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林天！你停下好不好？我刚刚计算出错了，我们可以出去的！真的，不信你重新进来我的数据库查看下……我们出去后，可以一起想办法，然后再回来救你弟弟和陶先生……”
  方林天目不转睛地盯着晃动加剧的门锁，说道：“抱歉，陶子，刚刚和你进行数据交流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其他信息。
  “院长他不会轻易放过违逆他的人吧。你的记录显示，院长他甚至拿大陶他做过实验……我知道，大陶已经这么大了，比我成熟多了。可他也是我朋友，我不能看他有危险却不管。更何况还有我弟弟在。我不能允许他再出现任何意外。放心，我会小心的。
  “研究所的防御模式和信息回路什么的，是依据人类的思维模式建立的吧。准确的说，那个人是我。尤其是这个绝对领域，只要我想，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到。那么外面的系统，既然也是根据我的来做的，应该也差不多……
  方林天在脑海里和陶子交流这些话时，语气快速，甚至多次打断了陶子想要出声的意愿。说到最后，话里带了笑意。他不想陶子担心。
  门锁被黑洞吞噬消失，黑洞渐渐扩大。
  方林天能看到门外是漆黑一片。一眼望去，甚至看不到尽头。只偶尔有几道长串数据时隐时现，而之前崩塌的门已全都消失不见。
  “林天！”
  方林天侧头看了一眼，一旁的陶子还在努力伸手，想要拉住他，但很显然，拉住他裤脚的手没起到一点阻力作用，反而将他自己的手指数据崩碎几块。
  他走开几步，站到陶子够不到的地方，然后开始控制身体，打算将自己运出去。
  这次没再撞到门上，利索地从门洞出去了。
  站定后，回身封门。
  最后一秒钟，他看到陶子那只剩半张的脸上满是惊恐与担忧。转身的瞬间，方林天才意识到，这里与刚刚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听到了凛冽的风声。但其实并没有风，从衣服上就能看到。视野中，以他为中心，是半径约为三米的白亮区球体区域，并且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远处是乌黑到静寂的虚空，却并没有数字浮现。无论正前方，还是左右与上下，都是无边的黑与静，这让他想到了在被陶子称为绝对领域里的时间，漫长而又寂寥。
  现在，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他必须尽最快的速度找到弟弟，救出他们……
  可是，该怎么救？方林天这时才想到这个问题。
  他回头，刚刚的位置已经没了那扇门。
  按说他走了没几步，但他那锻炼的近于神的视力，竟然完全探查不到那个地方了。
  或者该说，刚刚的那道门，还有陶子，是直接消失了。
  方林天欣慰地想到，陶子现在应该是被救出去了吧。
  ——————
  如果陶子知道方林天这家伙会做出什么，绝对不会实话实说的。更不会在对方动手破坏门时，默认为对方是打算将他扔出去。
  从这方面来讲，他和陶梓跃还是不一样的，至少陶梓跃本人肯定能看破方林天的这种小把戏。
  被关在绝对空间内的时候，陶子第一次有了绝望的感觉。
  “……你之前被关在小黑屋的时候，就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不感到孤独吗？””
  对那个问题，他的答案是不知道。
  他是院长为了实验，而专门制作出来收集方林天的实验数据信息的，他和那些无法设置自己参数的智能程序不一样。
  但是他不想然方林天知道这些。他想做方林天的同类——人。
  或许方林天说对了，他是人，却是只存在于这个虚拟空间里的人。
  是人就会有情感的波动。
  外面的情况和绝对空间内的完全不同。
  这个空间是专门为方林天设置的，所有的属性都会提高方林天的数据使用能力。但是在外面，那些数据冲突真的会毁掉方林天的。
  和他不一样，方林天现在的是原体记忆。就好像刚刚出生的婴幼儿，在露天的寒冬中赤裸着身子一样，没有丝毫保护，而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方林天更是容易受到伤害。
  而且身体一旦收到损伤，方林天不能像他那样可以自行修复，只能随着记忆的流失而失去自我，最终消散在这个虚拟空间。
  他看到方林天最后说出那话时的轻松玩笑，那根本就不像是有把握的样子。
