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还注意到放在干燥避风处的一个香炉，那里面并不是常见的一炷香，差不多比普通人家香炉的线香长度短了三成。
  很快，又有人喊着号子，将蒸桶放下，把早就预备好的湿布仔细的围在蒸桶和地锅的结合部位，防止蒸汽露出。
  那炷香很快就燃烧殆尽，学徒们急忙挑着扁担去外面的井里挑水。
  毛文龙入神的紧盯着天锅那边，江老三原本还想讲解两句，突然又觉得有些无趣，也不知道这位大人的新鲜劲啥时候就过去了，等下酒一出来，估计自己得第一个倒霉。
  挑水的学徒工一个个冲了进来，在梯子旁排起了队伍，这时候蒸桶的上半部分开始有蒸汽冒了出来，曾子平大喊道：“加水！”
  立即就有学徒工踩着梯子爬上去，人手传递，把一桶桶冰凉的井水倒入天锅。
  一连加了许多桶，天锅之中的水才算灌满。
  后面的学徒工又给木架梯子上的那人递了一根木桨一般的东西，努力的在上面搅动着天锅中的水。
  “下面热气烘着，凉水很快就热了，现在是冬天还好一些，等到了夏天，还得时常换水。”江老三见毛文龙又想开口询问，马上心领神会的解释道。
  外面不断的有人将柴禾搬进来，曾子平站在灶边盯着火，不时的吆喝着拉风箱的学徒工掌握好速度，柴禾不断的被塞进灶台之中。
  蒸桶的上半部分共有四根探出的铜管，每个铜管下面都已经放上了酒坛子。
  虽然此时已经是寒冬，但是酒坊之中的学徒工们还是被滚滚而来的热气弄得满头大汉，几个拉风箱的学徒，更是精赤着上身，满身的大汗。
  “出酒了！”曾子平喊了一声，酒坊之中所有人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这酒坊能做多久不好说，酿出来的酒亏不亏钱也不好说，但毕竟是从无到有大家伙一起努力出来的，现在出酒了，大家伙心里都有种成就感。
  看着酒液从铜管之中流出来，众人都发出了一阵欢呼。
  毛文龙也跟着振奋了一下，聚精会神的盯着铜管看着，一股浓烈的酒味弥漫开来，这味道非常的冲鼻，丝毫谈不上什么酒香，毛文龙皱了皱眉头，神色还算正常，而其他人却都忍不住忐忑起来。
  江老三看到毛文龙皱眉的神情，连忙解释道：“大人，酒头都是这样，这酒不是马上装坛子，要等这一锅酒都蒸完，然后把酒混起来存几天才能卖。”
  一直跟着毛文龙身后没有说话的吕一学已经在缓缓摇头，他尽管没喝过几次好酒，但也算见过闻过，好酒哪里会有这种冲鼻的辣味？
  这样的酒怎么可能卖的上好价钱？
  这酒到时候也就只能卖给蒙古那边的鞑子喝喝，这往来的运费加上关税，估计会让皮岛酒坊亏个底朝天。
  曾子平懊恼的低下头，重重的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低着头不再说话。
  奇迹没有发生，尽管他们没日没夜的努力，想尽了各种改善的办法，可是这高粱酒还是老样子！
  一切都无法改变。
  他觉得自己已经尽了全力了，用高粱酿好酒，他真的办不到！
  其他的学徒工就算第一次见识出酒的，看到众人的表现，心中也大都明白了情况，一个个都露出了满脸的失望，原本的干劲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
  随着酒涓涓的流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毛文龙，毛文龙的为人处事，大家都很清楚，向来都是有一是一，绝对不会打肿脸撑面子。
  有几个人甚至已经做好了请罪的准备，只要毛文龙的面色一变，他们立即就要跪地求饶。
  但是让众人意外的是，毛文龙神色依旧很是淡定，丝毫没有失望或者生气的样子，更有细心的人看出来，毛文龙的眉眼间，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喜悦之色。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让这位毛大人如此高兴？
  难道毛大人早就已经知道，这酒酿不好？
  还是毛大人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以为这酒酿出来就能卖钱了？
  江老三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只得对着几个愣在那里的学徒工大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这第一锅还没出完呢！”
  听到江老三的吆喝，众人这才又开始呼哧呼哧的忙碌起来。
  站在梯子上的学徒工拿着木桨卖力的搅动着天锅之中的水，铜管里面的酒淅淅沥沥的不断落入酒坛中。
  酒坊里越来越热，此时就算是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的毛文龙，头上也开始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太热。
  随着时间的流逝，铜管里滴出的酒越来越少，站在梯子上的学徒工大喊道：“天锅冒热气了！”
  “风箱停住，快些换水！”曾子平赶忙下令道。
  学徒工们赶忙七手八脚的冲到外面挑水进来。
  等水挑了进来，那边的热水已经放的差不多了，曾子平赶忙指挥着学徒们将凉水倒进天锅。
  “拉风箱，添柴禾！”风箱鼓动，火势再次大了起来，蒸桶缝隙之中弥漫出来的蒸汽又再次浓烈了起来，铜管里滴下的酒水又开始变多了。
  “大人，这第二锅出的酒就多了。”江老三解释道。
  毛文龙听到第二锅，立即眼前一亮，有些激动的问道：“接酒的坛子不换吗？”
  江老三一时间有些糊涂了，挠了挠脑袋，也不知道毛文龙怎么会问出如此奇怪的问题：“不换的，第一次出酒太少，都不满酒坛的三成，没必要换酒坛子的。”
  毛文龙突然笑了起来，一直盯着毛文龙察言观色的众人顿时被吓了一跳，一个个都心惊胆战起来，深怕毛文龙这是怒极而笑，等下要了他们的脑袋。
  但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毛文龙这是畅快的大笑，似乎是遇到了极为高兴的事情的样子啊！
  “给我换新坛子接酒，第一锅的酒，都给我去倒了！”毛文龙突然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江老三和曾子平一愣，这从头到尾毛大人都没有任何的建议，最多也不过是提出一些很是幼稚的问题，这下子怎么突然说要换酒坛子了？
  而且还要将第一锅的酒给倒了！
  这不是糟蹋粮食嘛！
  想到自己的努力要被白白倒掉，曾子平就有些不甘心的上前说道：“大人，这酒虽然是没酿好，可是也不能白白倒掉啊！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