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飘回到三年前，他跟华子昂应邀去参加一批新型武器的实弹测试，地点在边远的丛林无人区。工作组忙碌整整五天，实验获得成功，临返回的前一天晚上，他吃饭去晚了，就剩下馒头咸菜，还有一只密汁烤鸡腿。心想着别浪费，都解决算了，结果刚咬一口，一个女人突然蹦出来，非说鸡腿是她看中的，叫他赔。
  那是他第一次单独见苏小小，瘦瘦的，个头只到自己肩膀，和杀伤力强大的武器根本就联想不到一块儿，而且当时她满脸黄土，特像一个农村玩疯了的丫头。自那次以后，他就欠下鸡腿账，虽然每年因为工作关系都会见上一两面，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鸡腿总是还不成，所以欠到现在。相信这次肯定有机会了，她的伤最起码得养一个月。
  “你怎么会来X市？”武科所的工作什么时候变轻巧了，居然舍得把她这个华夏第一武器狂人放出来。
  “找你呀！”一听说他莫浩东在X市逗留，她可是加班加点，干完两个月的工作量请假出来的。只是没想到，见面会那么惊险，差点儿就再也不见了，如果不是自己心脏长在右边的话。
  找他？莫浩东莫名的有些不自在，貌似他们除了工作上，没有别的关系吧！“为了鸡腿？”
  “是啊！你想欠到什么时候？告诉你，现在早就不是一只鸡腿就能了结的事儿了，你得管我一辈子的鸡腿。”
  “……。”那个，苏工程师，您能含蓄点儿吗？莫浩东智商高，情商更高，岂能听不出话外之音？但，听明白是一回事，想不想明白又是另个一回事。苏小小家世好，又才貌双绝，单纯干脆讨喜，而他只是个当兵的。关键是，他心里住着人，现在还放不下。
  当天晚上，莫浩东理所当然的留在医院陪护，晚饭是孙家乐送的，顺便讨论细情。第二天清早，狄龙和长孙凝装好饭菜，正要出发，迎面却碰到莫浩东进门。不得不提一下，姜锦铃没能熬过二十四小时，凌晨时挂了。如那劫匪所愿，真拉了一个垫背的，可惜，不是他所希望的苏小小而已。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正打算去看你，给你送爱心早点。当然，还有那位神勇无敌大美女的营养鸡汤。”
  “不用去了，她转院了。”
  “为什么转院？”难道是情况有变，突然恶化了？不能啊，X市军总医院的综合医疗水平在全国是名列前茅的，不至于连个小小枪伤都处理了，更何况这个他们最擅长。
  莫浩东洗漱后，把装好的饭菜拿到餐桌上，直接解决，“不为什么，方便她家人照顾。”
  “是吗？”长孙凝一脸兴趣，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有家人照顾她是好事，你干吗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舍不得啊？”
  “有吗？”有那么明显吗？莫浩东在心中补上一句。他承认，苏小小是除长孙凝之外，唯一能牵动他情绪的女人。如果这辈子非要选个女人共度一生的话，很可能会是她，但现在他还什么都承诺不了，所以上头来接人，他只说了告别的话，没有挽留。
  华子昂的麻烦，也可以说是他们要共同面对的麻烦，前有察克扎入境，后又有对他的刺杀，再往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这些事情没摆平前，把她跟自己扯到一起，就太过自私了。另外，他也需要时间来整理心情，虽然某种意义上讲他算不上好人，但若为人夫，一定会全心全意的。
  “呵呵，没有吗？哎！大哥，那大美女叫什么？干什么的？家里几口人？有没有男朋友？我可听孙家乐说，你一看到人家照片就什么都不顾要冲上去救人，结果最后人家救你一命，说你们没关系，鬼才信。”难得的，长孙凝八卦因子躁动，拽着莫浩东问不停。
  “她叫苏小小……。”
  “苏小小！？”莫浩东刚想如实说，被长孙凝高八度的嗓音打断。苏小小，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在哪儿听过来的……？难道……，不会吧！
  “小凝，你怎么啦，不舒服吗？”见长孙凝蹙眉又嘟嘴，小脸拧巴成一团儿，莫浩东立刻紧张起来。
