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粉墨
作者:
山雨清河 更新:2021-10-25 16:55 字数:3948
第三十七章
老李说待会会有人过来给我送饭,让我安安心心吃饭再睡一觉,今天一过付以昭就会来接我。
我说老李我好冷,西边的这个窗户坏了不停冒风。
老李说:“你等着我给你拿件棉袄。”
我说:“不用了,你把旁边废弃屋子的门帘布扯下来给我,我把窗户缝堵上。”
老李有点犹豫,“我还是给你找件衣服。”
我说:“不用了,你不要露出破绽打乱了付先生的计划。”
其实我这句话跟付以昭的计划一点因果关系都没有。可是老李笨,他又胆小,他心心念念的就是付以昭安危。
老李果然不再执意,他把隔壁屋那张破门帘布扯下来从门板缝递给我一个头,我一用力,布就带进来了。
老式的木门还是有些优点,我想。
老李走了,我扯下头上的金属水钻发卡把布划了一道小口,然后撕成一条一条,打结,一条长绳子就出来了。
我坐在窗户旁边的一个角落里,绳子藏在我的身后。
我在等。
手腕上的手表是付以昭送我的,那是我-成为孤儿后过的第一个生日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他把这块银色镶着细钻的表戴在我的手腕上说:“小惠,以后就是我陪着你了,时间会走,我不会。”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我的眼睛,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把整个人显得很温和,他那清冷的声音似乎也不清冷。
时间在流逝,时针指到早上九点的时候门开了,进来了一个我没见过的年轻丫头,她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碗饭一碗热汤还有一碟小菜。
她对我说:“不好意思安小姐,外面太忙了现在才给您送饭。”
我说没关系,声音就像干涸炸裂的沙土,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我想应该是冰冷而孱弱的。
我的头发早就被我散开,遮住三分之一的脸。
我说:“过来。”
她颤颤巍巍的端着吃食走到我面前,她离我不过一米。
我说:“好冷。”
她发抖的手端起热汤:“安,安小姐,喝点热汤……”
我冲着她露出一个笑,说:“我的手冻僵了,你过来喂我。”
她似乎在犹豫,最后还是又靠近了我,当她离我只有三十公分的时候,我伸出冰冷的手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猛地一惊,手里的汤撒了。
我拉过她,在她耳边说:“我觉得蝴蝶潭里比较暖和。”
她吓得脸色煞白,一言不发的愣在原地,她的那句“鬼”字还没说出口,我已经从身后掏出绳子捆住了她的双手,然后又掏出一个手帕捂住了她的嘴。
那是一个深浅交错蓝格子手帕,付以昭的。
我把她绑在了红木柜子上,对她说了些话,无非是些牛鬼蛇神恐吓小姑娘的话。
她承诺对我言听计从,我才解开绳子。
她颤颤巍巍的脱下了她的衣服,那双大眼睛里灌满了泪水。
我对她说:“你别害怕,我只是想和你换一身衣服,待会在这儿睡一天,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我换上她的衣服,然后替她把衣服也换上,临别之际我还是重新把她手脚捆上,绑在了红木柜子上。
那个深浅交错蓝格子手帕我送给了她。
“这里很安全。”我对她说。
最后我头也不回的锁好门,离开了屋子。
老李还是怕我被人欺负,所以送饭的是一个小姑娘。
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人都太忙。
他们忙着伺候老爷老太太,他们忙着在外面找人,他们忙着和祈安寺的和尚们诵经念佛,他们忙着手足无措。
这就是我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
付令仪的的房间在南边,那里虽然环境好,但是由于靠着归祖陵所以去的人少。
付令仪还在吃饭,我混在丫头里蹲进柴房好久,终于见她往大厅走去。
我终于有机会混进她的屋子,我给她留了一封信,当然没有寄信人也没有收信人,一张信纸里只用繁体写了一行小字:“今晚祈安寺旧址,锦源之死。”
就是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引得她惊慌失措,那是她的秘密,她隐瞒付家的秘密。
晚饭时,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席,回到屋子后她换了一身衣服,独自前往祈安寺旧址。
她出门的时候屋外还下着雪,她的脚印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她匆匆忙忙的走着,等快到祈安寺旧址的时候,她站在山林中望了望山下,屋子里露出橙黄色的光,照的人心很暖。
她不是在看屋子,看屋子的是我。
她只是在确认有没有人跟踪她,她回过头的时候我就藏在她身后不远一棵大树下。
她没有发现我,转身继续向前走了,我踩在她的脚步上跟在她身后无声无息。
一座荒废的寺庙出现在眼前,她进去了,我没有,我躲在较远的黑暗里。
十分钟后我面前出现了灯光,一团团移动的影子映在寺庙面前的雪地上。我看见付令仪被绑了起来,付以昭并没有出现。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眼前废弃的寺庙又恢复了原状,漆黑一片,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出现。
雪地还是白的,天空还是黑的,无论是白还是黑都令我恐惧,白的蚀骨,黑的浸魂。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付令仪不是被绑了吗,为什么没有了动静?
人呢,其余的人又隐藏在哪里?他们还在等什么?
付以昭难道不会杀了她吗?
他潜伏了这么久,他专门布的局。
他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拿下一个侮辱他的陌生人的手指头吗?
