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交待的。”萧瑟沉着声音说。
  隐约中，他有不祥的预感。
  但本能中又觉得不可能。
  那不是他们新人类会拥有的情绪，何况对方是阿乱。
  阿乱啊！
  最完美的进化者。
  钢铁一般。
  不仅是身体，还有意志和灵魂。
  假如他们最终被证明是有灵魂的人类的话。
  “是的，我不需要。”司马乱很认真的点头，面对着他的手下们。
  这时候，他应该站得高一点。
  可他本来就高大，即便是坐在那都气势十足，何况还有天生的距离感，因而仍然是一开口，一动作就是众人的焦点中心。
  尽管第一区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敢看下去，听下去，却不得不。
  “但是，我要对你们坦诚，这是我对自已承诺的信条，也是对龙老爷子承诺的。”他坚定地说，“做错就是做错，背叛就是背叛，惩罚就是惩罚，这是我们存在的基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想必你们还记得鱼翅。”
  “鱼翅是谁？”李小山打算自欺欺人。
  司马乱安抚性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她犯了错，被罚去永夜城外。别人，包括我在内，若犯了同样的错，就必须面临一样的惩罚。”
  鱼翅犯的错谁不知道，是因为一种特别奇怪无聊的情绪而丧失了理智。
  “可你是领主啊。”汪阿姨叫道。
  “一样。”司马乱丝毫没有恐惧似的，哪怕说的是比死还要恐怖的惩罚。
  那意味着，无尽的折磨。
  可哪怕失去地位，失去权势，失去尊重，甚至失去生存保障，他仍然坚决要执行规则。
  “但你到底做了什么？”范西东愈发烦躁，一头秀发都给他扒乱了，就像顶着个鸡窝。
  “如果说没有通报那块肉第一次逃跑的事，你本意是想打击旧人类呀。而且，你身为领主，没有义务向任何人通报任何事情。除非会影响到三区，你也只要向龙老太爷汇报。”范西东大声道。
  他到底是第三区领主，死敌一般的存在，还是领主大人的手下小跟班，或者兄弟？
  所有人脑海里都转着这句话，好像在这出戏里，范西东拿错了角本。
  干嘛拼命帮第一区的领主开脱？
  司马乱坚毅如磐石般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点松动，看向范西东的目光里带了些微的感谢。
  “我做了什么？”他似乎反问式的自嘲，“我做的是：当她第二回逃跑，我在明知道的情况下，仍然放走了她。”
  “渎职嘛，罪过也不是很大。”范西东又说。
  萧瑟的眉头越皱越紧，因为心中那预感越来越深。
  “不仅如此，我还暗中设计了路线，提防她逃不掉的时候，帮她一把。”司马乱继续道。
  抽气声，此起彼伏。
  他不理，“之后第二和第三区发现她不见了，就带人到第一区来，联手三区去追击。还好，我现在终于知道，是谁通的风，报的信。”
  范西东情不自禁的伸出食指，指了指身边并肩作战的萧瑟，气得萧瑟差点立即动手揍人。
  他倒不是觉得小范故意陷害或者见风使舵什么的，而是真的无奈。
  小范脑子里的东西大部分就是：我好帅！哎呀我好帅！我草，我今天咋又帅了？
  其余的那点容量，放不下这些弯弯绕。
  但这种下意识的行为才讨厌啊，因为所有人都看得出这是真的。
  为了免于在这个个节骨眼被误会，萧瑟也只得过桥抽板，伸出食指，指向陈月。
  其实，事到如今已经很明显了。
  除了陈月，谁能这么近距离接触到领主大人的行动日常以及轨迹？
  又有谁能轻易联络到第二和第三区的领主？
  什么最可怕？
  身边人的背叛最可怕？
  什么捅刀是最不可原谅的？
  最信任的人背后捅刀！
  这个死女人，都知道她存在，又都忽略她存在，居然一身二兼！
  “你们来了之后……”司马乱拖长了声调，“照道理，完全能把那块肉追回来。”
  顿了顿，苦笑，“当然打击旧人类的事不会有什么不同，我们仍然会发现他们迅速变得强大，有一个可怕的敌人出现了。可是，我们并没有追上。”
  “旧人类太狡猾了！”杰克连忙道。
  “是呀，我从前在书上看到一个词叫狡兔三窟，旧人类就是这样。有哪一次他们出现的时候，不是准备好几条退路的“”佟仁也说。
  “难怪他们如此，弱者想要求生，必须分散风险。有牺牲，才有生存。”保安主管道。
  他本来就是负责安保和军事工作的，所以很能理解。
  “不。”司马乱却反驳，“这一次不是旧人类，是我！”
  他的声音平稳平缓又低沉，可是却压得全场寂静。
  “所有人在追击的时候，应该记得我是独自行动了。而我不是去追她，而是亲自放走了她，指点她回到了旧人类的据点去。”
  没有猛烈的“掷地”，如此轻描淡写却也十分“有声”。
  重要的是，司马乱看起来没有丝毫悔意或者愤慨等负面情绪，他那样平静，甚至是带着微笑的。
  轻松！
  得偿所愿。
  那证明他不认为自已做错了。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那么做，并且心甘情愿的接受惩罚。
  “为什么？阿乱！为什么？！”向来沉稳平和的萧瑟，一直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人设，这时候却忽然上前一步，直抓住司马乱的手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尽管心中有点答案，但阿乱不亲口承认，他就不能相信！
  “因为……”司马乱向后退了半步，错开了萧瑟的那只手，“我很确信，我对她，那块肉，产生了一些不应该出现的，莫名其妙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好像压在心头的重担忽然泄掉了，“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挣扎了很久，因为那不在我们强大新人类的情绪范围之内。我甚至查过了古代的书，那些压缩进芯片的各种文献，无聊的故事集。后来我发现，那叫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