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陶子肩膀处滑落一块数据，然后飞快消散，而陶子本人却毫不自知的样子。方林天终于确定了，陶子真的不会感觉到疼痛，却也更难受了。
  “按之前你说的，大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而你来到这里，也是因为你自己想来吧？”
  脑海里听到陶子小声地嗯了一声，方林天这才继续说下去。
  “那不就得了，这就说明，你是你，他是他。你们可能拥有部分相同的记忆或者数据，但现在，你们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陶子呆愣的样子，到逐渐释然开怀的神情，方林天全看在了眼底。
  “好啦，现在你就好好修复下你的数据，可别都散没了。”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方林天赶紧呸了好几声。
  他转头看着不远处那个被数据包裹住的中心区域，那是之前他待的地方。
  按说这里是第七道门，前面六道门的距离应该要比这个大很多。他抬头向上看去，这才注意到，这里本是第七道门，但门的高度却变成了第一道门的。
  看出了方林天的疑惑，陶子解释的话出现在了他脑海里。
  原来虚拟空间里的这些时间调节门并没有具体的坐标位置，他们的相对位置，只是依据门的数量而定，高度也同样如此。
  前几道门被破坏消失后，最里侧完好的门，会自动降为第一道内门。要不然先前那个能一下子插入十道门的神人，还得重新挪动最后的闭合门，要知道闭合门的设定修改可比设立几道高门难多了。
  方林天很意外，本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想站起来看看距离的，这下子确定了。他们现在的位置，确实就是之前从那个他待腻了的地方到第一道门的距离。
  只是刚刚一弯身，一道银色划出衣领。
  虽然衣服可以设定修改，甚至在些漫长时间里，他把那平板里影视剧中男人的服装挨个都换了一遍。不过他还是喜欢舒适的t恤，在开始第一道门的征途时，便换回了最初的这个校服套装设定。
  “隐身程序？！”陶子惊讶的声音在方林天脑海里响起，“怪不得1024号虚拟空间崩塌后，定位不到你的坐标，当时还以为因为在绝对领域你自己学会了控制信号源的屏蔽。”
  对此，方林天面上的表情很明确的表现出，那个什么信号屏蔽的事情，他一点也不知道。
  “现在看来，应该是这个没错了。”陶子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方林天并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当时弟弟将这个给他的时候，他只是当成遗物——虽然知道弟弟他没死，不过亲眼看着人消失，他心里还是有点过不去那个坎。
  当时弟弟那般警告大陶不许他拿走，也因此，他就一直带着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好吧，他还是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一种非常高级的程序，刚刚我试着解析，却完全进入不了内部。只要带着它，不管你在哪里，只要没有被捕捉到影像，系统都无法追踪定位到你的位置。”看方林天盯着那项链发呆，陶子细心解释着。
  甚至，陶子说起了契斗游戏里，那会方林天带出来一个项链，也是屏蔽及保护类的程序，只是后来……
  “后来？”方林天隐约想起来了。那会他还以为自己是做梦来着，没想到当时真的能从契斗游戏里把那东西带出来啊。
  仔细一想，倒也不是没可能，不管是契斗游戏也好，还是这里的空间，都并非现实的。如果说，能从虚拟空间里将东西带到现实世界，那才是真的不可思议。
  但更让他惊奇的是，他一直以为契斗游戏也是被设定好的，甚至自己将那东西带出契斗游戏只是个梦而已。
  “契斗游戏是一个意外，应该是你的朋友们有意将你拉了进去。那次你带出来的项链……”
  陶子的面容已经看不出表情了，但那只能盯着某一个方向的视线里带了犹豫。只片刻后，他的声音重新在方林天脑海里响起：“林天，你相信陶先生吗？”
  对这个问题，方林天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当然相信啊，他可是我的朋友。”
  “即便是他拿走了你的项链，将你困在虚拟空间里，甚至……让你遭遇至今为止的这些事情？”
  方林天看出了，有些话陶子并没有直说。他也不打断，只是在脑海里飞快回道：“他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他所做的事情一定有他的道理。”
