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天一开始没听到，因为这个人太小了，说话声也小，追问了几句才听出来。
  “知道什么？知道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你不是真的人？那有什么关系，现在我们不是一样的嘛，你不是人的话，那我也算不上是了。而且，之前我不是说过嘛，我们是好哥们，我当然得罩你啦。”
  方林天压着声音，小声说着话，自顾自地坐起身，弯身想去把那个小人拿到手上。
  手伸到一半，突然想到，要是自己力度太大将他捏死怎么办。于是他顺势将手放在陶子面前，示意他自己爬上去。
  对陶子来说，手掌的宽度只是一个高一点的台阶，倒也没费多少力就上去了。他看出了方林天的顾虑，其实他很想说，他不怕疼，没关系。甚至他完全可以自己飞到方林天视线等高的位置。但最后他都放弃了。
  看到方林天一直压着声音说话费力的样子，他调节了音感，然后说话音量大了，能承受的最高音量也提高了，然后告诉方林天现在正常说话没关系了。
  方林天倒是被手里的小人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想了想，其实也就是刚刚没变小之前的那种状态罢了。他坐在地上，举着手掌，这才问了原因：“你怎么突然变小了？”
  “开门进来的时候，花费了太多能量，损失了一些身体构成数据，为了维持机能，自动优化。”
  方林天哈哈哈大笑，看到站在他手心的陶子差点被颠下去，这才强忍住继续大笑的行为。
  “本来刚刚还能维持形态的，结果你一上来，压碎了几组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数据，发生了连锁反应。然后就成这样了。”
  方林天这下子笑不出来了。刚刚他扑过去的时候，好像确实拍飞了几块东西……他脸上忍不住发烫，保持一只手掌平衡的同时，假装咳了几声，转移了话题，“那，不说这个了。你是怎么进来的？你说花费了能量和数据才打开了锁？”
  陶子已经坐下了，看向一旁悬在门上还未掉下来的锁，解释道：“控制能量攻击锁的关键位置，尽量减少其他无关消耗，只要开通一条道路，便可以通过改变自身形态进入门内。”
  “这么说，这样会很省时间了？”方林天在考虑，自己能不能也像陶子这样化成一缕烟直接从锁眼出去。“陶子你进来时开了几道门锁？”
  陶子看出了他的考虑，叹口气劝他：“林天，你现在最好还是别出去。”
  “为什么？不出去，难道在这里无聊死啊。”方林天在心里尝试改变，看能不能把自己的手伸长，果然成功了。但很明显，那并不能通过锁眼出去。
  兴奋的方林天将陶子放到了地上，一边拿自己双手做实验，一边兴奋地追问：“陶子你快说，你开了几道锁？看你这样，速度应该很快吧。”
  陶子站在地上，看方林天在那里发疯似的拿自己的双手做实验。
  当然，方林天只能将手变长变细，却不能化为烟雾体。最后他自己也烦了，嘟囔了一句：“真像个怪物。”然后又坐了回来。
  “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你那样？明明我们都是一样的啊，不都是数据组成的嘛。”
  陶子忍不住接了一句：“怎么可能一样？林天你可是人类啊。”
  方林天听出了陶子话里的失落，他回头将陶子小心翼翼挪到自己手掌上，举到眼前说：“当然一样，在我眼里，你和我一样，都是人啊。”
  陶子的核心数据库里浮现感动的波动。他几乎没有过这种时候，第一次还是在实验的虚拟空间里时，也是方林天对他说话的时候。
  方林天继续追问，得知陶子使用那样省时省力的方法开了四道门，竟然一道门就开了半个多小时后，忍不住又自得起来，炫耀自己的开门记录。当然他隐瞒了前六道的开门过程。
  “十四道门……”陶子略一沉思，小小的面庞上皱起的眉头并不明显，但很显然，方林天能看清。
  “是十四道门啊，有什么问题吗？不会是大陶那家伙故意设的，不让我出去吧？”方林天很自然的将陶梓跃喊成了大陶。
  为了区分，他决定从现在起，喊陶子为小陶，喊外面世界的那个陶梓跃为大陶。只是他刚叫了一声“小陶”，却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
  “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方林天确定，刚刚在他喊小陶的时候，对方眼里的那种恐惧，让他想起了之前在那个什么虚拟空间里，对方在面对大陶时的那种感觉。“你不喜欢这个叫法吗？那算了，本来想为了区分你和大陶嘛，那你不喜欢的话，我就继续喊你陶子啦。”
