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赤胆衷心
作者:红杏楼主      更新:2021-10-25 10:21      字数:5588
  己心有所悟:“如何解结?”僧笑曰:“有欲,即有求,有求既有心结,因缘和合,缘起缘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己无语沉思。日升日落,己与僧相对而坐,不知时日。冬去春来,润物无声。己面带笑容睁开眼睛,与僧对视。僧目光纯澈,宛若诚挚孩童。己握拳相问:“猜我手中有何物?”僧摇头不知。己释然长叹,摊开手掌,空无一物。
  僧黯然隐褪。寺庙消失,山场消失,一切归于虚无。洪新宇重又攥起拳头,独自说道:“空无一物,生死又有何意。我留存一念,世界便只在我掌中!”道曰:无中生有,道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悟彻了心结,洪新宇在道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世界因心中一念再度衍生,洪新宇将心中意念完全释放,毫不掩饰。熊熊烈焰更加炽烈,岩浆沸腾,怒火熊熊包绕了他的身心,满身红光绽放中,洪新宇一步一个脚印继续向前行进。万民朝拜、车轿吱叽、山道险难,河流湍急,这样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历经多少艰辛,忽一日,阴风大作,一阵狂风卷过,面前恶魔当道,大战再次降临。
  一红袍恶魔满面狰狞,口中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时此处,你还能往哪里逃?桀桀桀……”洪新宇怒火熊熊,双眉倒竖:“逃?我只恨遇不到你,不是你,我又怎会困在此处。既然冤家路窄,那么前冤后恨就一起做个了断吧。”
  红魔猖狂笑道:“此处暗无天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你要在此处与我做个了断,这还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洪新宇满身红光大炽,杀气腾腾:“明烛四方,引火烧身,顺时应命,我就是天日,又何须外求天地。”红魔闻言豁然一窒,却不料此人今非昔比,竟有如此进境。稍倾,红魔袍袖一挥,黑气长索层层环绕,将洪新宇包绕其中。此处乃心魔本源之地,这黑气长索的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洪新宇丹田真气一窒,欲待运转,已发现甚为滞涩,而外界之力亦是难以借助。情急之中,那红魔挥臂所指,身后人面兽身、兽面人身之恶灵已至。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洪新宇脚下一顿,不退反进,在恶灵利爪挥击而至之时,于间不容发之际闪身入内,贴身肉搏。
  那恶灵不防他放弃诸多手段,居然选择了以弱击强,大怒之下,嘶吼连连,利爪挥舞,钢牙啃噬……只见洪新宇闪转游走,游刃有余,手中铁剑反转撩挑,挥抹切割,宛若缠身游龙,时而红光乍现,那人面兽身的恶灵便凄厉的惨叫一声,渐渐凌厉不再……而那兽面人身的恶灵则因那双方绞杀纠缠之故,只得在周边游走,伺机待进,但终是无甚助益,时而出手之际,反倒帮了倒忙……
  血魔久等不耐,心中戾气上扬,决然之间便放弃了两名不中用的属下,口中利齿嚼动,“噗”的便喷出一口绿油油的劲风。劲风拂面而过,洪新宇一时间头晕目眩,脚下踉跄起来。不只是洪新宇,就连那两名恶灵在沾染毒气之后,也丢下对手掩面狂呼,痛苦不堪。
  那血魔窥得真切,大喜过望闪身上前,高举锋锐的利刃,挟带着尖锐的破风之声,朝着洪新宇的脖颈一刀切下!千钧一发、勘勘毫厘之时,洪新宇踉跄的脚步骤然止息,满身红光大放扶摇直上,宛如一轮旭日从地平线跳脱而出——红霞灿烂,近距离承受洪新宇光明之威的血魔,还有它的两名属下,在光明映照之中很快便化为飞灰,烟消云散……
  放眼四望,洪新宇豪气干云,神情大振,这至纯至阳的光明之道,果然威力无匹,乃是阴邪诡异之物的天命克星。心念动间,周边场景变换,一轮艳阳高照天穹,驱散一切邪妄,朗朗乾坤,一人独行于天地之间,怎一个豪迈飒爽?