  可是很多话他一时没说口，然后便再也没机会了。
  就比如他说不出，之前被封藏，根本就不知道方林天的处境。之所以来找方林天，只是因为陶梓跃下的密令，探查方林天的消息，并瞒着院长，且结果只汇报给陶梓跃一人的指令。
  这段指令，被陶梓跃写入的时候加了自爆程序，一旦他告诉了除陶梓跃本人以外的人时，他体内的核心数据库将会直接被引爆。而他也就不复存在。
  为了自我，有些话是允许被隐瞒的。他竟然稍微的理解了人类世界的谎言——和主动的谎言相比，这种被动的谎话，可以被谅解吧。
  当时在门另一边，方林天回身开始封门时，他调动全身机能释放了隐藏在核心数据库最里层的一段程序。看着那串数据在门被封好的最后瞬间飘出了门外，这才松口气，闭上了眼睛。
  如果不尽快进行彻底修复，他将失去核心数据库里的重要数据。
  他不想忘记方林天，不想忘记那些对他来说弥足珍贵、可也许对方林天来说甚至都没有印象的数据记忆。
  启动彻底修复程序，陷入休眠状态的人恢复成了先前那个小小的人儿，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不远处是方林天曾经待过的绝对领域核心区域位置。原先密集流动的长串数字，几乎处于静止状态，并且不时有数字变暗消散。
  ——————
  其实方林天知道，外面的情况比刚刚的空间要复杂的多，甚至会有危险。可是他无法放任好友，那张脸上的眼神黯淡地像是没有生命的面具一样。
  从陶子的数据里得到的信息是，只要他穿过这片沉寂的黑区，找到陶子所说的院长设置了隐藏密锁的地方，解决掉那个什么密锁后，就能直接通往研究锁的主体系统。
  比如，他可以解决掉警报和防御系统，给弟弟他们留出撤退的时间。
  方林天不知道自己往前走了过久，不时会遇到突然出现的数据攻击，但都很弱，一击即碎。在某一次的攻击中，偶然融合了数据碎片，他才知道了缘由。
  这片黑区是刚刚他所在的区域的防御外围，如果没有密匙，直接来往通过这里将是非常困难的。但先前几次曾有人从外网直接侵入了进来，并雷厉风行地破坏了许多攻击性数据。
  最主要的是，黑区的保护核心已经被无损转移，很多与其关联的攻击性程序都自动锁死了。
  甚至，他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粉白色的身影，像是童话里才会有的公主。当面前的身影逐渐变清晰，他也认出了那人。
  “可算找到你了。”是慕慕的声音。
  他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总算意识到，竟然真的是慕慕，而不是刚刚在碎片中看到的残影。
  “你怎么不说话？不会是发生数据丢失了吧？”慕慕的声音里带着焦急，直接扑到他面前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并不会看“病”。“早知道刚刚就和你们一块进去了，那小东西，竟然真的让你自己出来了……”
  方林天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对方话里的小东西，指的是陶子。“你，知道刚刚的事情？”
  “当然知道啦，不然你们是怎么顺利逃回那里的，以为真的是那小东西神力通天，能推迟那什么门的消散？”慕慕白了他一眼，顺手解决了突然冒出的一个攻击性碎片。
  “如果不是我帮忙，先拆了三道门，就凭那小子，他可不一定能赶得上。”
  对慕慕话里的多变称谓，方林天很快就习惯了。想到陶子说的话，没想到原来最初被拆掉的那三扇门竟然是慕慕做的。
  慕慕和方林天同行，只不过她是用飘的，还不时绕着方林天飞两圈，不停地说着话。
  慕慕知道方林天在那个空间里度过了非常漫长的时间，但她并没有明说。虽然说过会帮方林天，但她自己也有要做的事情。算是补偿吧，所以她对方林天更殷勤了。
  方林天对慕慕的话痨行为并不反感。他刚出空间，好不容易遇到陶子能说会话，结果现在又到了这里。对慕慕能找来这里，他真的很感谢对方。
  他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这样都能被找到。时间漫长的让他觉得上次和慕慕见面，竟是上辈子的事情。
  只是在慕慕的话里，他很快想起了和慕慕的其他事情。
  “你不是说会一直跟着我的吗？之前在里面空间的时候，我可一点没看到你的身影。”
  “那个，之前你不是不想搭理我嘛，本来想帮你找回记忆的，结果也没成功，只好把你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