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玄走向叶母，叶母的神色充满了不郁。她愤恨的盯着陈屠户的尸体。
  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恨，这愤恨若是能化为火焰，陈屠户或许早被她一把火烧了。
  暨玄有些惊讶于叶母此刻的情绪，一旦真正成为战丁的人是不可能有情绪这种东西，他们只是嗜杀的傀儡，一具傀儡怎么可能露出这么强烈的感情。
  见她既然还能露出属于人的表情，或许她也还能作为人类沟通，故而暨玄没有直接将她击毙，反而试探着问她“你为什么要攻击他？”
  叶母缓缓沉声道“因为他该死！”
  “难道我们也都该死吗？张瑜，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能留在这里全是因为我母亲保着你！你之前的丈夫叶孟凡承认了你是人非妖！是村子里的人包容了你的存在！我不求你能为这村子做什么！可没想到你竟然还要恩将仇报！”村长厉声斥责道。
  叶母听到最后四个字，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她唇角分明弯弯的，眼底里却是笑出了泪光“恩将仇报！除了你母亲，这村子里谁于我有恩！谁又何曾拿我当真正的人看过！”
  “叶孟凡不过是个救不了自己妻子的负心汉罢了！”叶母的目光定定落在那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身上。
  被叶母注视着的叶孟凡低下了头。
  当年他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想认叶母的，他本想让村里人将叶母如驱赶第二只女郎蜘蛛一般赶进深山里，任她自生自灭。
  可叶母即使被村民们砸着石头，却仍是站在原处不肯离开也不回击村人，她声声唤着他叶郎，只不断重复着自己是他的妻子。不断重复述说着他们往日那些还算甜蜜的过往。
  她的眼神里光亮全涌在了一处，希翼与挚诚灼得他不敢不去认那些过往。
  他到底没有全然泯灭良知，最后终于在村长娘亲帮她说话后，也终于承认了她是张瑜，是人非妖！
  可是他虽然承认了她的身份，却并不能接受她如今的模样，一个女人长成这幅模样，不能赏心悦目，不能继续诞下孩子，便仿佛也失去了为人的资格。
  因为她，村里人明面上说着同情他，可背地里却几乎都在嘲笑自己有这样一个妻子。
  那段时日，他一看到张瑜便觉得恶心，全然不记得当初娶张瑜时，张瑜也曾是个美丽的女子，全然不记得，当初娶她时，村里有多少男人羡慕着他的运气。
  他沉迷于酗酒，殴打张瑜。有时候小女儿叶霏阻拦自己打张瑜时，他甚至会连叶霏一起揍。
  那段时日彼此都陷入无边的苦痛里。
  后来村里一个堂兄弟同情他跟那样一个女人生活，于是与自己说合，只让自己抛弃张瑜，另娶了一个寡妇。
  他与张瑜摊牌的那天，本来以为她会生自己的气。
  毕竟他当年曾许诺过张瑜白首不离。
  可如今彼此头上还没见一根白头发，他这个当年发下誓言的人却要先弃她而去。
  他以为张瑜会大骂他是负心汉，他以为张瑜会哭闹。
  毕竟于这个时代而言，男人是女人的天与地，是她们的主人。
  一个没有主人的女子，无异于没有归属的家禽。
  驯服久了，她们早忘了当年她们也跟他们一样是人。一样可以堂堂正正的存活于这个世上。
  但那日的张瑜实在安静，她眼里早不复当初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