  三年复三年,七小星君近半已成八十一峰高手,而核心弟子高手排位,也早已物是人非。李长安、龙百鸣、岳志虹等人占据了龙虎山弟子十大高手排位,而有些人却在时光的流逝中渐渐被人遗忘:尹天浩、洪新宇……
  对于洪新宇,只有极少数人还记得,而对于之后的新晋弟子来说,那只是存在于过去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而已。有关于他的一切,也早已成了陈年的谷子,在阴暗的角落中渐渐发霉,当有人偶尔提起他的时候,不相关的人总会嗤之以鼻的不屑道,那点破事早就知道啦……
  白一冰隐居在天冠峰潜修,马天行则十分念旧,一年中总有三两次登门求教,对于这位昔日的首座弟子,今日的八十一峰高手、明日长老的有力竞争者,态度十分恭谨……自从得到了生死令,白一冰的实力进展十分惊人,纵然是在八十一峰的实力排位中,他也是不可小觑的高手。不过纵然如此,他的心中也总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马天行与他时常接触之时,所谈论的话题,也总是离不开那个早已被人们遗忘在角落中的人身上去。
  时日一久,李长安和龙百鸣也感念二人的恩义,对于二人所费心寻找的种种灵药,在沉睡不醒的小师叔身上试炼服食也不再反对。小师叔如今的样子,凡是和他有交往的人看去都很是不忍,这么一个拥有非凡天赋的人,就这样在沉寂中不生不死,实在是令人感伤不已。岳志虹尊为龙虎山诸峰首席弟子,也时常上山探望,对于洪新宇的过往,她所了解的,总还是要比不相干的人知道的要更清楚详尽很多。
  而白曾斌虽然冷傲,但对于洪新宇总还是怀有一种难以忘怀的敬畏之感。凡是有人在他面前对洪新宇表示不屑一顾的态度之时,他总是态度生冷的对之进行邀战,以至于时间一久,便再也没人在他面前提起有关洪新宇的事情,而他也因此得了一个怪人的称号,以至于背后总有人对他进行讥笑,说他是哮天犬。
  白一冰、马天行、岳志虹、白曾斌,以及李长安、龙百鸣等人,也因为洪新宇的缘故,时常会聚在一起,共同探讨着有关于洪新宇身体状况,以及如何进行复苏性治疗的问题。狄红丽、宋春雷二人虽也与洪新宇有过往交情,但令人奇怪的是,此二人上山的次数却极为稀少,并且他(她)二人的性格和昔日也是大为不同,一个凶残嗜杀,一个孤傲冰冷,甚至就连为数不多的老朋友也都不怎么和他们来往。
  六年的时间,在洪新宇的身上试过了无数的灵药,但没有任何的起色……对后辈们同门之义的关心,龙长老不置可否,虽然明知没有什么效果,但晚辈们的满腔深情厚义,他又怎能阻止?没有办法的时候,奇迹也许会因此而出现也未可知?天意难测、祸福无常难料……
  多年的努力,既没有起色,也没有转机。不过,自从有一次马天行以微量鹤顶红为引所制作的灵药进行服食之后,洪新宇的身体状况突然就仿佛好转了那么一点点,这不由使得众人大感振奋——以毒攻毒,虽然形同于履冰行刃,但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和作用。
  赤地炎炎,千里禾枯。贫瘠的土地上,百姓们挺着被焦阳晒的黑黝黝的皮肤,张着干涸开裂的嘴唇,虔诚的跪拜祈祷着,而在这所有人围绕的中心,一个身穿艳丽翎羽的巫师正在做法祈祷。良久,无果。巫师慨叹,百姓们的贡品实在太过简陋,礼金太少,因此上天不满,不肯降雨以解旱情。百姓们伏地痛哭,这已经是他们所能拿得出手的最高礼数,巫师说还是不能够达到上天满意,这要如何是好。
