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本想继续查看什么的，听到方林天的问话，倒是收起了操作面板，看向对方说道：“回去绝对领域。那里对你来说，是非常安全的。而且你应该也知道该怎么掌控它们了。”
  方林天想起了之前那可以称得上是漫长的岁月里，倒是有些自得，修炼了那么久，总不至于白费了。
  这么一想，好像更没必要回去了。他侧头看向那边通往外面空间的门，门上挂着那把看似就要掉下来的锁。
  “林天，你只要留在这里，会有人来接你的。如果你擅自跑出去了，到时候他们很有可能找不到你。”
  方林天终于转回头来，看向手掌里的小人：“他们？谁？为什么来救我？”
  “……你弟弟，还有……陶先生。”
  方林天被陶子话里的陶先生三个字眼吸引了，来了兴致：“陶先生？话说你这该算得上是大陶的弟弟了，啊不对，你们长得这么像，就是说是他儿子估计也没人不信哈哈哈……不过你为什么要称呼他为陶先生？那他是怎么叫你的啊？”
  “他很讨厌我，不，应该说是厌恶吧。他从不会喊我的名字，更何况也不是我的……”陶子停顿了下，眼神又黯然了几分。他扭头看向刚刚被方林天盯着那扇门，勉强说道，“即便是必要的工作，他也会尽可能少的见到我，最多的交流是我发过去的文字通讯吧。”
  方林天暗地里下决心，等出去了一定要这哥俩好好和好。他放松语调，转移了话题：“好了好了，不说大陶了。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救我的？”
  陶子还未开口回答，却见方林天警觉地飞快站起身，还说门后有轰鸣声。不过方林天又说，其实他并没有真的听到什么声音，就是心里突然感觉，那门后面有声响。
  陶子虽然说自己并没有听见，但手下仍开了操控面板，脸色蓦地难看起来。
  细微的震动声传来。两人看向面前的第十二道门，门上挂着那个将掉未掉的锁微微颤抖着，并且幅度快速增大。隐约的像是巨大东西倒塌的声响，从第十二道门后传来。
  方林天护着掌心里的陶子，往刚刚被自己撬掉锁的第十一道门退去。他们现在处在第十一道和第十二道门之间，
  陶子因为方林天的话，也检查了一下外面的空间。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来救你了。”
  “我弟弟，还有大陶？”方林天举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放在身后操动身后的门，想将那个锁洞变大。
  “是的。不过，林天，你必须在两分钟之内回到绝对领域，并封好最后一道门，否则数据转移的震荡将有可能毁掉你的核心数据库。”
  “两分钟？这怎么可能？！何况还要封门？我可不会……”
  “碰”的一声，第十二道门上的锁掉了下来。从门锁的位置出现了裂缝，在门身上不断延伸。
  “不可能也得可能！林天，这是你离开系统的最好机会！集中你的注意力！攻击门与地面交接的地方！”陶子飞出方林天的手掌，身形一变，恢复了原先的大小，挡在前面，焦急地操作着面板。
  两人与那道即将碎裂倒塌的门之间形成的一个透明的弧形保护墙，上面流动着速度不一的黑白相交的长串数字。
  在陶子的指点下，两人只用了三十秒的时间破掉了四道门，来到了第七道门前。这也是方林天只破坏掉锁的第一道门。
  “等等！”陶子拦住了直接就要攻击的方林天。“你之前说，前六道门你都是直接把整张门都破坏掉了？”看方林天点头后，陶子沉思了几秒钟。
  刚刚被方林天破坏掉的第八道门，与地面相接的地方已经被整齐地削去了十厘米，本来耸入暗黑高空的高门，成了半透明的墙体，两人可随意穿过。
  而透过这门，方林天能隐约看到后面隔着一扇门处，第十道门上的裂缝从原先锁的位置开始，逐渐扩大。
  甚至他能越来越清楚地看到，那些裂缝向上扩张的速度非常快，只片刻，整张门崩塌了，碎片化作数据飞快消散。
  方林天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要他想看，便可以看清。“我说陶子，要是再不快点，我们俩的下场是不是也和那些门一样，被崩碎啊。”
  陶子沉默片刻，突然喊道：“林天，从这门锁的位置开始，割出足够你进去的大小！注意不要破坏门最低层。”话里带了不容置疑的坚定，这让方林天将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可是陶子，即便我不用把整张门都毁掉，不需要四十多天，但这门越高越难破坏，一个能够我钻进去的小洞，也得至少两分钟啊。”
  “我会撑到你完成的。进去后利用你的能力将门封好。”
