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那一场情事
  五年以前。
  童氏二十周年庆典。
  会场很热闹。
  他取了一杯酒，站在角落里，这样的热闹与他无关。
  进童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还没什么实质性的发现，他想静一静，清醒清醒脑子。是以，喝掉杯中的酒，走了出去。
  会场外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正逢夏荷盛开，荷叶田田，扑面会有荷风送香，让他精神一震。
  而荷塘边伫立的人影，亦吸引了他的眼球，还有人和他一样要出来清醒的吗？还是，独独不喜欢里面热闹的氛围？
  远远的，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知是个女子，穿浅碧色小礼服的女子，很年轻，黑发微微的卷曲，服帖地垂在她双肩，裸露的背和手臂，肌肤光洁而白皙，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女孩。
  看女人，容貌先入为主，这是男人的通病，他也不例外，不过，能让他盯着一个女人看这么久的，这倒是很稀罕……
  他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只是莫名的被那一抹浅碧的颜色给揪住了。
  她在干什么？踮起脚尖，伸长手臂，那模样，仿佛一只展翼的蝶……
  他看明白了，她是想摘荷花吗？看着她极力去够那朵荷花的身姿，不由暗暗为她捏了把汗……
  只听扑通一声，那团浅碧跌进了池塘里……
  他想也没想，直接就跑过去，跟着跳进池塘，捞住了那团粉绿色，然后拖着她上了岸。
  那女子一身湿漉漉的，头发的造型也乱了，回过头来，竟然对着他一笑，“我会游泳的……”
  然而，就在他们俩对视的瞬间，彼此的眼神都陷入呆痴的状态，她想的是，这个男人真不是一般的帅……而他想的却是，这个人好像有点熟悉的感觉，曾经见过？他想起来了，这是童知行的女儿童一念，他看过照片的，可是，不对，之前他看照片的时候都没有熟悉感，那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直到有个女孩从会场出来，叫着，“念念！念念！你怎么弄成这样啊！”
  他脑中才猛然电光火石般一闪，同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赔我蛋糕！你赔我蛋糕！”然后，便有一个男孩奔过来叫她“念念”……
  一抹微笑飞快地从他眼中闪过，是她……
  在进童氏之前，童氏所有的资料他便已经倒背如流，知道童氏老板有个女儿叫童一念，也看过她的照片，只是当时看照片时完全无法和当初那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挂钩，毕竟女大十八变，他又只见过一次，所以没往这个方向想，而今晚之所以会觉得她熟悉，并非从她的五官判断的，而是感觉，完全凭一种感觉，还有她的神态气质，宛若相识……
  从会场出来的女孩他认识，叫金颐朵，公司的实习秘书，据说和老板女儿是同学。
  颐朵把童一念扶起来之后，两人便进会场去了，大约是换衣服吧。
  他亦准备离去，却见童一念忽然又回头，对他一笑，“不过，还是谢谢你救了我！快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凝视她离去的背影，他忽然产生一种感觉，不希望她是童知行的女儿，真的，不希望……
  他仅仅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偶然事件，过了，也就忘记了，但是，没想到，好事就这样找上门来了。
  第二天，他就招到了童氏老板童知行的召见，直接进了顶层办公室，童知行在和他一番对话后，直接告诉他，他升职了，部门主管。
  他知道，机会来了。不接近童氏高层，是永远也拿不到想要的东西的，他必须把握这个机会。
  所以，在任部门主管期间，他竭尽全力将工作做到空前的出色，以博得童知行的信任，但有一点，他却没有想到。
  童知行对他很满意，这不假，只是满意到出乎他的意料了……
  有一次，居然把他叫进办公室，问了他一个古怪的问题，觉得他大女儿童一念怎么样？
  凭着他固有的敏感，他觉察到异样的气氛，但还是据实答了，很漂亮，很可爱。
  童知行显然大为高兴，请他今天去童家吃饭，并且拜托他去接童一念……
  那一刻，他的心里是矛盾的。隐约地，觉得童知行有了某种意思，可那样，却是超出了他的计划范畴。他曾经设想过一千种一万种打进童氏内部的计划，可没有一个是与这个有关的……
  但是，童知行的神情俨然是不容许任何人再拒绝，把童一念上学的学校和手机号码都告诉了他，“快去吧，今天允许你提前下班，家里都已经准备好了，是我内人的生日，你不来就是不给面子。”
  话说到这份上，他还不去？
  既然是童夫人生日，他当然不会忘记准备礼物，好在对于这些他都十分擅长，也算得上八面玲珑，独独是对童一念啊，该是个什么态度？
  去接童一念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真的不希望把她拖进这个浑水里来，老爷子的意思他明白，但是他和她，是没有明天的……
  所以，这个主意一旦拿定，心便硬了起来，只发了个短信，说是奉童老板命命，接她回家吃饭，在校门口等。
  在等待的过程，他也一直是一副冷漠的样子，直到她气喘呼呼地进入他的视线……
  今天的她，头发扎起来了，在后束成马尾，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T恤，一蹦一跳跑过来的时候，马尾会随着她身体的起伏不听话地乱跳……
  好一个青春洋溢的女孩……
  他居然听见自己的心，跳乱了节奏……
  不过，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绷紧着脸，完全公事公办的样子，仿佛来接她，也是他陆主管的工作。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跑到面前的时候一直喘着粗气，额头鼻尖都是汗珠，然后，也不需他给她开车门，直接就自己上了车。
