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
玉凝蓉 更新:2021-10-25 03:29 字数:5129
“小姐,该吃饭了。”呼叫器里传来了刘阿姨的声音。
“我不吃了。”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秦先生在这儿用餐吗?”她继续温柔地问。
本就起伏不定的火势又被浇上了一桶油。“以后别跟我提他!对了,把他的钥匙收了,以后不许他再进我家。”我怒吼着,命令着,自我地关掉不再想听见任何人的声音。
我如躺在热锅上的蚂蚁,脑子完全短路,只知道四处慌乱逃蹿。希望能有一盆凉水降温救命,却不知道那却是致命几乎不会有生还。
来来回回地踱着小步,竟然发现今天的花园更美了!不对,花儿永远都是那些花儿,该开的、该谢的依旧是它们,在每一个固定的时刻,从未改变。只是我从来都只是匆忙路过,没有像今天一样慢下脚步欣赏它们。与其说是欣赏它们,不如说是审视自己。过街老鼠般的仓惶,变色龙一样的敏感,枯叶蝶似的伪装,我早已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也本就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要去往何处。还是这些花儿好,永远都是自己,永远活着为自己。有人欣赏它开心一笑,没人欣赏它依旧开心笑。它们肯定也像我一样,有着自己的烦恼、忧愁、无奈等无数悲观的心绪,可它们比我坚强。我会迷茫,会脆弱,会躲避,是因为我有避风港,有路可逃,所以我选择了摇摆,选择了柔弱,选择了放弃主宰。我好羡慕它们,好想像它们,可我终究没有勇气,只能向它们投去崇拜的目光。是呀,它们多么渺小!我一只脚就可以蹂躏它们的身躯,一只手就可以决定它们的生命。可它们依旧那样乐观、顽强。每日风吹雨淋、霜雪雹冰,它们那瘦弱单薄的身子竟能奇迹般的抗住,甚至花开绚烂,没有一丝苦楚叫唤。所有的色彩汇聚成了白光,也许所有的苦难凝结成了姣颜。我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噙着泪的花蕊,也许正是它在倾诉在告别吧。最美的时刻,也就是最悲伤的时刻,尽管也会是最幸福的时刻。
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儿,但我依旧选择了继续行走,顺着花园如蛇蜿蜒的鹅卵石路,一步一步走远,进入了小区深处。住过来这么久,我竟然从未在园子里玩儿过。这也是第一次决定勇敢一次,独自去揭开神秘的面纱。
与其说是小区,我觉得这儿更像一个森林。若不是气温回暖较慢,树叶还不最繁密,估计一眼望去也是见不着人家的。如今也只是银杏、垂柳等光着身子,透过结实的身躯偶尔能见着人烟罢了,一片冷清。一路走来,路旁的桃花倒是十分讨喜。红艳艳缀满枝头,却没有招蜂引蝶,着实难得。偶尔能见着几株亭亭玉立的花儿,白的、粉的,像雪飘落,也叫不出名字。各种植物,即使长在一片土地上,也是家境悬殊的。有的衣衫褴褛还挂着不知道哪一年的皮,有的小康出身毕竟也换上了新年嫩绿的新衣,有的出生富庶更是早早儿繁花似锦笑容满面,一阵风过,整个园子各种八卦闲言碎语,连痴情的鸟儿也扔下伴侣凑起了热闹叽叽喳喳个不停。
不远处隐隐约约能见着一个大湖泊。湖水清澈,波光粼粼,像极了水里撒满了钻石。湖水远看是蓝色的,走进一点儿成了浅蓝,等我走到湖边却是翠绿色的,用手一捧,原来是透明的。都说水至清则无鱼,在这儿的确如此。除了四周花木以此为镜每日装扮自己,就是死的,没有生机,连一只小鱼小虾都是找不着踪迹的。也许它存在的价值就是镜子,那又为何要在湖面停摆着皮划艇?若说它的价值不是水,可湖里却长满了翠绿的水草,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绿色,随着波动妖娆。它们柔若无骨,仿佛随水流飘着,却始终坚守着自己的脚下,只是尽情展示着自己的优美舞姿。它们看似柔弱,可我用力却也没能拔上一把,反而让我的脚越陷越深,差点儿被湖泥吞噬。坐在湖边是宁静的、舒心的,仿佛远离人间,我的心也终于安静了,欢快了,唱起了歌谣。
远眺,那延绵起伏的青山露出了薄纱后若隐若现的脸,伴着夕阳的娇羞,魅力四射。若是农村,此时应该是炊烟袅袅,人声鼎沸。可这个农村,除了山里飘来的雾气,简直是鸦雀无声。别人的小区都是左邻右舍互相串门儿,难怪我没在园子里逛过,这儿就只是个睡觉休息的地方,冷冰冰。不过也的确适合我这样恬静的女孩子,没有孤寂,反倒喜欢这种寂静。时而闭着眼感受冰凉的空气驱逐体内的浊气神清气爽,时而睁眼环顾四周欣赏着万物家里微妙的关系,完全放空了大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仿佛与大自然合二为一。