  “你不一起进去？”方林天一看陶子那架势一副赴死的样子，顿时来气了，“那你不来，我也不回了。”
  “林天！”陶子看了他一眼，放软了语气，“别任性，你必须回去。他们要救的是你。”
  “他们要救我，我救你，行不行？我说了，你要是不来，我也不回。”方林天还真停了手里的动作，那架势吓得陶子赶紧点头同意了。
  按陶子说的，方林天将门上凿了个小洞后，拉上陶子就马上进去了，然后将门封好。
  先前因为看到陶子在他后面挡的很艰难，方林天只开了个很小的洞，他必须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像运木头那样将自己横着塞进去。撞了两次门后，总算顺利进到另一边了。
  陶子本身就是能变化形态的，比方林天进入的顺利多了。
  方林天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陶子，刚刚要不是你，估计我就和那些门一样的下场了。如果我也能和你一样，会弄那个什么保护墙，由你来开门，速度肯定会更快。”
  “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换了我来，最快也得需要十五分钟才能完成。”陶子的声音很小，这让方林天以为对方又恢复到刚刚的小人状态了，一回头却发现并没有。
  倚在门上的人，一身的数据窟窿。这让方林天想起了很久之前，在那个所谓的虚拟空间里，他的弟弟为了救他被车撞了，然后临走之际，也是这样的状态。
  “陶子，你……如果维持不了这么大的形态，换到刚刚那个小的也没事，我不会笑话你的。”方林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觉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不能转换了，形态转换程序和自动优化程序都丢失了……”陶子盯着方林天，无奈笑道，“甚至……”
  后面的话，陶子没能再发出声来。看到方林天担心的神情，他叹口气，伸出手来，示意方林天将手伸过来。
  依靠数据的直接交流，比声音的传播要快速而准确得多。方林天重新听到了陶子的话，只不过这次，是直接显示在他的脑海里。
  “不要担心，我没有痛觉，所以这些在你们人类看来是致命的伤口，于我只是少了些数据而已。只是，我的核心数据库也丢失了三分之一，对你的印象，模糊了很多。但是我现在能清楚的记得，我要救你。”
  方林天抬眼，看到了那张与他本是相仿年纪的稚嫩面容上，是冷静与沉着。
  视线中的那具身体，身上有很多洞，并且多处还在恶化消散中，如果他是人，一定早已死去。
  不，不对，即便是他的弟弟，那个时候并没有陶子伤的这样重，最终也没能留下。陶子，会怎么样？
  弟弟是现实中存在的人，在虚拟空间里死亡，可以算作下线。那陶子呢？
  “我要救你出去……院长不会那么容易被瞒过去，本来我是想留在系统里协助他们的。抱歉，不能帮到你弟弟了……还有你的朋友，陶先生。而且，你可能也无法离开了……”
  “你这个笨蛋，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能不能先修复下自己。”方林天气急地责骂道，“你也是我的朋友啊，就不能先想想你自己？”
  真实世界里的陶子，亦或是所谓的虚拟空间里的陶子，都是他的好朋友，这是毋庸置疑的。
  眼角又掉落一小块数据的陶子愣了片刻，就连传到方林天脑海里的声音都带了僵硬，“你所看到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陶梓跃的。我就是他，可他不是我。你能明白吗，林天？”
  陶子扯开了一个笑容。片刻过后，方林天脑海里才又响起了陶子的声音，叙述着自己的来历。
  他说，自己是十八岁陶梓跃的记忆复制后的程序——或者说是结合的人工智能的记忆复制体更合适——所有的事情，都是陶梓跃的意愿。
  即便是在上个被毁掉的虚拟空间中，陶梓跃第一天到陶家的那个晚上，方林天来访，他违反陶梓跃的命令将人拉到房间聊天，本质上，也是本体的陶梓跃的记忆里有对方林天的留恋与不舍。
  可是对方林天来说，他才不管什么原体记忆还是复制体的，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个陶子，是他的朋友。
  “陶子你确实该好好修复下，每次都要我重复好几遍。我说过，你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能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