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益理用手背的指关节轻轻地抹着自己的嘴唇，先前的那一幕恍如梦境。抓不住，又难忘。
  他像一个少男一样回味着这奇妙的初吻。
  不，他就是一个少年。一个刚刚体验到爱的少年。
  相比别人，这一天对他来说来的得有点迟。不过，这一天总算是来啦。对他来说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身抖了一下，回过神来发现后面的车辆在狠命地按喇叭、闪灯光。
  他猛踩油门，犹如打了败仗、落荒而逃。
  然而回到公寓后，他心绪低落的仿佛进了思过之室。
  他回想今晚的一切。此刻，那股激劲儿过后，又是性格中的不安开始操控着他。
  他点开微信想问韩梦在干嘛，是否已经被他扰得无心读书。他开始自责自己不该弄这一出、徒增烦恼。韩梦家境殷实，父母又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而他出身农村，父母没读多少书、依然还在务农。更让他喘不过来气的是，他那糟糕的过去八年，而且这糟糕还可能成为下一代的负累。薛益理觉得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原本很好的“友谊”，现在却被他捅破了那张纸，关系变得更加让他力不从心了。
  他突然不知道现在对韩梦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想到认识韩梦以来，他的生活变得很富生色、很知足、很感恩；要是论到男女关系上他觉得自己只是对她存有好感而已，其他只敢想不敢奢求。
  他开始头痛，头痛得像要爆裂。
  已往每当他思虑过重，紧张至极的时候总会犯这种毛病。他想冲出这个房间，找一个可以解脱的地方。只可惜，他除了读书就是忙学术论文和教书，其他也没什么爱好，也不熟悉什么场所，朋友也没几个，又不能一醉方休。
  他自感自己悲哀至极。
  久病成医。这么几年下来，没有谁比他更深刻的知道，很多情愫不能郁结于心。
  他痛苦无力地锤着头，苦于找不到解救之法。好在，他想到了王烨，昨天还说要去看他的。他没有敲天花板，直拨了号码。没响几声，对方就挂掉了。
  他孤立无援——失望的至极，接着咚咚的响声由上而下。
  他明白了。
  薛益理倚在门旁对着给他开门的王烨说道，“老王，我那书房里闷得很，透不过气，头也痛。”
  “怎么搞的，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王烨皱着眉头问道。
  薛益理伸了伸手，王烨把他抚了进去。
  他让王烨给他倒杯水，王烨也没说什么，径直地去给他倒了。
  王烨知道薛益理肯定有事，他记得薛益理以前每次遇事思虑太重的时候就会头痛。这种情况不知发生多少回了。这次，王烨直截了当的让薛益理一吐为快。
  薛益理心知王烨是最懂他的朋友，尽管有几年不经常在一起，但他们的友谊依然如日月一般光辉不变。他也无需遮遮掩掩的，就一边用手背指关节揉着额头，一边爽快地把自己这一晚的经过和内心的不安都说了出来。
  “老理，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你的头上动过刀子，可现在你和常人无异。你要勇敢的面对自己，不能再被过去固有的思维捆住。时不待人的，你要知道。至于你说的遗传可能性，这方面我也有所了解，这还要看你自己。你也不是被遗传的，所以只要你放开包袱，变得足够健康，遗传的可能性才微乎其微。至于韩梦——”王烨顿了顿，沉思后继续说道，“我想韩梦也不会太在意。等以后机会成熟了你再跟她谈谈，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知道你对韩梦是有好感的，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再进一步放开自己，积极主动些，不要错过机会。我想不久后的一天她肯定会明白你的用心......”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入了薛益理的心。他默默地听着、沉思着，渐渐地他的呼吸变得深沉舒缓起来。
  又过了会，他的头也不再爆痛了。
  “暂时不告诉她？”过了有一会，薛益理再次问王烨。
  “现在你们还没有确立关系，彼此还在熟知中，等过段时间，你觉得你们彼此情投意合，你也就可以敞开心扉，让她深刻地了解你的过去。”王烨不厌其烦的又说了一遍。
  薛益理心中还是有点疑惑和担忧。王烨也已看出来，要是换作别人王烨根本不会多说一句。
  “老理，真的，不用怕。你自己也知道革新旧事物是痛苦的，你也不是这样劝我吗？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韩梦。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等到那一天，韩梦不能接受，你也不必悔恨和自责。谁都有过去，如果不能理解那就不是一路人。”