  “我也刚到。”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跑着来，只怕人等急了吗？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来喝了一口，再次朝他一笑，“那就好，我不喜欢等人，也不喜欢别人等我等太久。刚你给我短信说什么？回家吃饭？”
  “是啊，童总说，今天是你母亲的生日，所以……”
  他话没说完，她就变了脸色，“不去！”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资料上有写明，现在的童夫人不是童知行原配，童知行原配已经离世了，想必那离世的才是童一念的母亲。
  她倒是不为难他，“既然他请了你，你就去吧，载我到市区，随便在哪里把我放下就行。”
  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最后的结果是，她不说她想去哪儿，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结果他鬼使神差把车开到了公司，为了不表明自己已经微起波澜的心，他说记起一个case没做好，要加班。
  然后，她陪他加了一晚上班……
  直到她累得在他办公室睡着……
  他终究是不忍的，给她盖上了他的外套，却将她惊醒。
  他脸色冷硬，“大小姐，你累了就回家睡觉，无聊了就去找朋友玩，没必要在我这儿耗着！”
  她睡眼惺忪，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说了一句，“你知道童氏周年庆典是什么日子吗？”
  他一愣。
  她却忽然笑了，有些悲伤，“那才是我妈妈生日。”
  他再一次一愣。
  一男一女，谈话过于私密，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他预感，有事情要发生了，这事，绝对超出了他的想象，超出了他所能操控的范围……
  那夜，他居然就这么和她厮混在一起。
  他只是伏案工作，任她自己在一边发呆也好，睡觉也好，玩手机也好，完全当她透明，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冷漠的外表下，那颗心，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然而，越是这样，他越要克制……
  那夜之后，童知行对他的态度反而越来越热情，不时地便邀请他去童家做客，从一周一次，到三天一次，最后几乎变成天天去了，而且，接童一念放学不知何时就果真成了他的工作，他甚至在接她时，听见她周围的女同学推着她说，“念念，你的白马又来了……”
  对于这个超出自己控制的事件，他将之报告给了冯局，然而，冯局却只是给了他一句，你自己看着办，我相信你！然后便撒手不管了……
  他自己看着办？他怎么办？
  她是个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的人，在陌生人面前鲜少表现出自己受伤的一面，但是，不知为何，却对着这个不过救过她一次，爸爸眼中的红人谈起妈妈，而且，那个男人，还如此的冷漠……
  不过，他的冷漠倒是合了她的眼缘。
  她本就不是一个热络的人，不喜欢交际，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客套周/旋。在她的私人时间里，更多的时候，她喜欢安静，可是又害怕孤独，所以，那一晚，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工作，她发呆，倒是投了她所好，甚是和谐。
  他不像别的童氏员工那样，刻意谄媚地来讨好她，这会让她觉得可笑。真搞不懂那些男员工，软饭这么好吃吗？
  可是，他却静静地存在着，在小妈生日，全家庆贺的那个夜晚，在她心情低落怀念妈妈的夜晚，存在于离她不过三米远的地方，只要她微微侧头就可以看到，让她可以肆意地发呆或者捧着手机看小说，却又不会感到全世界安静得只剩她一人。
  这样的相处，很舒服。
  以致，她竟然有点喜欢这种安逸，而没有再出去找颐朵或者佳眉玩。往年的这一天，她也是避出去的，会和颐朵在外面疯个通宵，然后醉醺醺地回家，爸爸生气了，她会有快意，唯独今晚，她顺应了这份安静，一直到睡着。
  会在陌生男人的办公室睡着，于她也是一件破天荒的事，当他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属于陌生男人的气息钻入她鼻息的时候，她的荷尔蒙分泌失常，竟然脸热心跳了，再睁开眼，正好对上灯光下他美好的五官，许是因为灯光的原因，多了不曾有过的柔和，那一刻的他，竟让她不敢再多看一眼……
  当然，她还不至于认为自己会对这个男人动心了，所以，当同学们笑着说她的白马来接她的时候，她只是笑着否认，只是公司员工而已，爸爸叫他来的。
  是的，在她眼里，他只是爸爸的朋友，仅此而已。
  离毕业越来越近了，课越来越少，颐朵都已经在公司实习好久了，她却还优哉游哉对公司业务没兴趣，不过，逃不掉的，还是被爸爸逼着进了公司，而且，居然，还让她跟着陆经理好好学习！
  陆经理！
  他又升职了！
  那是他的事，可为什么要她去给他做助理？
  爸爸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是不是被下了降头啊？！她很想问，可是，怕她的脑袋被爸爸敲破……
  别别扭扭去他办公室报的到，可是没打算好好工作，更谈不上向他学习了，她对童氏本来就一点也不感兴趣！
  所以，对于第一天他交给她的一大摞需要整理的文件，她根本就一页也没翻过，关上办公室的门，打了一天的游戏，终于等到下班时间，颐朵来敲门，两人约好下班以后去吃饭看电影逛夜市的。
  她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万恶的陆向北就出现了，阴沉着一张脸，“你文件整理好了？”
  她瞟了一眼那一堆没翻动过的文件，有些心虚，可马上觉得这也没什么，公司是姓童的，就算她是他的助理，也不必听他摆布吧？