不知道是好奇,还是无聊,我想走得更远一点,去看看远方的世界。虽然离开保护区也许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但我仍然控制不住内心对大山神秘的向往。也许此时有个人出现陪着我、阻止我,我会改变主意,不过庆幸没有。
沿着湖边木质的路桥一直往前,我终于走到了山下。近处的山果真更加的威武挺拔。事实上,远观还会更美一些,晃眼看尽是一抹绿。眼前的山却是处处枯枝败叶,但也更加清楚了它竟然是有盘山道可以开车上山顶。也许是眼睛欺骗了我,但我还是选择了相信眼睛接受了它并向它深处探索。公路围着山腰像捆粽子似的一圈一圈向上,不善体力缺乏耐力的我选择了爬山而行。
山脚下四处散着竟然能看见一些黄色的花蕊,比园子里生机盎然。时不时还有农民自己开辟的半山土地,上面种着的蒜苗、茼蒿再不采摘就老得没法吃了。凑近看,原来是白菜老得抽了穗开了花,以及撒的油菜花,绿叶配黄花也别有一番稚嫩风情。我这采花大盗终于可以上岗了,顾不上花粉是否过敏的问题直接杵到了鼻子上。花儿就是一种神奇的存在。它们平凡,虽医书没有记载,却拥有奇效。就那样简单的嗅了嗅,就那样拿在手里一直走,心情也跟着如花儿盛开,脸更是止不住如花儿绽放。我也终究是平凡人,贪心、自私,却冠冕堂皇地自欺欺人。所有的花儿到手后才继续上路,沿着60度角的泥泞小路沿山而上。本来只要脚踩过的就是路,可以有无数的路,但我却只选择了花田向上。
山里的气温着实会低一些,敏感的桃树冻得偶尔几个胆大的花骨朵才探头露出了一点儿粉粉的小脸儿,绝大部分还在母亲的怀里依偎,眷恋着那份温存。本想继续自己的本职工作,却没花可采。自我安慰可能再远一点儿就好了。可继续向前在一处树木稀疏能照着阳光的地方是遇上了一小株桃花,不过已经花谢,一副残败的景象实在难让我对它破了相的脸有好感。
不甘心的我继续向前,看了一眼手里已经蔫儿了的油菜花,坚信前面一定会有好的可以壮大队伍或者替代。心里不停地为累得气喘吁吁的自己打气,可腿却不听使唤地发抖,重得像铅球。不到黄河心不死,即使步子小了,也还是没有停下。可一路走来,果真是一株花,别说菜花,连野花也没有。山脚的灌木丛田园成了高昂身躯的松树林木,山脚美美的花儿成了分不出头尾藤蔓以及有人高的蕨类。失望,但仍旧好奇,于是又往更高的地方去。有阳光曝晒的地方植物终于见着了一大簇黄色的花儿。
“这个季节有菊花吗?”我喃喃自语,“莫不是山上气温不同,连植物也反季节了?估计是我近视看错了吧。连花都没有的山上,怎么可能会有菊花?”
我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甚至眯着眼仔细看。“不对呀,那分明就是菊花的模样!本来还想上山多采些花,早知道山上什么也没有,我就在山脚下采满一大把直接回家算了。刚才错过了,这次我一定要有花堪折直须折,绝对不会再第二次错过了。否则待会儿上山顶一看光秃秃的,爬山累得半死什么收获也没有,简直就是失败,糟糕透了。”
思想斗争了一会儿,我朝着半身高的草丛游了过去。还在竹林里,隔着花儿有几米距离,就一动不动,被吓傻了。是蛇,满地的蛇,越来越多的蛇,密密麻麻,像约好了群体出动似的。快被吓死了,却不敢出声,急中生智,只能装死像树干似的扎根。太阳快落山了,也不知道它们是正好趁天黑出游还是晒完太阳打算回家。原来蛇也不是好糊弄的,它们的智商也是有差距的。那么多从我脚边经过头也没回,却独独有那么几个目不转睛与我对视,然后慢悠悠朝我走来。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的内心迅速不安地问,“我是动还是不动?不动,它们正在朝我走来;动,更多的它们也会朝我走来。还是不动好,也许它们不是朝我走来呢?反正都是死,一口毙命总比五马分尸好。”我的瞳孔在逐渐放大,冷汗不自觉地浸湿了留海儿,连深呼吸都不敢自由吐气。
“天呀,它们越来越近了。天呀,它们的伙伴儿也跟了过来。天呀,好像就是朝着我来的。”我的心快跳到了嗓子口,“我的好日子终算到头了!爸爸妈妈,对不起,是我自己太贪玩!我好想最后再跟你们通一通电话。”心里早已泪如雨下,悔不当初,但我终究没有放弃希望,依然侥幸地坚持着,只是眼睛绝望地闭上了。
“咦?这是什么声音?”我听见了草木被迅速折断发出的悲鸣。
睁开眼,莫名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刚才还要对我群起而攻之的蛇们竟然调转了方向,开始下山了。“难道果真是我想多了!它们只是路过,只是跟我一样被花儿吸引,结果凑近一看没什么好看的所以就赶紧赶路了?不管了,也算是逃过一劫,上天保佑!天快黑了,我也看紧摘了花儿回去吧。”
转身的我被眼前黑色的庞然大物吓得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我明显能感觉到背后又有小蛇回头朝我虎视眈眈。但我已经顾不上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大的蛇,不对,这是蟒蛇,听说网蟒能一口吞下一头猪,看来我真是在劫难逃!
