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苏墨醒来，发现晓梦早已打开空调，坐在书架边看书，身边还放着一盒牛奶。苏墨不禁笑了出来。
  “就像大孩子一样。”苏墨对晓梦说。这是晓梦最喜欢听到的表扬。
  晓梦果然甜甜笑了，又邀请苏墨，“妈妈，咱们一起看！”
  苏墨坐在晓梦身边。幸福又失落。晓梦长大了，早晨起来不再找妈妈玩，而是忙着自己的事情。她甚至都可以照顾自己的温饱了。
  “这是个宝宝。爸爸抱着宝宝。”晓梦在给苏墨讲故事。
  “对啊，爸爸抱着宝宝。”
  “妈妈讲。”这是一本新书。晓梦不满足于看图，要妈妈仔细给她讲故事。
  苏墨把书翻开，把晓梦抱在怀里给她讲故事。买书如山倒，看书如抽丝。苏墨几乎忘记什么时候买了这本书。
  夜晚静悄悄，
  妈妈抱着她刚出生的宝宝，
  轻轻地摇啊摇啊，摇啊摇啊，
  她轻轻唱着，
  我永远爱你，我永远喜欢你
  只要我在，你永远是我的宝宝。
  宝宝在长大。
  他长啊，长啊，他长到了两岁。
  他满屋子乱跑，
  把书架上的书扔得满地都是，
  把冰箱里的食物丢到外面，
  把妈妈的手表冲下马桶。
  有的时候，妈妈会抱怨，
  这个孩子要把人逼疯！
  当夜晚来临，两岁的小淘气终于安静下来。妈妈打开门，走进他的房间，轻轻爬到他的床边看着他。如果他已熟睡，妈妈就会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摇啊摇啊，摇啊摇啊，她一边摇一边唱，
  我永远爱你，我永远喜欢你，
  只要我在，你永远是我的宝宝。
  小男孩在长大。
  他长啊，长啊，他长到了九岁。
  他不想回家吃饭，
  也不想洗澡，
  当祖母来看他时，他还说一些不合适的话。
  有的时候，妈妈真的想把他卖到动物园！
  当夜晚来临，小男孩睡着了。妈妈打开门，走进他的房间，轻轻爬到他的床边看着他。如果他已熟睡，妈妈就会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摇啊摇啊，摇啊摇啊，她一边摇一边唱，
  我永远爱你，我永远喜欢你，
  只要我在，你永远是我的宝宝。
  小男孩在长大。
  他长啊，长啊，他长成了青春期的大男孩。
  他有一大帮奇怪的朋友，
  穿着奇怪的衣服，
  听着奇怪的音乐。
  有的时候，妈妈觉得她自己生活在动物园里！
  当夜晚来临，大男孩睡着了。妈妈打开门，走进他的房间，轻轻爬到他的床边看着他。如果他已熟睡，妈妈就会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摇啊摇啊，摇啊摇啊，她一边摇一边唱，
  我永远爱你，我永远喜欢你，
  只要我在，你永远是我的宝宝。
  青春期大男孩在长大。
  他长啊，长啊，他长成了大人。
  他离开家，在小城的另一头生活。
  当夜晚来临，妈妈开着车，穿过小城，来到他的家。
  如果房间里的灯都熄了，妈妈就会打开他的窗户，爬到他的床边看着他。如果这个大小伙子已熟睡，妈妈就会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摇啊摇啊，摇啊摇啊，她一边摇一边唱，
  我永远爱你，我永远喜欢你。
  只要我在，你永远是我的宝宝。
  可是妈妈在一天天变老。有一天，她给儿子打电话，“你来看看我吧，我老了，我生病了。”
  儿子回家看她。
  当他进门的时候，妈妈想再给他唱那首歌，
  我永远爱你，我永远喜欢你
  ……
  但是她没有唱完。因为她太老了，因为她病得太重了。
  儿子走到妈妈的身边。他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摇啊摇啊，摇啊摇啊，他轻轻唱着，
  我永远爱你，我永远喜欢你，
  只要我在，您永远是我的妈妈。
  当夜晚来临，儿子回到了家。
  他一个人站在楼梯口，站了很久很久。
  他回到屋里，他刚出生的女儿睡着了。
  他把她抱起来，轻轻地摇啊摇啊，摇啊摇啊，他一边摇一边唱，
  我永远爱你，我永远喜欢你，
  只要我在，你永远是我的宝宝。
  “妈妈哭了？”晓梦用手摸摸苏墨的脸。
  苏墨擦干眼泪，问晓梦，“今天放学以后咱们坐小火车去看奶奶好不好？”
  晓梦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就要换衣服去坐小火车。苏墨跟她解释了很久，才让她明白现在得先去找老师和小朋友。
  把晓梦送到托班，苏墨就给庄妈打电话，说晓梦放学去看奶奶。庄妈的声音高兴到几乎有点哭腔，“还是我过去吧。放学时候正是人流高峰，地铁人多，打车又堵车，别折腾孩子。我现在就过去，我跟你一起去接晓梦放学。”
  苏墨挂了电话，把《永远爱你》又看了一遍，依然哭到不能自已。儿子在楼梯口孤单的身影，让苏墨觉得凄凉又恐惧。从躺在产床上开始，苏墨就一点点看清楚时间的模样。女儿在长大，自己的皱纹在变多，还有诸多人事的变迁。可是，也许因为生活太匆忙，也不乏辛苦，苏墨几乎忘记婆婆已经是一个老人。或许婆婆生性要强，也并不认为自己是老人。只不过，怀中孩儿转眼当了父亲，年轻的妈妈转眼老到无法唱完一首歌。庄妈走过的，和苏墨走过的，是同一条路，同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