  于是，理直气壮地对他说，“没有！可是现在下班了！再见！”
  他的脸阴沉得更厉害了，“上班时间玩一天游戏，工作一点没动就想下班？如果公司个个像你这样，不早完蛋了？！”
  “可是……这些文件你叫秘书整理就好了嘛！这又不是我分内的工作！”话说她是他的助理，她并不明白她这个助理要做什么事，爸爸也没说过，而他，根本就不需要助理！
  “那你干什么？什么是你分内的工作？玩游戏？”
  “……”她哑口无言。他可以不那么咄咄逼人吗？他可以不那么凶吗？童氏还没人敢这么对她说话！她承认，她今天玩游戏是她最大的失误，让他抓住了把柄！“那个……陆向北，你也知道，我来公司上班也就是个幌子，玩一玩而已，你就别当真了，你继续升你的职，发你的财，我呢就靠在你这棵大树下乘乘凉，就当公司养我这个闲人吧，反正我姓童的……”
  他那双阴郁的眼睛看了她好久，看得她心里发怵了，颐朵更是在一边打颤，他才说出一句话来，“不行！工作不做完，不准下班！今晚加班！”
  她心中哀鸣，她就不信这个邪！
  陆向北，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我要向老爸告状！而且还当着你的面！
  她气呼呼地拿起电话就直拨童知行，“爸爸，是我！我不干了！我要换工作！”
  “这么快就换工作？为什么？”
  “陆向北啊！他欺负我！拿出一大堆根本不可能看完的文件给我看！还不准我下班！我饿死了！而且，还凶我！”她一边说一边看身边陆向北的脸色，却见他不惊不乱，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哼，她就不信了，虽然她和爸爸的关系一直不咋的，但是，还不至于沦落到比不上一个外人！
  “你夸张了吧？哪有看不完的文件？这些文件你认真看的话，一天足够了！”爸爸的声音却在门口响起。
  她回过头去，傻掉了……
  “来看看念念第一天正式当经理助理的情况怎么样，向北，有没有给你添麻烦？我这个女儿，最是任性，给我好好管着她！”
  这……这是当爹的说的话？她真的要怀疑，她是不是她亲女儿啊！还是陆向北才是他亲儿子啊！
  “爸！我……”她冤啊！比窦娥还冤啊！
  “你什么你？不好好工作还有理了？给我加班！没做完不准下班！”童知行居然和陆向北一个口径……
  说完又和蔼可亲地对陆向北说，“向北，对念念，以后就这样！我把她交给你了！让她好好跟着你学！”
  童一念愤然，哼哼唧唧，“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您老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你还给我贫？！小说看多了！？以后你那些小说通通都给我收起来！向北给我监督她，发现她看小说，全部没收，看电子书，就没收手机！”
  “……”这也太狠了吧？
  老爷子说完就走了，现在他有了后台给他撑腰，估计更加得瑟了吧？她横眉看过去，以为会到他眼里得意的笑，可是，却只见他依然冷淡如水的神色，淡淡的一句，“开工吧！我和你一起加班！”
  她有些意外，不过，心里也算平衡了，死也拉个垫背的，她下不了班，把他拖下水也值得！
  可怜的是颐朵，初来乍到的实习小秘书，轻轻对童一念说了句，“念念，要不我帮你吧……”
  这话刚说完，就被陆向北一个杀死人的眼神给刹住了。
  “那我走了……念念拜拜！陆经理再见！”那会儿胆小如鼠的颐朵简直是落荒而逃……
  从此，童一念痛苦的生涯开始了，陆向北是个工作狂，常常加班到半夜，她也跟着变成工作狂。
  尽管她心里怨声载道，却再也不能嚣张，因为她求告无门啊！爸爸根本不会听她的，只会说陆向北对她越严格越好……
  而他发现，其实她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是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做他的助理，所谓的学习仍是吊儿郎当，非他逼着不可，但是，在她心情好愿意学的时候，是学得很快的，所谓的一点就通就是指她这样的学生了……
  对她，他总是存了一份特殊的心理。
  现在的她，是童家大小姐，自然吃穿不愁，衣食无忧，或许，在她心里，日子永远会这么顺风顺水下去吧，最大的烦恼就是和家里小妈不和，或者缅怀逝去的妈妈，她怎么会知道，终有一天，她会失去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呢？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她会一无所有，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学会谋生，怎么生存下去？
  所以，他才这样严格地要求她从文件看起，从最基础的学起。最起码，要磨练出她正确的工作态度，就算她对童氏的业务不敢兴趣，但她这样的态度，以后做什么都是不行的，他希望，当有一天，繁华毁灭时，她能坚强地靠她自己的能力继续她的人生……
  可是，她完全不会理解他的苦心，而且，似乎还跟他杠上了……
  某日，召开部门会议，身为经理的他，讲解完毕之后，将那杯水喝到底了才发现，茶叶底下，沉着一只蟑螂……
  他真是佩服她的苦心啊……
  为了不让他发现，居然还给他换了只新的保温杯？蟑螂和茶叶都被过滤网网住，如果不是他喝得太急，过滤网又因没摆正而倾斜了，他还发现不了，他说怎么今天这茶叶有点不对味呢……
  他敢打赌，她故意把过滤网摆成这样，让蟑螂欲露还羞的吧？
  如果她把她这点小聪明用在学习上，不知道进步会有多快……
  想起蟑螂的味儿，他一阵恶心，不由朝她的方向看过去，却见她用资料夹挡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圈，仿佛在说，与她无关……与她无关……
  那调皮而可爱的模样……
  蟑螂带来的不舒适感因她这样的表情而渐渐消散，她可知道，他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憋住没让自己笑出来？
  这样的事，一旦开了头，他便知道，不会有消停的时候。
  果然不出他所料，自那以后，惊喜接踵而来。
