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念
作者:红杏楼主      更新:2021-10-25 10:22      字数:3478
  “呲呲呲……”火花四溅,白曾斌重剑的尖锐锋端,在李长安手中剑中空的缝隙之间如陀螺般疯狂旋转,但无论他如何使力催发,却总无法从中脱颖而出。而李长安手中薄薄的剑在旋动中弥漫出条条光影,一时间令人目眩神迷。叫好之声轰然响起,这一交手,便令人觉出高手的与众不同来,那重剑沉重迅猛,威力无匹,但在那薄如纸片一般的单薄武器封锁之下,竟然无从发力,不由得人不由衷称赞。
  一番激进无功,白曾斌连连催动之下威势将近,反让对手借势风生水起,不由冷哼一声,手中力道豁然变了方向,以身带剑,横拉狂扫,将重剑的威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僧……”李长安手中剑出人意料的脱手而飞,惹起一片惊呼。
  但转瞬之后,人们便明白了,何以他武器脱手,却仍是镇定如常。咻咻之声不绝,只不过眨眼之间,那薄如纸片的剑便再度回到了李长安的手中,反倒是白曾斌在大意之下,差点便折戟于此。稍逊之际,李长安抓住战机,手中剑如风雨骤降,银光灿灿,星光满天,反守为攻,轻薄中空的利剑快捷无伦,令白曾斌一阵手忙脚乱。
  以及之长克敌之短,这两人在剑道上的造诣均是非凡,战局初经展开,便高潮迭起,实在不得不令人惊叹武学之神妙。狂风骤雨打船篷,溪畔桃花尽落红。一番疾攻之后,李长安虽然占据了上风,逼迫的白曾斌狼狈不堪,却也并未能完全破开对手高明的防御。
  丹田内一口气息轮换,暴风骤雨也戛然而止。双方在调息之时,又在酝酿着下一波高峰。白曾斌的肩臂腿股数处透着凉丝丝的寒意,稍一举动,细如发丝的伤口便绽裂开来,彷如婴儿吐哺般涌出鲜红而滚烫的血液。数处受伤,白曾斌虽然吃了亏,但却并未丧失战斗之力。一番交手之后,他对李长安的警惕之心,已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手中剑轻颤,再颤,白曾斌似是受创之下,无力端起手中重剑,剑尖在手掌轻颤中渐渐向下,最终抵着地面以消减手掌中的重量。一阵哗然,有人开始讥笑哮天犬之名号,也有人嘲讽他意志薄弱,难怪当年会折于新晋弟子之手,如果那件事是真的话。
  揽雀峰弟子愠怒中呵斥回骂,但事实摆在眼前,却令人言语中总觉心慌气短。场中的战况映入眼中,王鸿飞虽知白曾斌决不至于如此不济,但昔日他相帮白一冰,屡屡嘲讽讥笑,在今日看来,报应不爽,实在是令人快慰。
  不知白一冰又作何感想?王鸿飞念及至此,不由抬目遥视八十一峰高手白一冰所在,但令他稍稍失望的是,白一冰对于白曾斌这位昔日忠诚友人此刻在场中的遭遇,竟然视若无睹,失望之余不由暗哼一声,很是瞧不起他的人品和表现。
  对峙片刻,李长安手中剑随风势的走向左摇右摆,时刻准备着出击,但却总不见白曾斌再度发起攻击,终于不再一味等待,脚下扑朔迷踪,剑走蛇形,一时间穿梭游走,身形不定,虽眼睁睁的瞧着他不住靠近,但却绝难预判出他下一步的走向和进攻意图。
  以守为攻,以攻代守,圆融如意,大家风范!李长安的表现博得了一阵阵的惊叹,而白曾斌却一敛之前的尖锐锋芒,在吃了亏之后变得畏首畏尾,竟然在李长安的逼迫之下开始退缩起来。他沉重的剑尖在地面之上一路拖行,青石上留下弯弯曲曲宛如蛇形般的剑痕,此情此景,更是惹得观战的人群不住大声笑骂起来:“下去吧、下去吧……”
  白曾斌眼中的红色愈甚,但他的面容却变得更加冷厉毅然,在种种嘲讽喝骂的声音中,在对手蛇形游进的逼迫中,仍是一味的选择了退避,但却并无放弃比赛的打算。一进一退,李长安已到了可以出手的时候,但他却并未如周边观战的人群般小看白曾斌。
  战局的发展,还未到那个可以放心大胆收获成果的时候,骄兵必败!当此情形,仍是要多加小心。李长安保持了一贯的冷静,轻飘飘的斜斜刺出了一剑。这一剑,全无力道,明眼人一看便知,乃是试探性攻击。白曾斌闪身让了一让,手中重剑在青石上一折一转,带出了些许粉尘石屑。‘丝、丝’如蛇信般的两剑分左右而出,封锁了白曾斌闪避的方向。
  白曾斌将身一让,然后,竟然做出了矮身缩走的姿态,这闪避虽然有效,但形象实在欠佳,一时间,嘲讽喝骂的声音更加轰然,而此时,揽雀峰弟子们回护的声音已然寥若晨星,继而陆续的选择了沉默……面孔涨红,揽雀峰弟子们的情绪也渐至愤怒边缘,不是为它,却是为他们大师兄丢人的表现。难道说,他真的是畏惧了战斗吗?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种可能,不可说不会存在的。
