刀来。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何宇晨知道她有这种特殊能力，除去她那名叫“驭寒”的天赋权能。这女孩的每一处衣物下可能都藏着一柄利刃。
  女孩看着正襟危坐的何宇晨，却是丝毫不觉得拘束。她突然移了身子，靠了过去。
  何宇晨突然冷汗洗背，手臂上那冰凉的触感，如同丝绸一般。十八年来毫无情感经历的何宇晨理所当然的情商不高。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尴尬地笑笑。
  “你知道吗？何宇晨，”林绎心问，“你和我所知道的何宇晨很不一样。”
  “可能是我隐藏的很深！”何宇晨又开始说出那些言不由衷的话，“我很擅长隐藏自己。”
  “你其实并不会隐藏自己，只要稍稍对你加以关注就可以知道你的所有秘密。”林绎心平静地点破，“你所谓的隐藏很拙劣，只是没有多少人会关注你罢了。”
  “……”何宇晨低下了头小声问，“这算是嘲讽吗？”
  “不，”林绎心果断回答，“这样的你会在那种时候为我出手，我想可能是我看错了。”
  “也许吧……”
  “我向你道歉。”
  “不用。”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望着满天的星光，看着山脚下古堡的灯光渐渐熄灭。穿着华贵的男孩女孩结束了他们的社交，回到了各自的屋子。
  仆人倾巢出动，收拾酒会后的残局。古堡角落里的安德里教授的房间，灯光一直亮着。透过窗帘仿佛还可以看见他握着书的影子。
  这样一想安德里教授对何宇晨真的挺好，无论是作为安叔还是教授。
  “柳梦雪呢？”何宇晨突然问，“她明天会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会，”林绎心回答，“我们对她进行血统品级，她的血统达不到我们卡洛斯学院的入学标准。”
  “我们为她的家人安排了新的住所，我已经派楚方华去鬼市安置她的父母了。”
  “那柳梦雪呢？”何宇晨语气怪异，有些着急。
  “她的身份已经被夜莺确认，鬼市是不会安置身份被确认的天赋者。”林绎心顿了顿，“但是我们学院在这座城市还有一个天赋者庇护所，她可以在那里工作。”
  “庇护所？”
  “是一家咖啡厅，店员大部分都是我们执行部的人员，也是执行部外出任务的避风港。”
  “是我……害了她啊。”何宇晨身体后仰，重重地躺在草地上。“她是那么地想要去一所好大学，而且她的成绩那么的好。”
  空气突然静了下来，林绎心仰望的眼中。星辰也好像停止了移动，胸口好像有块地方，痛了一下。
  “你没必要责备自己，”林绎心想要开导何宇晨，沉默了良久也只是憋出了这几个字。
  “到头来连上一个普通大学的机会都没有，”何宇晨小声嘟囔着，“我怎么不可能什么也不想？”
  “这就是……”林绎心顿了顿，“天赋者的命运。”
  命运？何宇晨不知道是指那血统测试上冒着蓝光的巨人，还是其他什么更加玄妙的东西。这段时间他看到了太多，甚至开始相信自己无为的十八岁也是命运的安排。
  “我还可以回头吗？”何宇晨呆呆地看着星空，“让一切变成以前的样子。”
  “没机会了，”林绎心回答，“自从你在宴会厅里挥出那一擀面杖开始就无法回头了。”
  “这是你的选择！何宇晨！”
  眼前的星光越来越亮，点点白光慢慢连成一片。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白色，天空中飘落的白色灰质告诉何宇晨，他又回到了那个空间。
  何宇晨微微转头，小男孩果然坐在自己身旁的王座上看着自己傻笑。
  “想回去？可以啊！”男孩露出一副奸商的嘴脸，“叫声爸爸就让你回到过去。”
  “滚滚滚，怎么最近越来越皮了？”何宇晨没有好气地骂道。
  “你可真的是冤枉我了，”男孩一脸委屈，“我可是有能力让你回到你挥动擀面杖的前一秒。”
  “真的？”何宇晨眼中放出光，“那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男孩点点头。
  “你的柳梦雪可以去上自己心仪的大学，你的养父还是那个只会打麻将的中年大叔。我可以抹去你的档案，卡洛斯学院一辈子也不会出现在你的人生里。”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旋转。耳边之后男孩似笑非笑的声音。
  啪——男孩打了一个响指。那白色的世界消失不见，何宇晨眼中也慢慢地变得清晰。
  何宇晨微微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穿着淡蓝色露背连衣裙的林绎心，满身是血的……林绎心。
  还有那因为兴奋而发了狂的顾北辰，他不断地用脚踩着女孩光洁的背。几乎每一次踩下去，女孩都会咳出一口血。
  何宇晨挪着自己的右手在自己后腰摸索，突然一种木质的触感传来。自己的后腰果然别着那只擀面杖。
  顾北辰像是发完了泄。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还不忘在女孩的脸上补了一脚。他对着黑衣人挥了挥手。
  “来几个人！”顾北辰脸上飞扬着笑容，“我们撤！”
  “撤你妈！”擀面杖砸到顾北辰后脑的瞬间，何宇晨感觉自己的脑中嗡嗡响。
  耳边……回响着男孩疯狂的笑声。
  虚明界第一部分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