  长孙凝摇头，她舒服得很好不好？如果是那个苏小小的话，她一定伙同老爹，把他绑了送人家大美女床上去，然后再喂点儿……。呵呵，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先下手为强，那样一个武器天才绝对不能便宜别家男人，当代华夏的武器之母啊！当然，武器是危险品，居家过日子用不上，但据前世记忆，苏小小貌美，聪明，直率，洒脱，特别阳光乐观，除了会研制枪支弹药，华夏八大菜系更是无一不精。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端庄贤惠又不失刁蛮泼辣，这么有滋味儿的好孩儿不早点儿下手，晚了哭都找不着调儿。
  想到就行动，长孙凝猛的一拍莫浩东后背，“大哥，快去收拾东西。”
  “干吗？”什么没头没尾的，没事儿闲的收拾东西玩儿，何况他有很多事要做。
  “什么干吗？赶快去把大嫂给拿下呀！千万别被小人钻了空子。”记得，前世的时候，苏小小嫁给了一个大学教授，结婚不到三年就离婚了，连孩子的抚养权都没争取到。细情她不知道，但同为女人，长孙凝觉得苏小小不应该落得那样的结局，只有她大哥莫浩东这样的英雄男儿才配得上。
  “小凝，你瞎说什么呢，我跟苏……。”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老大不小的，你不着急，爸都急疯了。快快快，赶紧的，人家舍身替你挡子弹，心意再明显不过，不管说什么你现在都得陪在她身边，这才是爷们儿该做的事。”
  长孙凝一边说，一边推着莫浩东回房间整理东西，当今社会，好女人跟好男人一样稀有，你不抢就是别人的，傻大哥呀！长孙凝都佩服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变成话痨，鼓动人家追女孩儿。
  “小凝，你让我把话说完。”
  “我有什么事，眼下当务之急就是你的事。”
  “子昂回来了。”
  什么？他回来了。自己没听错吧，下意识的看眼莫浩东，见他点头，心中石头终于落地。还算靠谱，婚礼的日子马上就到了，他们该准备的都还没准备。只是，他的麻烦解决了吗？怎么感觉他跟莫浩东都有事儿瞒着自己？
  长孙凝并没留意到莫浩东说华子昂回来时语气里多出的其他情绪，一来他掩饰得好，二来她天天担心，突然听到好消息大脑兴奋得一片空白。
  莫浩东在家没呆多一会儿，就被孙家乐叫走了。长孙凝一直等着华子昂回来，这么长时间没见，他是不是吃苦瘦了？应该没受伤吧？
  ……
  这是长孙凝第一次，一心一意，什么都不做，专心等着华子昂推门进屋的那一刻。然而，从日值中天，等到日落西山，也没见华子昂回来，只有狄龙默默陪在身边。
  慢慢的，长孙凝满心的期待变成忧虑，莫浩东不会骗她，那他回来为什么不回家？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原来的麻烦根本就没解决？这样像盲人一样的感觉很不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越呆心越乱？她还是喜欢掌控全局。
  正当长孙凝心烦意乱时，电话收到短信，是华子昂发的，内容很简单，叫她出去谈事情，然后下面是时间地点。这不正常，大大的不正常，有什么事他们不能在家里谈，非要到外面去。纵然知道事情非同寻常，但长孙凝还是准时赴约，连狄龙要跟着也被她拒绝了。
  蓝阁。
  重生以来，长孙凝第一次来酒吧这种地方，而且挺着个大肚子，她一出现，就引起许多人注意，也包括邵宁。长孙凝不知道蓝阁是邵宁的，所以见到他，有刹那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成年人逛酒吧有什么不正常的？是自己退出江湖太久，已经渐渐不适应这样的环境了。
  而且不适应得很，震耳欲聋的舞曲让她感觉整颗心都在翻滚，眩晕想吐，好在邵宁及时将她带到专属休息室。
  休息了一会儿，长孙凝觉得好很多，她没忘此行的目的，虽然不明白华子昂为什么约这种地方。对于现在的她，实在觉得太吵了。
  “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那…你小心点儿，有事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谢谢。”
  长孙凝没有跟邵宁隐瞒为什么来这里，这也是他没有坚持的的原因，但亦觉得华子昂此举甚怪。长孙凝出门，他越想越不踏实，干脆顾不得客人隐私直接调监控，但竟然是一片黑白……
  出休息室，按邵宁的提示，长孙凝下到二楼，找到最里面的包间，下意识的观察一遍四周环境，敲门。