  又一日，他在他的座椅发现一颗图钉，幸而他眼神敏锐，没遭毒手；
  再一日，他打算将相关资料交给童知行，临行最后检查一遍，发现里面夹着一张限制级画报；
  ……
  这样的事层出不穷，他开始处处防范，喝水吃饭入座都存了小心，自然不会再着她的道，毕竟都是些小孩儿的把戏，不过，也没点破她，更没有对她进行批评，只是依然在她面前紧绷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她一定不知道，他冷漠的外表下有怎样一颗悸动的心？她更不会知道，他之所以不点破她，是因为喜欢和她玩这样的游戏？喜欢她每每捣乱之后调皮的神色，而每每失败之后的沮丧模样？
  当某一天，他对着文件，文件上那些黑白的字，忽然变成了她乌溜溜乱转的眼珠，她调皮的笑容也跃然纸上的时候，他意识到，坏事了……他好像真的坠入了某条河里，而且越陷越深了……
  这一日，他接到电话，有一个要他亲手签收的快递。
  他狐疑，但是碍于自己敏感的身份，他还是很谨慎，让快递在公司楼下等，自己亲自去拿。
  他不知道，他前脚进了电梯，童一念后脚就跟了下来。
  他签收完快递之后，拿着那个东西正在思考，到底是什么？好像是在淘宝卖家寄来的，可是他没买什么东西啊？
  忽然，童一念出现，并且抢走了他的东西，在公司大厅转着圈地喊，“呀！陆经理也淘宝吗？买了什么呢？让我们看看吧！”
  大厅里员工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他这个时候如果冲上去和她抢是不可能的了，而她的动作竟无比之快，而且显然是有预谋的，手上居然有小刀！只见她三两下割开包裹的外包装，那里面的内包装上赫然写着几个字：充气娃娃。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看见她得意的笑，看见她冲他眨眼，那样的眼神和笑脸，怎么也无法让他对她生气啊，这傻丫头，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
  充气娃娃……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将她抱进怀里做充气娃娃那种事的冲动……
  可是，他知道，他必须克制，他和她，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事……
  这次的事，如果要追究到底，自然是能替自己洗白，证明这只是童一念的恶作剧，可是，有那个必要吗？最后的结果，不是让她难堪，给自己道歉而已，而他，不需要，更不想让她下不来台。
  不过，若不追究，不出一个小时，全公司都会知道他陆向北买充气娃娃的事了……
  呵！他哭笑不得，大约这童一念是他的劫了……
  好在，他心态是极好的，他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流言止于智者吧，只要置之不理，假以时日，流言就会慢慢淡去……
  最后，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后进电梯，随她拿着那个包裹在原地得意的笑……
  也许，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玩笑开得太过火了，那一天，她居然很安分，认认真真完成他交给她的工作，然后，从他办公室门外探了个头进来。
  他瞟了一眼，没出声。
  其实，他在她面前一直是这样冷漠疏离的样子，不过，因为她刚刚做错了事，所以他这样的表情加大了她心里的压力。
  磨磨蹭蹭进了办公室，低着头，把手里的文件交给他。
  他接过来，一声不吭地看。
  她却不安分了，依然低着头，眼睛却瞟向他，乌黑的眼珠格外灵活，幽深的瞳孔里，似乎还透着微微的怯意，“喂，生气了？”
  他不说话。
  “真生气了？”她靠近了些。
  他还是不说话。
  “喂，不是吧？开个玩笑而已了！大不了，我请你吃饭啊！”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请他吃饭，就等于道歉了哦！
  他把资料还给她，冷声冷气，“一共有五处数据错误，改了重来！”
  “错了五处？怎么会？”她打开细看，发现他已经给她画出来了，好像是真的错了，马上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还不是因为一直在想着你啊！才会出错的！”
  说完，她郁闷地拿着功课回去重新写了，完全没留意到自己这句话有歧义……
  她更不会看到，在她离开后很久，他还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出神，眼前全是她刚才嘟着小嘴问他是不是生气了的表情，耳边也全是她的声音在回响：还不是因为一直想着你啊……这件事还是被老爷子知道了。
  公司上下闹得沸沸扬扬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老爷子是把陆向北当女婿来培养的，自然要查个彻底，最后发现是自己女儿的恶作剧，少不了将童一念一顿好训，并因此对陆向北的印象更好了，因为这件事足以反映陆向北对自己女儿的容忍。一个男人如果能容忍一个女人无法无天的恶作剧，那至少具备了一个好老公的基本品质——包容。而他那性格古怪的女儿，不知道是不是只有陆向北这样的男人才能包容呢？
  想到这里，老爷子脸上露出微笑，以过来人的眼光认定，这，会是天作之合……
  女儿眼看就要毕业了，终生大事便成了他心头的记挂，当然，他也有私心，他希望未来的女婿既能配得上女儿，还能接管公司，在他看来，他这两个女儿都不是管理公司的料，他不想公司败在两个女儿手里，所以，一直在寻觅。
  女儿周围的男孩，他也考虑过，但全被筛掉了。杰西太小，而且性子不羁，喜欢艺术，连他爸都驾驭不了他，虽跟女儿关系好，但不是女婿的最佳人选，而且女儿对他也完全没那个意思；
  至于康祺，倒是和女儿挺般配，不过，去部队了，又是堂堂沈司令唯一的公子，要他入赘童家，管理童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也不是最佳人选；
