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潼渊戒生 · 雪湖峰(七)
作者:百里卓川      更新:2021-10-25 06:12      字数:3053
  就这样我找到了有趣的事情:学习武技与幻术。但不幸的事,武技这个东西,不知什么原因,对我来说十分的难学,即便是普通的筑基,也令我叫苦不迭。仙法的修习,从来都是从意念入手,刻印法诀,发掘元神,最后在学习用元气来导引运用,很少真的锻炼肉体。而武技之途,却偏偏先要锤炼筋骨,在身体上下功夫,那些看起来繁杂的招式,心法并不是学习的关键,反而是如何操控身体,做到“筋骨肌肉随心而动,真气流通无意而行”才是一切的起点。
  可想而知,教我学习武技,对于这群人类的孩子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情,他们终于找到了一种方法,可以不被我瞧不起,却能瞧不起我了!
  不过,我倒不太介意让他们这么傻开心,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传授给我的另一种技艺:幻术,却让我深深的着迷。
  起初,我以为幻术不过是一些障眼法,用来混乱心神,欺负欺负意志薄弱的人,后来才知道,作为与仙法,武技齐名的三大技艺,幻术远远超出了玩弄把戏的境界。
  有一次,司徒裕给我展示幻空术,用了吃奶得劲,折腾了一盏茶的功夫,让自己瞬移了十几步的距离,虽然当时为了取乐,我嘲弄她说启动幻空术花的时间都够她走个上千步,走下主峰了,但我心里清楚,如果幻空术能瞬移十几步,那么精通此道之人,理论上瞬移到八鸣山下恐怕也不是不可能的。
  百里默证明了我这个想法,但看来与我想的还是有些不同,按照她的说词,中洲武家的高手们大多都精通幻空术,但即便是顶级的行家,能一次瞬移上百步的距离,已经非常了不得,他们最主要的用法反而是高频次的连续施展,在有限的空间中急速的变换位置,以此来迷惑对手,寻找战机。
  “我姐姐跟我说过……”百里默柔弱的声音,说起话来字正腔圆,“也不是说那些高手不能一次用幻空术移动很远,只是代价太大了,稍有不慎,就会扰乱三识,甚至到神志崩解的地步。所以,你掌握起它来一定要谨慎!不是说你能瞬移多远,就去达到这个极限,而是在平时使用中,最好控制在极限距离的一半以内,最多不能超过三分有二。还有,从使用的频次……”
  百里默后面说的东西我大多都没有听进去,在树海时我养成的那种喜欢自己摸索的习惯,从来不把事情的禁忌看的多重,倒不是说我大胆到忽视它们,而是事情的描述禁忌的教条往往繁而无当,一大堆这不可做,那不可做,还要规定到几十几点几分几毫,既束缚了后人的手脚,也没把前人为什么立这个禁忌弄清楚。胆小的人,被这教条一恐吓,就只会亦步亦趋,不仅不能从禁忌中受益,还凭空的错失了很多有趣的东西,这是我绝不能接受的。
  所以,只要我知道幻空术的使用会有一些神志上的代价就够了,剩下的我自然会自己摸索。
  只是我没有想到,幻术的学习我是如此擅长。
  短短一天,我就掌握了幻空术的窍门,可以瞬移三十步距离。我休息了一天,仔细观察自己的身心,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后遗症,随后在第三天,我轻易的达到了瞬移百步,神志依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可假如百里默没有说谎话,那么幻空术的代价一定会体现出来,只不过我还不知道它何时何地会出现而已。
  所以,情理之中的,在我在第六天尝试瞬移两百步的时候,代价如约而至了。
  我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恐慌,从心底发出,好像我的内心非常抗拒我的身体在空间里凭空就移动了这么远,一种荒谬的窒息感涌上喉头,就像有什么东西堵住我的气管,拼命的想要扼杀这个瞬移了两百步的身体。
  不!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么远之外?我的心好像就这么恐慌的喊叫着,排斥着我的身体,就在这一刻“我”厌恶极了我。
  幸好我是有准备的,幸好水缚.沐恩如我所料的是有效的。
  我站在夜色之中,周围的寒冷从黑暗中渗透了出来。我用了很久才意识到这是这是离学舍几百步远的一处道路的岔口,半夜里这里没有人,下层学馆周围的道路夜晚里并不点灯,那些这时正在学舍里呼呼大睡的学生们,晚上是不允许夜游的,当然更不会意识到我半夜偷偷的在学舍的外堂,把自己传送到了这里。
  我呆立黑暗了很久,恍惚间我觉得这一刻就像我冒险去望神堂的那一晚一般,危险静悄悄的,无处不在的涌动在我的周围,而我却为此感到一种冒险的满足感。
  恐惧并没有让我胆怯,实际上我感到巨大的兴奋。水缚.沐恩作为仙法中的治疗术,它在能够治愈身体的同时,往往会麻痹心神,我一直不知道这有什么用,而现在看来,这起码可以大大抵消幻空术的代价。
  可使用的时机有问题,我在心里啄么着,不能在幻空术后才施展它,否则,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因为来不及释放而酿成大错。也不能在幻空术之前施展它,麻痹的神志不具备释放如此精妙幻术所需要的清醒。所以,我必须要同时释放水缚.沐恩与幻空术,这可行吗?