  痛苦不已,长者率众祈求,干涸的眼窝流出混浊的泪水。巫师无奈叹道,如果不能增加酬劳,改换祭品的话,那就只能用活人的生命来做祭祀了。百姓们嚎哭遍地,长者最终毅然决断,我来做祭品,祈求上天降雨。巫师摇头,只能用幼童,老年人行将就木,缺乏足够的生命力。家家户户惊恐无比,怀抱幼儿悲愤难别。洪新宇冷笑,巫师的伎俩岂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越众而出,当众解难。黑压压遍地百姓均望着这个好像是救苦救难的神人,仍是难以置信他所说的办法。洪新宇掷地有声:不灵,愿以自身为祭!巫师惊恐,但已有解法,他亦莫可奈何。巫师被捆绑暴晒,未及三日,大雨倾盆,旱情得解。洪新宇顶着畅快无比的雨水,继续前路征程。
  “他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马天行惊喜道。白一冰凝目端视:“不是错觉吧。”岳志虹不无担心道:“这种变化,不知是好是坏?”李长安叹息无语,龙百鸣皱眉沉思。马天行凝重道:“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如此转变,实在是意外之喜。”众人沉默,是啊,这种转变……砒霜、鹤顶红、水银、服铅炼汞……目前为止,洪新宇的状况至少还没有变得更坏。“以后逐渐在丹药中增加份量吧,或复合调配比例,依我看来,洪师弟吉人天相,定会转危为安的。”马天行诚恳祝祷。
  塞外苦寒之地,破败的帐篷,单薄的被褥,空洞处露出紧实的棉絮片片,宛如乞丐头上粘连的发结。昔日大明英宗朱祁镇瑟缩在冰冷的被褥之内,浑身颤抖着黯然伤神,此情此景何其悲凉?忽的一下,帐篷外卷进一缕寒风,一人怀揣两块冷硬的馒头满怀欣喜的步入室内。
  看到朱祁镇的样子,此人不由大惊。快步上前探手抚摸额头,体寒脑热,已是重病在身。他不顾自身寒凉,慌忙丢下两块干硬生冷的馒头,脱下身上破败的棉衣替朱祁镇盖上,坐在床尾将朱祁镇的双足纳入怀中,涕泪流淌,关切的说道:“皇上,你受苦了……”无语凝噎,朱祁镇望着此人,感怀万分:“袁彬,我如果此生有幸能够得回中土,定不会有负于你……”袁彬摇头笑道:“能够跟随在皇上的身边,袁彬已心满意足……”
  京城,西郊,延寿寺。深处地下的密室中。朱祁钰肃手而立,恭敬聆听。黑袍老僧一番言罢,点点头对他说道:“我的话你可都记在心上?”朱祁钰垂首道:“国师但有吩咐,定会不辞劳苦,不知国师可还有其余示下?”老僧淡然道:“有事我自会遣人知会与你,你下去吧。”朱祁钰应了一声,拱手恭敬退走……
  密室中只剩下老僧与钟长老二人。静默片刻,老僧再道:“张天师近年如何?”钟长老拂尘一摆,竖掌稽首道:“掌门天尊仿效国师闭关潜修,近些年已经不问俗事,门中事务多交由门中长老打理了。”老僧闻言悠然一笑道:“这倒有些反常,正一道如今昌隆繁盛,他作为掌教,不是应该为道门大计劳神忧思的么,怎么还能静下心来闭关潜修?”
  钟长老神色一肃,随即恭敬回复道:“这却不敢有瞒国师,掌门天尊此举也实属无奈——只因天人感应,恐有灾劫临身,所以……”“哦,怎的张天师的修炼境界竟然到了渡劫的关口了么?”“国师谬赞,掌门天尊纵然术法超卓,当世几无匹敌,但与国师相比却仍稍逊一筹——此劫非是天劫,而是魔劫。”
  “魔劫?以张天师此等境界之人神,这世上还有谁能够威胁得到他?”“天下之大,能人无所不有,若非超脱天人,谁又敢说傲视苍生呐?若说能够威胁得到掌门天尊安危的,眼前您不就是一位么?”“呷呷呷……此间事了,你回宫之后,将我所需草药从速炼制送来——我突破在即,不堪打扰,今后如无我的召唤,任何人不得前来此处。”钟长老闻言双目精光一闪,喜形于色:“此乃天下众生之福,可喜可贺。”老僧却神色复为平淡道:“但愿如此。”“那、贫道告退了。”老僧闭目垂眉,再不发一言……
  千军万马,征战绞杀,难分难解,血流成河。一人羽扇纶巾,玉树临风。对面遥望处,一将立马引弓,一箭射来。此人素有天下第一神箭之名,百步穿杨,例无虚发。此箭穿越纷乱战场,呼啸而至,正中儒帅心窝。众将大惊,口中惊呼:“主帅!”