  唯有这个陆向北，他真是越看越喜欢啊……
  不但长相帅气，行事作风都显人中之龙的风采，身世背景更是简单，最重要的是，他完全有能力将童氏发扬光大，这样的人，招赘最是合适了……
  至于童一念嘛……
  别看她现在老是欺负陆向北，可这说明了什么呢？有句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聚头。是不曾年轻过？年轻那会儿有一种喜欢方式就叫欺负！喜欢他，就欺负他！只是，这丫头迟钝，自己都不曾发觉而已……
  被童知行教育过后的童一念，越想越来气。
  陆向北简直就是个阴险小人，她已经主动请他吃饭向他道歉了，他偏偏装酷不接受，过后却找老爷子告状，这算什么？
  哼，她不狠狠整他一回，她就不姓童！
  被训了回来，她一脚踹开陆向北的办公室门，往他面前一坐，“喂，告密小人！我奉我爸的命令向你道歉来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整你了！今晚设宴恭候，我爸也在的，陆经理一定要光临啊，不然我爸又要K我了！”
  说完，也不管陆向北是否答应，她立马走人。
  傍晚，某餐厅，童一念如坐针毡，不断看着表，苦着脸对童知行说，“爸，他不会来了吧？他那人，就是小气！记仇呢！”
  “胡说！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过分？刁蛮任性，以后谁娶你谁倒霉！”
  为什么每次骂她都要把她未来的那位给扯出来？她真替她那不知在何方潜着的老公担忧，天天被这样念叨，不知道会不会打喷嚏……
  说话间，只听童知行道，“来了！向北，这里！”
  他果然胆子不小！还真敢来！那可就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陆经理，你来了！请坐请坐！”她露出大大的笑脸，献殷勤。
  爸爸面前嘛，总要表现一下她的诚意……不过，着实让陆经理受宠若惊了一番。
  整个吃饭的过程，童一念乖巧而温顺，对爸爸的训话一律点头称是，对陆向北更是谦逊而恭敬，“对不起”三个字像不要钱似的，不断往外冒，陆向北听着，暗暗好笑，却也不动声色，明知她诡计多端，可还是被她眉飞色舞，笑容可掬的样子给迷住。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纵容她的笑脸一直在他面前晃啊晃，昨晚，居然做梦都梦到她了，梦里的她拈着一只蟑螂狞笑着向他示威……
  最后，服务员端上来一碗甜汤，童一念亲自盛了一碗，捧到他面前，一脸的真诚，“陆经理，对不起，请接受我最真诚的歉意，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恶作剧了，有违此誓者，嫁个老公是乌龟！”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未来老公，她心里暗暗低语，我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恶作剧了，所以，只好拿你来发誓，你既然要娶我，肯定就是爱我的对不？既然爱我就愿意为我生为我死对不？也不要你去死了，就当一回乌龟也不要紧……
  陆向北和童知行哪知她心里绕了这么多弯弯，只觉得这个誓言好笑至极，童知行马上就训斥她了，“有这样发誓的吗？”
  而陆向北则猛然冒出一个念头，老公是乌龟？如果以后娶她的是他呢？不过，念头刚起，马上就逼着自己把它给压下去了，不可能的，不会的……
  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他接过碗来，低头一看，若有若无的笑，“里面没蟑螂？”
  “没有！保证没有！”她肯定地摇头。
  “也没泻药？”他眸子里微光一闪，那是好笑的光芒。
  她脸上表情一滞，马上变换出迷人的微笑，“当然……没有……怎么会有泻药呢？我爸还坐在这里呢？我敢吗我？”
  “好！谢谢！”他一笑，三口两口把汤喝完了。
  “甜不甜？”她讨好地问。
  “甜……”确实甜，甜到心里去了，尤其，是她的笑脸，真甜……
  童知行似乎对这一幕很满意，也用勺子给自己舀汤喝，童一念见了马上阻止，“爸！别喝！别喝……”
  陆向北和童知行眼神都是一愣。
  她连忙笑着解释，“这个……糖分高，热量高，爸，您不适合……”
  童知行眼神怪异，心中暗暗叹息，这个女儿……算了，究竟怎样，看他们的缘法吧！他勺子一扔，“好吧，那不喝！”
  这顿饭终于结束了！
  童一念悬着的心放下来，同时，升起小小的兴奋，她有些期待明天的好戏了……
  第二天，陆向北没有来上班。
  这让她有些惊讶，不至于吧……
  四处打听，据说是请病假了……
  有这么严重？这一天，她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度过……
  第三天，他还是没来，继续病假中……
  这下，她觉得问题严重了，再打听，据说病得很严重……
  她开始不知所措……暗暗咒骂那个服务生，是不是白痴啊？是不是药的分量下得太重了？话说她只是想给他个教训好玩而已，她问过药房的，那个药只是普通的泻药，分量不重的话没关系的，如果他真的生病了，她还是会内疚不忍心的……
  在办公室转圈圈，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她向爸爸打听了他的住所，屁颠颠地去看他了……
  心怀忐忑地按门铃，许久，他才来开门，和平时办公室里的形象完全不同，穿着棉质的休闲服，一副家居的样子，头发随意地散乱着，胡茬也出来了，看起来有些憔悴……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这种形象，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场压下来，没来由的呼吸一滞，心忽然砰砰直跳，说话也不利索了，“陆……经理，听说……你病了，我代表同部门所有员工来看看你……”
  嗯……这样说，还挺合适的……
  他面色冷冷的，“请进吧！”
  第一次进男人的家，好陌生的男子气息哦……她觉得自己的脚有点发软……其实康祺家和杰西家她也去过啊，怎么都没这种感觉？好吧，她不把他们当男人……
