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展森心里波涛汹涌，而梁一城看起来却与寻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吹干头发之后就直接钻到了被窝里。
  展森在客厅踱步良久，最后深吸一口气，才回到卧室。
  床上的梁一城并没有什么动静儿，看样子似是已经睡着了。
  展森关了吊灯，在床头的小灯下看书。
  完全没有任何睡意，他总得找点儿事做。
  可眼睛盯着书页盯了许久，却是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余光看到梁一城露出来的乱糟糟的头发，心脏又是一阵猛跳，心里像是有猫爪子在挠，他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找不到了。
  这房间隔音效果特别好，卧室里寂静极了，似是连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够听到。
  看起来平静没有异常，可其实被窝里的梁一城却也是了无睡意，他扒住被子，把脸露出来，看向展森，“还不睡？”
  展森动了动喉咙，勉强嗯了一声。
  接着就是一阵静到极致的沉默。
  梁一城凑过来，“看的什么书？”
  展森低眼看着他睫毛，合上书让他看封面。
  梁一城盯了片刻，“哦，她啊。”说着笑出声，“果然是你会喜欢的，这种风格。”
  展森并没有立刻接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不困吗？”
  “不困。”
  虽然身体很疲惫，可大脑却很兴奋。旁边杵着一个这么性感的木头，他怎么可能立刻睡得着。
  展森把书合上，舔了舔唇，“我去给你倒杯牛奶。”
  “恩？”
  “...或许有助于睡眠。”
  梁一城本是不想喝的，喝完还要再去刷牙，可展森看着他的模样，却让他不想拒绝。
  他笑了笑，“好啊。”
  展森立刻就下床出去了。
  梁一城盯住他刚才所在的地方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伸手放进了他的被窝里。
  触感很柔软，也很温暖。
  让他不由地一阵心悸。
  喝了牛奶之后，梁一城倒真的慢慢睡着了。
  展森盯住他的侧脸看了许久，心里那种极度渴望着什么的感觉却还是没有缓解半分。
  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
  展森揉了揉眉心，而后下床去了洗手间。
  并没有开灯也没有反锁，他只是靠在洗手台上抽烟。
  连着抽了好几根，眼睛都呛红了，心情却还是一如刚才，一想到床上的那个人，他就有些坐立不安。
  正疲惫地抓头发，灯却突然亮了。
  睡意朦胧的梁一城出现在门口，看到他的身影，也吓了一跳，“...你怎么还不睡？”
  展森掐灭烟头，“睡不着。”
  梁一城似是慢慢清醒了，视线触及他那带着红血丝的眼眸，心里一瞬间软了下来。
  那种很疲惫却了无睡意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也很清楚这种时候有过难熬。
  梁一城慢慢走近了，说，“我给你按按头。”
  “恩？”
  梁一城似是觉得很随意，“我以前也这样过，我妈给我按一按，就好多了。”
  展森愣了几秒，才明白他可能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是白天太过劳累，所以失眠了。
  可事实自然不是梁一城所想的那样，他失眠，只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而已。
  但拒绝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模模糊糊嗯了一声。
  梁一城笑了笑，抬起他的下巴，手放在了他头上，一幅很专业的架势。
  力道恰到好处，应该会让人觉得很舒服，可展森却是浑身都绷紧了。
  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两人离得这么近，梁一城自然是能察觉到他的异常，只以为他是不习惯这么近距离得和人接触，于是笑着轻拍他的脑袋，“放轻松一点，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展森靠在洗手台上，梁一城站在他的面前，这样的姿势，让展森莫名地觉得把手放在他的腰侧，才最是自然。
  手抬到半空中，这才惊觉两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于是又缓缓垂落下来。
  梁一城察觉到他的动作，以为他是示意可以了，于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笑道，“好点了吗？”
  “恩。”
  “那就睡觉去吧。”
  展森抬眼看向他的脸，眸色幽深漆黑，“...多谢。”
  梁一城笑着推他，“谢什么，出去吧，我要上厕所。”
  展森看着他有些乱的头发，极力克制住想要吻上去的冲动，想要说声好，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得点点头，而后就出去了。
  展森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起来做早餐。
  梁一城一向起得晚，再加上昨天睡得不早，直到九点半，才悠悠转醒。
  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展森正在沙发上看书，不远处的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
  梁一城打了个哈欠，展森抬眼看他，说“我去把饭温一下。”
  梁一城点点头，跟着他一起把饭端到微波炉前。
  展森专心致志地盯着显示屏上的秒数，这个模样，让梁一城不由地想起了前几天他煮意大利面时，专心盯着腕表的场景。
  于是扑哧笑了出来，道，“你啊，真是...”