那这个处心积虑害他的人他为什么还不动手?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等不及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这是我蹲在柴房的时候偷偷顺进口袋的。
祈安寺旧址枯木丛生,我想必要时刻应该用得上它。
可是付以昭呢?其余人呢,为什呢都不出来。
其实我只想要付令仪的命,用来祭奠锦源的孤魂,我不想让其余人陪葬。
“小惠,我并没有告诉你今晚计划的具体时间。”
一股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划过,手里的火车掉进雪里。
一转身,是付以昭那张五官分明的脸。
是的,老李只告诉我今晚付以昭会行动,并没有告诉我具体的时辰,而知道今晚行动并且还弄错时辰的只有我,只有我一人。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我的大脑早就一片空白,我的一只手被他捏住,另一只手被他抵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他开始吻我,粗暴的,急促的,跟他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那个温和的付以昭不见了。
他咬破了我的嘴唇。
他的嘴唇像一把刀,高耸的鼻子像一把刀,分明的下颌像一把刀,那双犀利的眼睛像一把刀。
他死死的盯着我,嘴边是几许猩红。
这次他嘴上的不是我的口红,是我嘴上的血。
“小惠,你也想我死,对不对?”
他清冷的话语像一把刀子,直接剜我的心脏,我的心脏在流血。
没有,我没有。
他低头一脚踩上那一盒火柴,那盒火柴被死死的钉进了雪里。
他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有些闪亮的东西在荡漾,长长的睫毛上下一扫,那一抹闪亮不见了。
他的嘴角向上弯出一个弧度,眼睛却没有笑,声音也没有笑。
他笑着说:“这一盒小小的火柴烧不起来的,四周都是我的人。”
“下午我在屋子的侧边放了一箱汽油。”我说。
他嘴角的笑凝固了,只剩下冰冷的血。他很白,脸色很白,他把头埋进我的颈窝里,身上黑色长长的大衣把我裹住,我的身子紧紧的贴着他,我的手腕已经被他锢的麻木。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在我耳边哑哑的说:“有时候,我真想把你揉碎……你的心被锦源占满,我想看看你浑身上下有没有一处是想着我的……哪怕一丁点。”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他现在一定想杀了我。
我说:“我没有要杀你。”
他冷笑一声,一点都不相信。
“先生,收网了。”钟叔出现在他身后,提着一盏灯,低眉垂首的说。
他放过了我,可是没有放过我的手,他拉着我的手往荒庙走去,转身的一瞬间我看见他的眼睛似乎有些红。
不会,付以昭是不会哭的。一定是光线昏沉,错看罢了。
我们走进了屋子,付令仪被绑在一边的角落,落网的鱼不是付令仪,而是付以昭的哥哥。
付以昭的哥哥笑得凄厉。
付以昭喊了他一声:“哥哥。”
“成王败寇,我承受不起。”他说。
付以昭说:“哥哥,就算我以后掌权了付家,我也不会亏待你的。你是我的哥哥……你手上的那些事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的脸色瞬时煞白,他对着付以昭说:“知道了,原来你全都知道……”
随后他又开始大笑起来,他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秦洲。我想得罪付以昭的人似乎都没有好下场。
他笑够了便说:“为什么呢?为什么你明明就只比我小一岁,为什呢所有人都喜欢你呢?奶奶从小最疼的就是你,父亲要把所有的产业都留给你,就连付辰东,就连付辰东他都要把留给自己女儿的那一份一分为二,给你留一份,我想不通我想不通!”
付以昭掏出帕子擦着他脸上滑落的一滴泪水,他说:“哥哥,不是他们都喜欢我,而是他们知道我会善待所有人,我会让所有人都好好活着,无忧无虑开心的活着。哪怕那个人想要我的命。”
付以昭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的背脊在发凉。
他们还在说着,不停的说着,一个边说边哭,一个语气始终没有一点起伏,像屋外的冰雪,令人绝望的温度。
“那场车祸,你也知道是我对吗?”
“对。”
“果不其然,一切都是假的,你的腿疾一直都是假的,你蛰伏了七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一直在等,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父亲虽然把手上的事物交给我打理,但是他却始终不能完全放手,我永远在做着好好先生,不过我也知道就算我把酒店打理的再好,最后我仍旧什么都得不到,所以我乐意做我的好好先生,免得……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有自己的事业。”付以昭说。
“我是有自己的事业,那些你们眼中不见光的事业,我能把它们运营的很好,为什呢父亲不能看看呢,为什么父亲不能引以为傲呢?付辰东手上不也有着一些不见光的东西吗?不会的……父亲永远不会知道,他的眼睛永远看着你,心里永远想着你,你果然回来了……你一回来他就迫不及待要把所有的东西丢给你,所有的,最好的东西……他什么都不想管,他永远都是那样懦弱!”
“你看见归祖陵密密麻麻的墓碑了吗?父亲只是想保护你,你没有能力做第二个付辰东,像他那样所有东西玩转的游刃有余,那太冒险,他只想你平平安安的……”付以昭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他只想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这是母亲临终前对他说的话!他不想你也早早的成为归祖陵里的一个墓碑!父亲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你做的一切他都知道!他是准备在今天把他所有的股份都给我,可是他给我签订了一个协议,他要我保你一生安好,一生荣华无忧!”
“不可能,不可能!”他开始大叫,眼泪沾湿了付以昭的整张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