  “那个……你吃饭没有？”她纯属无话找话中。
  “没有！”他冷硬地回答，“请坐，要喝点什么？”
  “啊？喝？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她连连摆手，在沙发上规规矩矩地坐下。话说她规矩的时候，是很有淑女范儿的。
  他脸上露出一丝古怪来，“放心吧，我的饮料里绝对没有泻药……”
  “啊？！”她脸涨得通红，低下头来，声音微弱，“对不起嘛……我真的没想到会害你生病……我只是……好吧，我今天负荆请罪来了……你说，要我做什么？你今天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凝视着她，有点想笑，这个傻姑娘，知不知道对一个男人说，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这样的话是绝对危险的事？而她那样绯红的脸蛋，可爱的表情，真的让他有想做点什么的欲/望了，至少，她粉红柔润的唇，就让他很想吻一下……
  他马上把目光避开，以免自己过多的遐想，陆向北，不可以！他在内心里对自己呐喊……
  而她，却误会了，把他目光的移开误认为是还在生自己的气，马上又站起来转到他眼前，讨好地说，“我去给你做饭吃吧！好不好？”
  “你会做饭？”他倒是有些惊讶的，以为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什么也不会做。
  “是啊是啊！而且做得很不错呢！你试试吧！”她见有一显身手的机会，高兴地眯起了眼，然后又举手发誓，“我保证，这一次真的什么药都没有了！不信的话，你在一边看着我！你监督我做！”
  说完，她居然拉着他的手直奔厨房。
  滑腻而柔嫩的触感趟在他皮肤上，无法言喻的酥麻和心神激荡，让他情不自禁居然有了反应，他赶紧转过身，甩开她的手就走，不让她看见自己薄软的裤裆处挡不住的秘密……
  她初时有些惊讶，但马上想到，他只是个陌生男子，自己牵他的手好像是过于亲密了，只不过，自己牵康祺和杰西的手牵惯了，一时忘情……
  回想起刚才他手上的温度，她的手心里也有了异样的触感，好像一股电流，从手心开始，一直通到心里面一样……
  脸色红透，她一头钻进厨房……
  冰箱里，空的！
  厨具，从来没用过！
  这都是什么家啊？
  她气呼呼地出来，“陆向北！你家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却见他已经换了正装，她微觉奇怪，“咦，你要出去吗？”
  “呃……不是……是……”他要怎么解释，之所以换上正装是因为裤裆处的反应不会那么明显……“冰箱不是什么都没有吗？我们还是出去吃吧……”他找了个借口。
  “不好！”她坚决反对，“你不是拉肚子吗？外面的东西油重，也不够卫生，你会拉得更厉害的！不如这样吧，反正你也换了衣服了，我们去超市买菜去！你家楼下就有个超市啊，走！”
  去超市买菜？
  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还和一个女人？这有点奇怪哦……
  可是，没有他反对的机会，她已经出门了，无奈之下，只好跟上。
  这是怎样一种感觉？
  他推着车在后面，她蹦蹦跳跳在前面，把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往车里放，当购物车装满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里也装满了……
  这样的他和她，让他想到了“夫妻”这个词。
  此时的他们，真的很像一对夫妻……
  就连超市的收银员也笑着对他说，“陆先生，女朋友真漂亮。”
  女朋友？他正想解释，却听她已笑着开口，“我不是他女朋友！是他同事！”
  收银员笑笑，一副不信的样子，这种事，本来就是越描越黑，他也笑了笑，什么都不说了……
  回到家里，她把大采购回来的东西分类放进冰箱和橱柜，另外举着几包零食对他笑，“我蹭了点福利，买了我自己喜欢吃的，行不行？”
  那般可爱的笑容，他舍得说不行？
  从此，记住了，她喜欢吃零食……
  这顿晚餐，是他和她在厨房共同完成的。
  煮的是粥。
  她说，现在的他，肠胃娇贵，适合喝粥。
  于是，他也跟着学会了煮粥，以致，在他和她以后的婚姻生活里，他一直都只会煮粥……
  她主厨，他在一边给她当下手，只听她悦耳的声音不断地响起，
  “陆向北，洗点葱，切点葱花儿吧！”
  “陆向北，给我个碟子！”
  “陆向北，把这瓶醋打开！”
  “陆向北……陆向北……”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如此好听过……
  眼前的一切，让他心里升起模糊的温暖感。他是个弃婴，虽有梁妈妈照顾长大，但远赴法国的日子，心里一直有个阴霾的角落。覃婉也曾不遗余力地想要弥补他，想要照亮他这个角落，但无论她怎么努力，这个阴霾一直在那里，所以，法国的他，从来冷漠……
  然而，在这一刻，他那不愿触及的角落却被彻底完整地照亮了……
  一间不大的厨房，两个人挤在厨房里一起做饭，原来是世间最温暖的事……
  他自己都没发现，在这个过程中，他紧绷的唇角不知何时已经松弛，淡淡的笑意，从瞳孔深处浮现出来，让他的轮廓看起来格外柔和，而她，在不经意回头的瞬间，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凶的样子，其实很迷人……
  这是她给他下的定论。
  一锅粥，几个小菜，成就了他们的晚餐。
  简单，却吃得很惬意。
  他想不起有多久没吃到这样的饭菜了，记忆中应是在梁妈妈家里才有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是说菜的味道好，而是因为充满了浓浓的家的味道……
  家……
  他怎么可以想到和她拥有一个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啊……可是，可以想象吗？可以偷偷地想象吗？
  就像今天这样，两人一起去买菜，两人一起做一顿简单的晚饭，然后在温暖的灯光下，共享晚餐。
  简单而温暖的生活，多么美好……
