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把你送到家了，”程跋打了个饱嗝说：“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程跋、戚情、斗兵抱拳和汤柯道别，何百合拉着九宫的手默默注视汤柯——她已决定和九宫同行，而九宫打算教她用鞭子。告别很短暂，程跋扛着八金烟枪走在前面，对一路上对他侧目的执法僧视若无睹。
  何百合回头望去，只见汤柯和母亲王娘仍站在房前目送，于是冲他们挥了挥手。九宫搂着何百合的头，替她梳理一下额前的发丝，说：“你们还会再见面的。”
  “哼，再见面？”程跋冷笑。
  “程跋，你最近怎么这么多毛病？”九宫瞪了程跋一眼。
  程跋不理她，对斗兵说：“斗兵，我有点事想和你讨教一下——幻术到底该怎么克制？”
  斗兵听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怎么了？”程跋眼睛很犀利。
  “我其实没有搞定那个书生。”
  “什么！？”不止程跋，九宫和懒鬼戚情都大吃一惊。
  “你什么意思？”程跋皱了皱眉头：“那个叫费宁的不是你杀的？”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我杀的。”斗兵犹豫着，似乎自己也没能思考透彻。
  “那后来呢？”程跋问。
  斗兵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程跋，你中过幻术么？”
  “当然中过。在大王涧被瘦林下了手段，打拓圆的时候也险些因此丧命。”
  “那我问你，你怎么知道那是幻术？”
  “这还不简单。”程跋略一思索，回答道：“瘦林那次，我变回了孩子，幼时的不愉快经历重新浮现，但我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孩子，所以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在拓圆的幻术中，我被埋在了土里，周围的石头泥土都在向我压来。而这在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发生，所以我知道那是幻术。“
  “嗯，你说的两个例子都是脱离现实的幻术，只要神智清醒就可以轻易区分。而费宁手段实在高强——他制造了一种即刻的现实，在那个现实中没有任何离奇出格的事，而也正是在幻境中，我以为我杀掉了费宁。”斗兵说出自己的推测——他也不完全确定当时的情况。
  “那费宁是被哪些人干掉的？”九宫喃喃自语。她清晰地记得费宁那被掐断的脖子——当时神情恍惚的斗兵可是说那是他干的。
  “不是哪些人，是一个人。”斗兵面色阴沉地说。
  “为什么？”
  “我看到了那个人。”斗兵皱紧了眉头，仿佛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
  “你怎么看到的？你不是说自己在林中睡着了么？”九宫问。
  “那不是睡着，我后来才知道那时的我仍然被费宁的幻术所控制。因此我的耳朵还能听，眼睛也能看，虽然不是很真切，但我确定那人穿着一身紫衣。”咬了咬牙，斗兵笃定地说。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
  “不可能是他——紫京阁是拓圆一伙的血鬼王。”九宫分析道。
  “有什么不可能？”程跋倒是不觉奇怪：“那紫京阁未必对拓圆忠心耿耿——他可能想杀光其他血鬼王自己当家作主，也可能是和费宁有深仇旧怨，也可能他根本不是血鬼，而是一个伪装成人类血鬼的人类内奸……”
  “越说越离谱。”九宫打断了滔滔不绝的程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不管是谁，他都比费宁强很多。费宁的幻术极为缜密复杂，虽然不擅长一对多，但是单打独斗几乎无敌。”斗兵顿了顿，接着说：“他死了真是可惜，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施术思路。”
  “怎么，学到了不少？”程跋打趣道。
  斗兵诚恳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一开始问我什么？”
  “我本来想问你怎么克制幻术，不过现在看来你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程跋没了兴趣，懒散地说：“等你想通了，我再来请教你。”
  斗兵恍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一直一言未发的懒鬼戚情突然大叫：“为什么！”说完把肩上的阔刀一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个废物，站起来！”九宫大骂。这戚情在苦茶村一役中杀了个痛快，结果体力透支，七个人格中最懒的一个出来接管了身体。
  “我不站起来，站起来干什么？”戚情一脸痛苦：“我们又走回来了！”
  九宫一愣，抬眼一看，眼前不远处果然是汤柯家的木屋。于是转而对程跋吼道：“你带的什么路？”
  程跋若有深意地看了九宫一眼，九宫顿时明白了，捂着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程跋大哥，我们为什么又走回来了？”何百合不知所以地问。
  “不为什么，我带错路了。”程跋把八金烟枪换到左手，右手一把捞起戚情，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快起来，九宫走光了。”
  “在哪在哪？”戚情浑身一抖，腰杆弯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变得色迷迷的，嘴角流出了口水。
  何百合终于知道为什么九宫和程跋在一块的时候脾气为什么这么暴躁了。
  程跋继续在前面带路，当一行人绕着村子走了三圈的时候，某些人等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在身后传来。
  “我都做好了长跑的打算了，没想到你们才走到这。”汤柯喘着气，背上的背包鼓鼓囊囊。
  “汤柯！”何百合又惊又喜，然后神色一暗道：“你来干什么？你娘呢？”
  “我娘让我跟你们走，她说在村子里蒸一辈子馒头，没出息。”汤柯笑着说，虽然事实并非如此——王娘原话是这样的：“不把何姑娘娶了做媳妇，就不要回来。”汤柯虽然实在，但也不至于傻到把他娘的这番话也全盘托出。
  “小老弟，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老哥！”程跋拍了下汤柯的肩膀，差点把汤柯拍得一个趔趄。
  “小弟弟，你再不来我要累死了。”被九宫暗中踢了好几脚的戚情换回了懒鬼人格。
  “……”斗兵还在思考。
  “你来了最好，我们这可有个人好想你呢！”九宫笑道。
  “谁啊？”何百合瞪着大眼睛问。
  “走吧走吧，你们这是要去哪？”汤柯打了个岔道。
  “荒镇。”程跋高举八金烟枪，直指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