  “请进。”
  是他的声音，长孙凝确定华子昂在里面，毫不犹豫的推门进去，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久别重逢会是眼前一幕。
  房间里光线不是很明亮，但足够长孙凝看清正在发生的一切。
  十几瓶酒横七竖八，不过，全部都是未开瓶的，很像是做某些活动时不小心碰倒的。除了华子昂，屋里还有位超级美女，脸蛋，身材，全部无可挑剔。饶是长孙凝见过世界各色美女，但不得不承认她是其中佼佼者，妖精一样的气质，有让男人疯狂沉沦的资本。情到浓时，恐怕她叫男人为自己去死，也没人会拒绝，与这样的女人共赴云雨有多享受，参照华子昂此时的模样就会一清二楚。
  两人滚在一起，完全视长孙凝如无物，女人娇羞的呻吟声在仅有三个人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也异常刺耳。女人酒红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只有一条蕾丝底裤摇摇欲坠挂在身上，雪白肌肤印着颜色鲜明的痕迹，显然两人的疯狂已经进行有些时候。华子昂衣服还算完整，但已全被汗水打湿，可见他多么卖力，隐忍的多么辛苦。
  长孙凝站在进门不远的地方，双腿似灌了铅，再挪不动一步。她大脑嗡嗡的，完全没办法思考，小腹传来阵阵隐痛，但远不及心如刀绞的千万分之一。难怪非叫她出来，原来是想给她看好戏，没有酒精的作用，那么这就是他心甘情愿的了。这是真的吗？长孙凝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她又找不出不相信的理由。什么遇到麻烦，恐怕是偷会情人，嫌她麻烦吧！
  背叛吗？前世见过许多，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看来终究家花没有野花香啊！曾经无数次对自己说，绝对不会步那些可怜女人的后尘，也一直以自己独到的眼光为傲，但，还是看走眼了。千面死神，居然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多么讽刺！
  华子昂你好样的，好得很！数月没见长本事了。长孙凝双拳捏得嘎巴作响，恨不能直接废了他们，让他们去地狱快活个够。
  但，那不是她风格，不是吗？
  “二位若是没事，我也没有打扰人家好事的癖好。”长孙凝淡漠的声音镇定得让人发憷，好像眼前是无关紧要的人一般。她的话翻译直白一点儿，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姑奶奶恶心你们，怕污了眼。
  被打断，女人很是不满，狠狠瞪长孙凝一眼，藕臂挂在华子昂脖子上暗中偷偷打量。恩，气质身材都不错，怀孕了也没走样，不喜不怒不悲不哀，静得超脱，静得高深，倒也配得上华子昂，但谁叫她挡了自己的路。
  长孙凝淡淡的目光扫过女人的脸庞，但仅仅是一扫而过，与华子昂四目相对，“如果今天叫我来就这点儿事的话，我明白了。我长孙凝向来拿得起，放得下，也乐于成人之美。放心，出了这个门儿，你我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对不起！”华子昂使出浑身力气说出三个字，声音还微不可闻，回想过去的日日夜夜，浓如烈酒一样的思念已经快将他逼疯，但他只能说这三个字。凝儿，对不起！你可以不原谅我，但一定要坚强，不然我会坚持不住的。其实我知道，你的内心一直都被脆弱，真的对不起！如果还有以后，我会有全部生命来弥补的。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警察就会下岗了。”因为没有暴力犯罪发生，他们无案可查，“不过，你们放心，我对扁渣男渣女没多大兴趣。”通常情况惹到她的人，下场都会很惨，根本不用提前浪费力气。“华子昂，你的理由？”
  “……。”
  回答长孙凝的是沉默，没有理由么，那就是最好的理由，连理由都懒得编，厌倦了呗。“也好，反正已经无所谓了，你们继续，告辞。”
  “等下！”
  长孙凝正欲转身，没想到那女人会开口，瞬间顿住动作，不由得脊背僵直。“人已经是你的了，想炫耀吗？对不起，对我而言，他是二手货，没什么可留恋嫉妒的。”
  凝儿，你怎么能这样毒舌说我，我没有背叛你，真的没有啊！华子昂压抑着内心挣扎，‘冷’眼看着那个万恶的女人把爪子伸向自己最心爱的小女人。