  “喂！你在笑哦！”她的脸突然放大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的脸微微一热，迅速恢复了惯有的冷漠，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定不能……
  她的鼻子便皱了起来，“笑啊！笑起来多好看！又摆臭脸！”
  “……”他其实很想笑的好吧？可是，不行啊！他必须得绷着脸！这样的他，也是很辛苦的啊！
  他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哦！好！可是……你不生气了吧？”她仿佛还很担心地看着他。
  他皱紧了眉头，他该怎么回答？回答不生气？那他和她的距离是不是一下就近了许多呢？回答还生气？可她那张脸，那期盼的眼神，让他觉得在他面前的就是只毛茸茸可怜兮兮求抚摸的小猫咪似的，他怎么忍心？
  迟疑间，她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来，献宝似的给他看，“你看你看！你不在的时候，我真的痛定思痛，决定痛改前非！所以你看我多认真！这是这个季度我们部门的计划，我看过了，觉得有很多地方值得改进，所以，把我的改进建议都附在后面，你看看啊！”
  这丫头！还拿公事来讨好他？
  他暗笑，不过，却也接了过来，细细地看。
  他在看的时候，她便坐在一边打开了零食袋，一边吃，一边凑了个脑袋跟着他一起看，偶尔还把零食袋也递给他，“要不要？”
  都被他冷漠地拒绝……
  不过，反正也习惯了他的冷漠，她倒无所谓，只留神听他的评价。
  “还不错！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他把资料合起来，“这个就放我这吧！”他的意思是，今晚他再看一下，明天带去办公室。
  她听了十分高兴，一跳而起，“好啊！那我明天再来！你好好休息吧！不打扰你了！”
  明天？再来？还来给他做饭吃吗？
  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决定明天再请一天假……
  “走吧，送你回家！”他替她收拾那些散乱的零食，让她带走，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却摇摇手，“别用带走了，我明天来还要吃的！你别吃完了，给我留着点！”
  他收拾东西的手停下，瞥了一眼那些乱七八糟的垃圾食品，这些，给他吃他也不会吃……
  “对了，陆向北，你别送我了吧？我自己开车回去！”她忽道。
  “走吧，别啰嗦！”他皱起眉，让一个女孩这么晚单独回去，他放心？
  “你……行不行啊？”她担忧地问。
  “……”不要问一个男人行不行！
  “嗳！你是真的不生气了哦！你看我工作也得到你表扬了！”她再次凑上来问他。话说她真的煞费苦心了啊！给他做饭不说，还投他所好，知道他喜欢看到自己工作有所表现，所以认认真真看了一天的计划，的确花了心思提建议哦！
  她离他太近了，属于少女的气息将他扑得晕头转向的，她那双乌亮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他一颗心早已软化成泥，不由自主声音便放柔了，“我没生气……”
  是啊！他从来就没生过她的气……
  至于这次泻药事件，也不过是他的欲擒故纵而已……
  知他赴的必然是一场鸿门宴，若在上了她两次当，识破她无数陷阱之后还不长心眼的话，他就妄为陆向北了！
  所以，在她对他发出邀请之后，就让成真留心她的一举一动。
  成真果然发现她先去了药店，然后又去餐厅找服务生，收买人家，要人家在汤里下泻药。
  她的这些小恶作剧只会让他觉得好笑又可爱，只是，让他奇怪的是，这服务生也太大胆了吧？真敢这么整客人，不怕客人投诉？别说他这服务生当不下去，餐馆多有可能倒大霉哦！
  不过，他还不至于那么傻，明知是陷阱还往里跳，所以，既然她可以收买服务生下泻药，他也可以威胁恐吓加利诱，无不用之，让服务生不下泻药，且还向服务生担保，他一定会装出中了泻药的样子，不让他为难。
  服务生本就在左右摇摆，既受不了童一念金钱的诱惑，又担心下了药会出事，现在有了个两全的转机，他如何不愿意？于是乐得不下药。
  所以，陆向北喝下的汤根本就是没有药的，之后的两天请假也不过是装病而已，如果不给童一念一点教训，只怕这恶作剧不但不会停止，还会不断升级。
  好吧，偶尔的玩闹是调剂，玩真格的，他可要治治她了！
  虽然吃定了本性善良的她会为此而内疚，可没想到会赚来这么多福利，不但有她的慰问，还能连续两天吃到她煮的粥，这就怪不得他情难自禁，多请一天假了……
  自这次泻药事件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有所改善，他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她却乖顺多了，至少，不再和他杠，而且对他的冷淡疏离并不介意，许是习惯了吧，这样的他，反而让她觉得自在，可以让她把他当成透明，不想回家的时候，就抱一大堆的零食陪他加班，她吃她的零食，玩她的游戏，闷不出声的他一点也不会妨碍她，反而成为冥冥之中，她的陪伴一样，在她偶尔一抬头的时候，会看见他认真工作的侧脸，她会觉得，自己有人陪伴着，一点也不孤单，就和那晚小妈生日时的感觉一样……
  这种感觉，很棒！和陆向北相处，其实也蛮舒服的嘛！最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爸爸不会骂她，哪怕夜不归宿，估计爸爸也完全信任陆向北的操守（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后来的他竟是如此彻彻底底的一个流氓），不像她和颐朵出去疯，每次回来晚了都要挨骂，所以，有了一个可以不回家的保护伞，她何乐而不用呢？
  舒服！这是她给他们之间的关系下的论断。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个论断，所以，当他后来突兀地向她求婚时，她懵懵懂懂地，就答应了，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和他一起生活，真的还算比较惬意的一件事，谁知道，然后，会有那么多然后呢？