  我闭上眼睛仔细的在心里揣摩着,尝试着,不知不觉之间,竟然感觉到神志之中齐头并进起两个声音,各自独立的释放着仙法与幻术。
  水缚.沐恩加上幻空术就是这个效果?我还是站在那个漆黑的路口,并没有如我想象的移动了距离,可当我想要正常的移动身体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
  拼尽了力气,我想抬起我的腿,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它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身体有些害怕,心思却着迷与眼前古怪的情景,我虽然仍然站在刚才的路口,我可周围的景象并不完全是原来的样子。
  前一刻,这里有涌动的黑暗,有风,有树叶的沙沙声,有半夜里空气流动的寒冷笼罩着四方。可这一刻有黑暗,却不涌动,树叶那凝固了的摆动,似乎证明有风,却在定格的姿势中,发不出任何声音,半夜的寒冷还在四周,空气还在,因为呼吸还在,只是不会流动了,就像心脏还在跳,却怎么等待也没有了起伏里的“动”。
  这感觉很错位,好像什么都活着,只是被凝固了;好像时间还存在,只是被暂停了。
  我该怎么办呢?我问自己,却没有半点头绪。
  “竟然有人笨到把自己困在幻空禁里?”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在了我的前方,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巨大的黑色的狼。
  “是个小孩子?”一条蛇,一条粗到看起来成人都不能环抱住的蛇,在地面上滑行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后,轻盈的在我的身边立起了头颅,嘶嘶的朝我的身体上吐着红色的长信,“这么说是神族喽?”
  “这么小还真有本事呦!”我该怎么形容这种情景,黑压压的一群声音,在说着一句话?那该是什么东西?空气中噪乱的吵闹从巨浪的背后铺天盖地的涌了出来,翅膀的嗡嗡声弥漫了这个不会动的空间,直到有一些声音肆无忌惮的落在了我的额头上,我才勉强分辨出,那是一种我不认识的大蜂,“那就是八鸣山的大岳宗了?那正好就拿你开刀吧!”
  这用人类那文绉绉的话是怎么说来着?我凝固在那里,在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我那时候觉得永远叹不出的气,自作孽不可活,是这么说的吧?我觉得我就有点这么个自作自受的意思,想尽了办法,抓耳挠腮的把自己定死在了时空里,让自己成为了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的猎物?
  我能感觉到这些说人话的,不知是什么怪东西的强大,我知道就算我不定格在这里,也绝不是它们的对手,这不是在望神堂遇到的恐蛛,这是截然不同的东西,虽然我还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但我的神志清晰的,没有一丝犹疑的知道,我在它们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也许只是现在……可是我还有未来吗?
  算了!我豁然的对自己说,活了三岁多,遇到这样的事,就这样吧!这一次我已经够幸运了,在这生死的关头,身体是凝固的,恐惧和害怕没有从那里生出,不会给我平添烦恼,如果我的一生就只能活到这个地步,又能这样的死去,难道这不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童子!你不能动,难道天地不能动?你走不到天地那里,难道不能让天地走到你那里?”
  一个苍老的声音,如醍醐灌顶一般穿透了我的意识,一瞬间,我明白了!
  于是,天地动了,天地走到了我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