  这次陶子没有再说什么，那没有表情的脸上勉强做出笑意，却只通过眼睛透漏了出来。然后和方林天继续通过数据直接交流：“是的，陶先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你。他已经去找过你的弟弟林方云先生了。很快，他们就能到这里来，将你救出去。”
  “到这里？这个什么研究所？”听到关于弟弟的事情，方林天担心起来，问道：“你之前说到什么院长，如果我弟弟他们直接闯进了研究所，被那个院长发现，他们会有危险吗？”
  陶子的沉默，让方林天知道了答案。方林天不由得也沉默了。
  两人盯着不远处，那边是方林天待厌了的地方。
  方林天先出声问了一句：“大陶说你没有人的各种感觉，也没有人的感情。那你之前被关在小黑屋的时候，就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不感到孤独吗？”很快，他脑海里才传来陶子的回答。
  “我不知道。如果是陶先生说的话，应该就是那样了。”
  陶子安静地看着前方，视线里是不远处的数据流集合。他知道，那是方林天的数据集合。他又不是人，怎么会有人的情感？更何况，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将自身的状态设为静止。包括自身的时间流逝。
  “那你会害怕孤独吗？”
  陶子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这话。他费力地转动视线，却也只能在余光里勉强看到方林天坐在他旁边。
  一时没有听到回答，方林天以为陶子是在自我修复，没有时间和他闲扯。更何况，问出口后，他才觉得自己刚刚的问题真肉麻，也就没再说话。
  只是没多久，身后的门突然传来震动，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怎么回事？”方林天急忙站起身，将陶子搬离门远一点的地方。匆忙中，又碰掉了陶子肩膀上的几块数据碎片。
  “应该是要开始转移了。必须要保证这最后一道门，否则载体转移的过程中，我们很有可能会被外来的碎片击碎。”陶子在脑海里飞快回答了方林天，接着说道，“如果仅凭自带的程序保护，这道门很有可能会撑不住。林天，看你的了。”
  “这个什么破门，也太脆弱了吧。”方林天吐槽着，立刻起身动手修门。
  “大概因为我突然进来了吧。信息扫描结束时，这里只有你一个智能集合体，他们为了提高速度，必然会分配对应的保护程序。我的突然到来，对载体的转移会是个很大的负担。”
  陶子停顿了下，才有继续说道：“林天，让我出去吧。”最后一句话进行数据交流的同时，他努力抬头去看方林天，只是并没有成功，反而倒了下去。
  方林天瞥了一眼倒在自己脚下的人，问道：“你出去了，又能怎么样？而且，就你现在这样，能怎么出去？我把你扔出去？”
  门那边的噪音渐大，甚至门本身的晃动也越来越剧烈。
  “他们在外面，若是只扫描了一次载体信息，是不会知道这里情况的。如果你不把我扔出去，即便载体转移成功，我们两个的核心数据库也很有可能会被击碎清除……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死亡。”
  “……没有别的办法了？”方林天修复门的动作顿了顿。
  陶子将刚刚通过门上的裂缝接收到的系统信息，展示给方林天看。
  载体的供能系统曾更改过一次，中间虽然没有断掉，但却足够说明一个事实：来救方林天的人，被发现了。
  陶梓跃私自在载体实验台上设置独立供能系统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最初出于综合评估，他并没有将此事报告给院长，后来却是真的不愿意了。
  陶子看到方林天继续对那唯一的门出手，和之前在门上开洞的时候一样。知道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方林天，这让他有些不舍。
  唯一把他当作人，而且还是朋友的，就是方林天了。可是他也绝对不允许自己拖累方林天。
  “等我出去后，立刻封好这道门。门被破坏，容易将其他的数据碎片卷进来，伤到你……”
  方林天有些不耐烦地笑道：“知道啦，马上就要说再见了。陶子，之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什么？”陶子疑惑。
  “你害怕孤独吗？”
  其实方林天的很多话，陶子都无法理解。他想，或许正是因为他并非真正的人类。看来他离人，还有很大的距离。他不会孤独，所以应该也是不会害怕的吧。
  “既然不害怕，那就再多等一会吧。”
  “什么？”陶子愣了下。方林天的话，让他很不安。想到了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带了碎片漏洞的眼睛，急促地呼吸中又震掉了胸前和脸上几块细碎。
  “你不会是……停手！林天！方林天……”
  他宁愿化为碎片被清除，也不想方林天出去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