心里闪过无数的想法,我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它,想看看它到底想如何对我下口。虽说听说过蟒蛇的存在,但能巨大到比人高的着实是第一次见,不知道长了多少岁才能修行到如此地步。
它开始慢慢移动到我身边,却并没有急着对我下口。先是用身体围了个宽松的圈像高墙把我这猎物圈住,然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牙。
“爸爸妈妈,再见了。”我闭上了眼,扯开嗓子喊了一句。
接下来却只听见了它舌头伸缩的声音,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再一次勇敢地睁开眼,只见游过来的蛇越来越多,它朝它们一一怒吼着,胆小的就直接被吓跑了,对于不听话固执向前的甚至会神龙摆尾直接给打回去。
“原来它不是要吃我!为什么呢?”我疑惑地盯着它,感觉它看我的眼神极其温柔,似曾相识。
转瞬间,它的眼神露着凶光,不停与上前挑战的群蛇较量,直到只剩下它与我。
“谢谢你。”我壮着胆子,鼓起勇气轻柔地摸了一下它不平的皮,然后把手里因手温蔫死的菜花递给了它。
突然意识到它没有手,我自己傻笑了一下。然后起身向前走,走到了菊花那儿摘了一朵开得最美的送到了它的嘴边。我也不确定它是否懂我的意思,所以就在自己鼻子边嗅了嗅给它示范,然后又再一次递给了它。我根本不知道它的鼻子在哪儿,我甚至不确定它是否有鼻子。不过特别感谢它,所以高兴过头的我已经举止怪异。
我在丛林里找寻着下山的路,看了看天边的光线,心里有些着急。而它,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我对它不再有恐惧,非常信任它。没有任何语言的沟通,但我们却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沟通。遇上没有路我过不去的时候,它会走到前面为我指引另一条我不知道的路。遇上再有蛇出没的地方,它会第一时间围着我宣示所属权。我就这样在前面一直走着,幻想着待会儿能把它带回家给家人惊喜。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保护你,甚至为你而战。”一个洪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温暖。
“你竟然会说话!”后悔刚才没有好好把握每一分每一秒,心里有无数的感激想对它说。我兴奋地转身,却什么也没见着。
“啊?原来是梦呀!”我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吓死我了!那么多密密麻麻的,那么真实!”
我仔细地回想着每一个细节,尤其是那句话,太怪异了!有太多我想知道的,有太多疑问,可是没有任何人知道,仿佛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怪异。
“喂,娜娜呀,你有空吗?”我拿起了手机翻看了通讯录。
“哎呀,亲爱的,什么事儿?”
“你的声音怎么不对?”
“我在美容中心正做护肤理疗呢。你要没有急事儿我们就晚点儿联系。”她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哎,算了,看看晓妍在干嘛?”我又拨了一个通讯录里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手机里传来了中英文重复的这句话,简直就是给我浇了一桶冰水。
“都是些假闺蜜!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围着转,烦死了。如今真有事儿了,却一个也靠不住。”
心烦意乱,竟然找不到一个解惑的。
无聊地我翻看完通讯录,又翻起了通话记录。“对了,那个人知道我的名字,说不定知道一些我想知道的。上次那个电话怎么找不到了?”
我一条一条仔细地找着,仍旧没找着。“奇了怪了!可这条信息还在?按理说不应该呀!我自己不可能删,即使要删我也应该是全部删除。估计是那个电话时间太久了,手机有自动删除的功能吧。”
把手机扔到了一旁,我还是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我梦里出现的那个人影是找着了,可依旧会时不时做一些莫名奇妙的梦。感觉莫名奇妙,却说不出莫名奇妙在哪儿。若真的是没缘由的巧合,那也不能一直这么巧吧。”
反复犹豫后,我又拿起了手机琢磨。“若说那个背影真的是秦刚,他又为何明知我不是董雪还依旧守在病床?他与董雪真的那么恩爱,恩爱到可以对一个替代品如此地步?也许,只有那个人才可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