  “你错了，子昂怎么会喜欢那么肤浅的女人呢。我是想说，谢谢你的人参，否则当初我可能就没命了。放心吧！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子昂的，一定比你更爱他。当然，你也随时可以带孩子回见他，毕竟是血亲父子，我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女人深明大义的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挑衅，但她企图激怒长孙凝那就大错特错了。长孙凝最擅长的就是以静制动，如果她愤怒，那也是诱敌之术，或者是对亲人撒的小脾气。即便她听见女人说，当初华子昂求人参就为救她时气得要炸肺，但依旧没流露出丝毫。千面死神是冷傲的，没人能看她笑话，更没人有资格怜悯她。纵使死，都要选择最高贵的方式，轰轰烈烈的，何况是活？
  女人见长孙凝仿若没听见，无视自己，不气馁的又说道：“对了，子昂应该没跟你说过我们是青梅竹马吧？也是，他怎么可能跟你说这些呢，你还小，又那么单纯。别说他不忍心，就连我也不忍，但事实就是事实，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爱恋和婚姻不同，像子昂这么出色的男人，可以跟任何女人交往，但结婚的对象一定要……。”
  “你叫什么？”长孙凝忽然打断女人，问道。
  “丁薇。”女人很骄傲，也很配合的说出自己名字。
  丁薇吗？你当自己是哪棵葱，姑奶奶自打出道之后还没人敢批评教训。说姑奶奶‘单纯’，那好啊，就让你尝尝‘单纯’是什么滋味儿，很快，一定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好名字，人如其名。”
  长孙凝莫名的夸奖让丁薇有些不明所以，叫华子昂死心塌地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差点儿被外表迷惑了，还以为就是个安静的女人。不行，以免有后顾之忧，这个女人绝不能留，得尽快想办法除掉。该死的莫浩东，手段那么毒辣，趁她养伤，居然把能帮她的左膀右臂全都废了。该死！和这个叫长孙凝的女人一样讨厌，统统不能留。
  两个女人的心思华子昂都知道，尤其清楚丁薇的歹毒，唯恐长孙凝吃亏，而他现在没办法护着她，赶紧说道：“你走吧！以后我会按月给孩子抚养费的。”
  长孙凝勾起一抹邪恶又讽刺的笑，摸了摸小腹，“你认为，我还会留着他们吗？”说完，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留恋。这就是长孙凝，昔日的千面死神银月，即便要默默舔伤，也要多捅对方几刀。
  让她流泪，她会让他流血。
  包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丁薇又凑到华子昂身上，被他毫不留情的挥开，她也识相的不再纠缠。该死的女人，迟早我会让你偿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儿。华子昂开始一瓶接一瓶的喝酒，好像喝水一样，所有关系亲近的人都知道他千杯不醉，所以丁薇也不劝。有时候，男人就像小孩子，耍过脾气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而情绪低落的人容易醉，哪怕平时酒量再好，她巴不得他醉得不醒人事，好得偿所愿。
  果然，一连十瓶下肚，华子昂开始犯晕，摸不着酒杯，找不着嘴。哗啦，酒瓶酒杯摔满地，他‘腾’的起身，摇摇晃晃往外走。
  “哎！你去哪儿。”
  “厕所。”华子昂说得含糊不清，好像把舌头喝大了，不会拐弯儿。丁薇很想跟着，甚至跟他出了包间到了厕所门口，但进进出出的醉鬼呕吐物能熏死一群苍蝇，她终是没进去。
  然，摆脱丁薇，进入厕所的华子昂双目清明，哪里还有一丝醉态。
  再说长孙凝，没有回头，也没去找邵宁帮忙，她手捂小腹坚持走出蓝阁，抬头看见被乌云遮住的半个月亮，直直往后张去。
  爱了那么久，走得那么决绝潇洒，不痛吗？怎么可能，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啊！简直痛得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