  而他，完全没想到，只不过因为一时贪恋了她给他煮粥喝的温暖，竟然就让她闯入了他的生活，而且把他的世界搅得一团糟。
  且不说她如何大大咧咧闯进他办公室，旁若无人地吃零食玩游戏干扰他工作，即便她不出现，她的影子也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工作还是休斯，她的一颦一笑总是在他眼前晃动……
  他烦恼透了！偏偏的，童知行再一次找到他，对他说，“向北，据念念说，这几天晚上她都跟你在一起？”
  他头大啊！晚上在一起？这问的是什么话？明显有别样意思嘛！
  “童总，念念只是在和我一起加班，增加学习的机会而已！”他急忙解释。
  可童知行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我懂我懂……加班嘛……学习嘛……
  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而童知行更是给了他赤/裸/裸的鼓励，“向北啊，年轻人多相互学习是好的！我就把念念交给你了，你知道的，我欣赏你，喜欢你，所以呢，加油啊！别让我失望！”那语气，只差说，我童家的大门为你敞开了……
  陆向北走出童知行办公室时，心情是沉重的，不仅仅烦恼自己的感情，更重要的是，这种情绪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儿女私情，是他卧底工作的大忌！让他分神！让他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让他寝食难安！
  他再一次地把自己的烦恼和冯局诉说，冯局叹息地拍拍他的肩，要他控制，“这种状态的你，已经不适合做卧底了，如果不是你已经在这条路上不能回头，我绝对不会让你去，你知不知道，你随时都会送命？”
  “冯局，我该怎么办？”理论上的事，他自然懂，可事已至此，情之所至，他无法控制啊……
  “我唯一能给你的建议是，悬崖勒马。其它的，我真给不了建议，本身卧底这个工作就特殊，也没有什么硬性的制度性规定，你自己好之为之吧！”
  冯局的建议等于没说，他依旧在童一念带来的悸动里沉浮，依然对她朝思暮想，他也想控制住自己精神上这脱缰的野马，可他努力了，控制不住。他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
  这和当年他对如娇那种朦朦胧胧的感情完全不同。
  那时只是觉得如娇美好，漂亮，喜欢和她在一起玩，后来发现哥哥喜欢她了，他便远走法国，也没感到多少失恋的伤心，只不过有些落寞而已，很快便康复了，那种感情自己轻轻易易就掌控住了。
  而这童一念的冲击力也太大了，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把他卷了进去，便再也无法脱身，而且，很多次，在她抱着零食在他办公室旁若无人的玩游戏时，他都有过就这样安安宁宁和她一直相守下去的想法……
  在这样的混乱中，让他更为混乱的一天到来了……
  那是一个周末，他陪老爷子打完高尔夫，然后一起去童家吃饭，却发现童家一片狼藉，不知道发生什么争执，只见童一念抱着妈妈的遗像，咬着唇，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
  手指在流血，嘴唇也被她咬破了，渗出血来，那般娇嫩的唇瓣哦，他不止一次幻想过吻在上面是什么感觉，竟然在流血……
  他的心一阵抽痛，二话不说就把她带出了童家……
  带着她包扎，带着她去吃馄饨，然后，又把她带回了公寓。一路，她都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疼，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委屈和害怕。
  当她终于吞吞吐吐说出自己的委屈时，一种强烈的保护欲让他想把她搂入怀里。
  原来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不过和他一样是个缺少温暖的孩子……
  那一刻，他像脑子充血一样，强烈地渴望和她组成一个家，相互温暖……
  而且，鬼使神差的，他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请她允许他给她一个家……
  其实，说完他就有点后悔了，他刚才一定是中邪了才会这么说！
  心头隐隐地期盼着她，不要答应……
  然，想不到的是，她在怔怔地看了他数秒后，居然问他，是不是他家只有馄饨吃……
  他的心，顿时柔软化水，回答她，当然不是，还叫她傻丫头，她真是他的傻丫头……
  刹那间，他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后悔的了！就这样吧！既然选择了，就勇敢地走下去！无论有什么后果，他都会承担！而且，他永远都不会放弃她，不会背弃他这一刻的承诺！
  其实，他还是鄙视自己的，因为在她答应他的求婚之后，他心底隐秘的角落里，还响起一个声音：这，是否是打入童氏内部最直接最简便的方式？他还是走了这一步棋，不是吗？
  这个想法很卑劣，只在心里冒了冒头，马上被他打压下去！然后确定以及肯定地告诉自己，他爱她，他是真正地爱她……
  他第一次开始不喜欢自己卧底这个身份。如果他不是卧底，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追求她，简简单单地请求她嫁给他，而不会有那么多的纷繁复杂……
  然，无论他如何纠结，这婚，还是结了。
  老爷子是最高兴的一个人，这是他看好的锦绣良缘，不是吗？
  童氏长女结婚，盛况自然空前，一切场面上的事，他都能应付自如，来的客人有各界名流，自然也有政界要人，冯局也在童知行的邀请之列，婚礼上冯局和陆向北的眼神交流，让这洋溢的幸福中泛起了苦涩……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洞房花烛怎么办？他甚至于，还没吻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