  薛益理深情的望着王烨，心里澎湃起来，眼里差点渗出泪花。他以前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朋友，现在他发现朋友可以不多，有王烨这样一个就足够了。
  “老王，我想喝酒。”
  “喝酒？你还是等等吧。要不你先看着我喝。”
  薛益理此刻真的很想和王烨喝几杯。看着王烨一人独饮，薛益理心里痒得难受。
  王烨喝酒时，告诉薛益理他今天去了哪里。
  “哪里？”薛益理不假思索地问道。
  王烨去了市儿童福利院。他买了好些吃的去看晓晔。项晓晔还认识他，孩子的记性有时胜过成年人。晓晔一见到王烨就像遇见熟人那样跑了过去。王烨觉得自己跟晓晔很投缘。他们那天在山里见面后，很快就玩熟了。当时晓晔还好奇的问王烨是怎么认识他妈妈的。王烨童声童语地告诉晓晔，他跟他妈妈以前在一个地方工作过，还一起上学读书过。在熟悉他们过往的人看来，王烨太会糊弄小孩子了，不愧是编剧，也太会偷工减料了。不然薛益理听他说到这里也不会说，“老王，你用词也太简明了。”
  薛益理刚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揭露王烨的不快来了。
  王烨自然没给他机会，问薛益理怎么把宣传视频的事情告诉了韩梦。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又扯到了上次去广州的事。
  王烨很大度，也许是今天心情不错，满足了薛益理的好奇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无话的时候，薛益理突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脸色大变，“老王，坏了，坏了，今天是情人节，我怎么忘了晓娇昨晚说陈瑜君要向子娟求婚，会不会就是今晚。”
  王烨匆地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脸色比薛益理的还难看。眼神灼人，薛益理心愧地不敢直视。
  “老王——”薛益理叫了声。这时王烨垂眸抬手，掌心朝着薛益理，“老理，等下。”王烨坐下去，点燃一支烟。
  薛益理像等待宣判一样看着他。
  过了会王烨拧灭手中的烟，“不会是今天。老理，你还记得子娟生日是哪天吗？”
  “老王你能肯定不是今天吗？”薛益理的注意力集中在前一句。
  见王烨轻蔑一笑，薛益理算是放心了，深深地吐了口气。
  王烨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边点火时边说，“他们公司昨天从德国总部空降来了一位新任的中国区ceo，据说这位领导特严肃又喜欢开会。人还未下飞机这边会议室就只差他一人就坐满了。而那位作为研发部的骨干，我想即使他没有机会坐在会议室里等，也不会轻易请假。今天公司里几个同事上去找他们沟通拍摄宣传视频的事情，都被他们挡回来了。今天已经第二天了，据说明天再开一天就可以结束了。”
  王烨口气轻松自然，表情淡定，没有丝毫得意的意味。薛益理这时长舒了口气，放心地往座椅后背一躺。若有所思起来。
  “子娟的生日好像是912、九月十二号对吧？”薛益理聚神望着面前的王烨轻声说道。
  “唔，”王烨瞧了他一眼，“你还记得？”
  “废话，能不记得吗。”薛益理笑着盯着王烨。
  两人眼神对上两秒，然后都扭头偷笑起来。
  懂了，都懂了。
  项子娟读研一的那一年，九月十二号的那天傍晚，王烨早早地来到n大，捧着偌大的一束玫瑰站在项子娟正上课的教学楼下等她。薛益理当时也在，他一手拎着王烨定做的提拉米苏，一手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公仔。看着身旁的王烨一脸要洞房样的喜色，他却难为情的低头垂目。
  过了没多会，下课铃声传到了王烨的耳朵里。他挺了挺胸膛，站得更是英姿飒爽。
  楼上的一个个窗口站满了人。有人起哄，有人欢呼。
  薛益理不敢仰头看。
  王烨却信心满满地直盯着前方，仿佛在迎接他的女王到来似的。
  那晚回去的时候他告诉薛益理说他原本不想这么高调的，只是担心自己不能时时陪在项子娟身边，怕她被别人抢走。所以他要借着这次机会告诉他们，项子娟是他的女朋友。他是项子娟的唯一男友。
  回到自己的公寓，洗漱完毕，薛益理又回到书房。这时他发现头不痛，书房也不闷了。他看看时间，刚过十一点。以往韩梦都会发微信找他的，今晚手机异常的安静。
  他猜想也许韩梦正在等他主动找她呢，又想到王烨先前的一番话。他点开微信，凭住呼吸问韩梦，“睡了没有？”
  立马收到回复，“还没呢，正准备。”
  “不早啦，晚安。明天见。”
  发完后他看到对方是正在输入状态，没多会他看到，“理哥，晚安。明天见。”
  薛益理放下手机，感觉无比地激动和兴奋，他知道自己真的要开始恋爱了，不、是热恋。
  这一天虽然来的有点晚，但对他来说也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