  “没……也没有不喜欢，只是……”
  “好啦，知道啦，那就继续喊你陶子啦。对了，你刚刚说那十四道门，是有什么问题吗？不对，如果你开了四道，我开了十一道，那应该是十五道门啊。”
  “是十四道，最外面的那道门，并不是纯粹完整的时间调节门，而是一个闭合门兼零时调节器。”
  这一下说的方林天更懵了。“时间调节门？闭合门？还有那什么调节器？这……都什么东西啊？”他本来还以为这么长时间的锻炼，自己数学已经出奇的好了，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些个专业术语打击在等着他。
  “时间调节门，也是时间调节器，是指能将内外两处空间的时间流速调整为2比1，第一道门，将你所在的空间与门外的空间的时速比调整为2：1，而在第一道门之外，再加一个时间调节门。第一道门与第二道门之间的空间，与第二道门外的空间，时速比为2：1，但这时候最里层的空间与第二道门外的空间流速比则是4：1。以此类推……”
  陶子调出一个界面，给方林天解释着。看来即使他变小了，很多东西还能可以用的。
  “……加了十四道时间调节门后，最里层的空间与第十四道门外的空间，时速比就能达到16384：1，也就是说，现实世界里过了1秒钟，最里层的时间却需要经过4个半小时……”
  “停停停！陶子啊，我觉得我数学提高了很多，你说的这些数字，我也清楚。也就是说，如果知道了外面世界的时间，知道了时速比，在外面世界，也能推算出里面的时间，是这样吧？”
  陶子点头表示赞同，小小的手却还在不停地操作着什么。
  “也就是说，大陶他如果想看，也能知道我待里面过了几百年是吧？”方林天这话说的真是有些咬牙切齿。
  本来方林天都在心里打算好了，如果能出去的话，他绝对会再给那家伙再来一拳头。不过陶子接下来的话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不一定。”陶子说了句，调出一个界面，边操作边讲解，“我刚刚查到记录，自从你脱离实验虚拟空间1024号，已经过去的这七个多小时里，时速比最高达到240000：1，比最开始的设定240：1，整整提高至一千倍。而刚刚我们整合后计算通过的十四道门，才到16384：1。数据记录显示，在这期间时速比被更改的次数为4次。除去降低时速比，拆掉时间调节门所必须的3次，也就是说……”
  方林天被陶子突然看过来的神情吓了一跳，呆呆地接了话：“从最初的时速比增长到最高，只更改了一次。”
  “是，只有一次。”
  方林天回过神来，明白了什么：“降低时间调节门必须一个一个来，增加时也应该一个个来？”
  这次陶子并没有点头或摇头，只是略微沉思后，才说：“那倒不一定。前七道门也是可以一起设定的，时速比为128：1，剩下最外面的一道闭合门，可调整为兼零时调节器——哦，零时调节器，就是用来微调内外空间的时速比的，有点类似于你那时候的游标卡尺，用来调节两倍以内的时速比。实验虚拟空间时速比一般为240：1，现实世界过1分钟，空间内为4小时。”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多加门？这样不就能省去现实世界里的时间了吗？如果一次最多只能放设置七个门，那难道是后边的门不能单独设置……”
  “不是不能单独设置，而是会非常困难。不只是研究所，就是国际上，目前最高且最稳的时速比也不过是240：1。单独加门，需要考虑门的位置、大小，更重要的是，第八道时间调节门，空间内高度达280多米，目前没有技术能在空间内搭建那么高的门。
  “更别提是一下子设置了这么多……也就是说，那人一下子增设了……十道门？！”
  “是的，十道门……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林天能看到，陶子重复了那几个数字后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忍不住嘟囔了句:“可别再皱眉头了，本来脸就够小了，再皱就没了。”
  被陶子听见了，望过来的视线里是疑惑，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明白。
  不过他一点也不想重复刚刚的话，问陶子：“好了，那现在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接下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