  展森抬眼瞅他，似是在问，我怎么？
  梁一城摇了摇头，“真是难得。”
  展森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盯着他看了片刻，道，“...什么意思？”
  梁一城笑道，“感觉像你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话音落地，看到展森的眉头还是微微蹙着，于是解释道，“像你这样做事专心又固执的人。”
  “...这是优点吗？”
  “算是吧。”梁一城说着，把温好的饭端回餐桌上，“不过有的时候会容易钻牛角尖。这样就不好了。”
  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持续很长时间，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饭毕，梁一城注意到现在的时间，这才突然反应过来，“...都这个点儿了，你今天不去上班？”
  “恩。”
  服装厂的事已经交给副总和助理去打理，他下周一要直接去展益的公司上班了。
  梁一城自觉继续在这儿待着有点不太好，可他又没有别处可以去，只得站在落地窗前，盯着外面的景致发呆。
  期间位白来了个电话。
  梁一城接起来就笑道，“这个点儿，你不是应该还在被窝里？”
  “是在被窝里没错，但被某个人吵醒了。”
  “哦？”
  位白叹了口气，“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我朋友天天抓心挠肝地等着你的回复呢。”
  梁一城笑了，“这么喜欢我啊？”
  “那是自然，你之前和苏恒交往的时候，他别提有多伤心了。”
  外面阳光正暖，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澄澈的蓝色。梁一城盯住这蓝色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最起码要见一见，我才能决定吧。”
  位白打了个响指，“就等你这句话了。”
  “先说清楚，即使见了，我要不喜欢，那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别再我面前提起。”
  位白立刻拍胸脯保证，“当然，只要你给个机会就成，他也不是想不开的人。”
  梁一城看了看表，“把他电话给我吧。”
  既然要见，那就最好尽快了了这桩事。
  位白立刻就把电话发来了。
  梁一城直接拨了过去。
  响了三声，那边才接起来，是一个很明显有些害羞的男孩子的声音，“...喂。”
  梁一城笑了笑，“我是梁一城。”
  “...我叫邹默。”
  “好，邹默，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个面。”
  邹默有些结结巴巴地，“我...我随时都可以啊...”
  “现在也可以？”
  “啊？现在？”
  梁一城从落地窗前转过身，笑道，“不方便的话改天也行，只是我现在有时间，下午和晚上都有事。”
  邹默急忙道，“方便方便，你选个地点吧。”
  梁一城正准备回答，视线却不经意间和展森撞在一起。
  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展森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刻把目光转开，而是直直盯住他，看起来似是有话要说。
  “那好，我选好地点给你发过去，12点半碰面，如何？”
  “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梁一城心道，这小孩感觉挺有意思的，这么害羞的人他以前还没有交往过。
  他正准备去换衣服，展森却突然道，“你要出去？”
  梁一城点了点头，“见个朋友。”
  刚才讲电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展森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喜欢你的人？”
  “是啊。”梁一城答得很自然。
  展森握紧了拳头，一眨不眨地盯住他，嘴巴却紧闭着，只觉得喉咙异常干涩，“...我...”
  梁一城却打断了他，“等我换完衣服再说。”
  他里面穿的是展森的新内裤，外面却只能穿着昨天的那套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顺手把咖啡店的地址给邹默发了过去。
  换完衣服出来，展森却不在客厅了。
  梁一城去洗手间找到他，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又在抽烟？你黑眼圈这么重，真的不要再睡一觉？”
  展森掐灭烟，眸色有些刺红，“...不去不行？”
  闻言，梁一城盯住他看了半晌，笑道，“你怎么回事？有什么事就说，你现在好奇怪。”
  展森低眼看着自己的鞋尖，而后摇了摇头，“没事。”
  梁一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那我就出门了，下午排练完给你打电话。”
  “恩。”
  转身离开前，梁一城停住脚步说了句，“多谢留宿，我昨晚睡得很好。”
  礼貌至极的一句话。
  似是一瞬间，就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万丈远。
  梁一城到达咖啡馆的时候，邹默已经等着了。
  看到他的身影，立刻站起身，叫了一声，“城哥。”
  梁一城遥遥地看了他几秒，而后意味莫名地笑了笑，渐渐走近。
  邹默果然是很害羞，梁一城看过去的时候，他的脸一直是通红的。
  这个纯情的模样，倒有点像展森了。
  梁一城眼睛是看着他，可心思却飘远了，不由地想起半夜时候，在洗手间里，他给展森按头，那人那浑身都绷紧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