  儒帅谈笑风生,披衣相遮,口中道:“我道什么天下第一名箭,却不如妇孺耳,权夹于肋下,众将观之,以姿耻笑。”众将心中大定,战意高昂,个个奋勇争先,纵马奋蹄,冲入敌阵斩杀不停,顷刻,敌军大乱,兵败如山,大局已定,儒帅眼中一黑,失去知觉。
  乌云压顶,雷惊百里。漫山遍野军士密集,打草惊蛇,鹰飞犬走,包围圈不住缩小。一只猛虎在山林中惊惶奔走,渐至无路。猛虎双睛倒竖,胸中跳动如擂鼓。怎么办?怎么办?欲待深思,但觉脑中犹如迷雾蒙覆,苦无对策。犬吠声声,鹰盘长空,时间已经十分紧迫。
  智慧遭覆,头脑中只有原始本能。我能怎么做?我该做什么?漫山遍野人头愈加密集,猛虎呼吸渐趋沉稳。勇猛、沉着!是了,我有勇猛,我有沉着,我又在慌张什么!沉着!猛虎冷静下来,继续奔走,不停奔走。一路向上,穿越灌林无数。豁然间,一颗歪脖子树矗立眼前。猛虎神情大振,纵跃而上,潜身与迷离日光落叶之中。“收缩包围圈,看紧,莫让老虎跑了。”军士中有人高喝。渐近、渐近……猛虎沉稳如山,呼吸收敛,只等待那惊人一刻。到了!一声咆哮,猛虎从天而降,穿越密集的人群包围,逃出生天……虎啸声声,渐渐远去,众军士虽扼腕顿足,无济于事。
  龙峰,金光灿烂,小院居室之内。“此乃起死回生丹,据说有起死回生之功效。”白一冰道。岳志虹茫然道:“有这等逆天之物?”白一冰苦笑道:“具体我也不知,只不过我翻阅了无数典籍,偶见其中有此一方,便拿来尝试,也许会有意想不到之功效。”李长安看到他手中那丹丸五色斑斓,心中大为忐忑,但却未想其它。龙百鸣沉吟片刻说道:“此药都是什么配制?是否稳妥?”
  白一冰无语感叹。马天行代为宣扬道:“白师兄为炼制此药,可谓煞费苦心,跋山涉水寻得罕有三足金蟾,在洞府中以三十三种灵虫喂服,辅以青芝、地髓、蓝芒、红景天、黑参五种百年草补灵药汁液,侵泡七七四十九天,后阴干至九十九日之时,以黑珍珠二十颗、白鸡冠十只,孔雀翎三支研末调制而成,此中艰辛,实在一言难尽。”“你如何知道的这么详尽?”龙百鸣问道。
  马天行义正言辞道:“洪师弟的事情,就是我们大家的事情,不止白师兄如此倾尽心力,岳师姐何尝不是如此?我马天行自然也要尽一份绵薄之力,其中辛劳,我就不多说了罢。”李长安龙百鸣二人相视无语,唯有拱手称谢,满腹衷肠,尽在不言中。
  将丹丸融化,清清之水已浓如墨汁。将要喂服之时,白曾斌阻拦道:“此药隐有腥甜之味,血色氤氲,不会不妥当吧?”马天行与白一冰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镇定道:“此药乃血肉炼制,此中血色氤氲,正是那一缕生机造化之妙,灵气浓郁无比,寻常人却是无福受用,再说……”众人均注目道:“什么?”
  马天行调整了一下呼吸道:“洪师弟所服药物以不比从前,其中含有以毒攻毒之物,我纵然有试药之心,却自认无试药之命,至于后果,也实难预料,但众所目睹,近三年来,自从在洪师兄所服药物中添加剧毒之物之后,洪师兄的情况虽无明显好转,却时而会有出人意料之反应,而此次所炼制之物,正是无数次的试验之后,最为大胆的一次倾心之作,如各位不放心,亦或者担心后果,那么,我和白师兄这次的心血就算是付诸东流了。”稍顿,马天行环视滴泪道:“一片肝胆,可昭日月,如若追责,就全都担待在我马天行的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