  多年来,他每每选择了与讥讽他的人作战,选择了与讥讽龙峰那个被人嘲笑为脓包废物、行尸走肉的人作战,但他却从未选择过与龙峰弟子为敌。这么些年过去了,直到今天,当他终于不可避免的在赛场上与龙峰弟子相遇的时候,他的这种表现,不由得人不去想得更多。
  退缩仍在进行,揽雀峰的弟子们已经不忍再看,也不想再看。他们揽雀峰的颜面,都快要被那个往日里深居简出,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却又在他们面前表现出冷漠而又孤高姿态的人丢尽了。这个人是他们大师兄,他还有一个绰号:哮天犬……许多人的目光忍不住朝着他们师傅所在的位置看去,他们希望师傅可以给出一个令他们心安的答案,但是,没有。
  他们的目光又朝着龙峰那个人所在的位置看去,但无论如何看来看去,他们都看不出那个人,竟然有凌驾于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大师兄的实力,甚或者,他有可能会有实力击败那些动兀呼风唤雨,手段遮天的那些首席弟子的威势。难道说,他们的大师兄,真的是一个连人们口中那个脓包都不如的脓包?随着战局的推进,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相信,选择了沉默。
  他们的大师兄又一次以屈辱的姿态躲开了龙峰首席弟子的攻击,而地面之上,已经弯弯曲曲,横七竖八的画满了他无力举起重剑的划痕,那把剑自从放下,就再也没有抬起过,那把沉重而又锋锐的武器,在他的手中,就像是一根遭遇了风霜打击的茄子,蔫的已经抬不起头了,而他们揽雀峰所有弟子高贵的颜面,也随之而丢弃的荡然无存,他们对他,已经不再抱有一丝希望和幻想……
  “下去吧!”又是一声呼喊。这呼喊混杂在人群纷乱的声音中并不起眼,但却燃起了揽雀峰弟子们憋闷在心中久久难以爆发的情绪。纷乱的呼喊嘲讽突然安静了下来,全场只剩下了一个整齐划一,但却是来自揽雀峰阵营的声音:“滚下去、滚下去、滚下去……”
  白曾斌的心像是被针扎般的刺痛,但那种感觉他早已习惯而麻木,此时的他,并不是为了任何人在战斗,他不代表任何人,他只代表他自己,他的所作所为,都只为他自己负责,没有谁!李长安迅捷密集的剑雨已经毫无顾忌的展开,白曾斌就像是一座久经风雨的石雕,已经被风雨剥蚀的体无完肤,仿佛在下一刻,就会轰然坍塌,从一座曾经高高在上的雕塑,变成一堆毫无用处的垃圾。
  此时的李长安,犹如一颗正当天空的骄阳,他的光芒,在白曾斌一蹶不振、困顿难伸的形象映衬下,一时无两。他的剑雨犹如一场噩梦,将对手的颜面剥蚀怡尽,将对手仅存无多的光环剥蚀怡尽,将他的本来面目赤果果的呈现在人前,无所遁形。
  大势所趋,李长安的静观、待便、谨慎隐忍,一切的条件已经在他的积极创造之下,到了可以收获的时候,他放下了心中所有的羁绊,完完全全的放开了手脚,孤注一掷的展开了攻势,酣畅淋漓。
  上下、前后、左右,李长安的剑势彻成,白曾斌已经再也没有了退路。满地的划痕伴着他孤单无助的身影兀立在场中,就像是夕阳下一道长长的影子,落寞的投入远方。洪新宇叹息了一声,再不忍目睹。日中则咎,月满则亏,乾坤倒转,沧海桑田。
  血色中,一点亮光在偌大的场中显得是那般的无力而又暗弱,无尽的黑暗转瞬间便吞噬了那一轮骄阳。李长安的脑海中四面八方都充斥着对手的影子,他的长剑辉光在蜂拥而至的对手面前,连自保都已无暇。白曾斌重剑之上的光芒亮到极致,终于又渐渐黯淡了下来。
  这并非正邪之争,也并非生死之战,他实在犯不着将这样毕其功于一役的一剑,斩在自己同门师兄弟的身上。李长安的剑光仍在挥舞,而白曾斌落寞的身影已经在夕阳的余晖下悄然而去。揽雀峰的弟子们通通闭了嘴,那个人虽然胜了,但和他们却好像再没有半点关系。
  背叛、质疑,愧悔,一旦现行,便再也回不到从前。没有人鼓掌,没有人喝彩,但这一战,无疑精彩绝伦。正名之战,白曾斌赢得彻彻底底,毫无争议,首席对首席,昔日告负新晋弟子的阴霾被他抛弃的无影无踪,从此之后,谁也没有理由再敢在他面前说些什么了。
  又是一天比赛结束,满山散去的人群中,许多人都对那个淡然而去的身影指指点点,这个人,真的曾经战胜过揽雀峰首席弟子?难道说,这个首次出行历练便铩羽而归,那个被人们嘲笑了许多年的脓包废物,真的有这般神奇的手段?亦或者,那只不过是一次巧合中的巧合?
  质疑、争议,以及这当天最为精彩的一战结果出现之前,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又都转嫁到了洪新宇的身上,但白曾斌都不在乎,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天地皆在我手,诸事只因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