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说得这么伟大！人家大明星怎么产后就拍戏呢？什么照顾宝宝啊，照顾家庭啊，这都是借口。明明就是懒惰不想工作，性格又不好不会跟人交往。你还不服气？那你说说，她做了什么呢？她有什么呢？”
  思宇没有回答，却反过来问她，“你生了孩子又会怎样呢？”
  “我生了孩子也不会像她这样心安理得地当寄生虫。我当然出去工作啦，事业家庭两不误，这才是新时代独立女性。你没看节目里母上大人怎么说的吗？”
  “你可知孩子需要妈妈的陪伴？”
  “你这个当爹的都没我知道的多。你没听过吗？高质量陪娃半小时胜过傻陪两小时。”
  “陪娃还有‘傻陪’一说？”
  “苏墨就是傻陪啊，一个邋里邋遢窝在家里的女人还能怎么高质量陪娃呢？”
  如果不是常常陪伴晓梦，思宇或许也和那些从来没有生过孩子、或者从来没有陪伴过孩子的人一样，认为陪孩子就是浪费时间——毕竟孩子总会自己长大的——看他几眼，亲他几下，搭几块积木，翻几页绘本就够了。可是这样的“小时工”父母往往只从手机照片里看到孩子的甜美笑容，却看不到（当然也不用忍受）孩子的哭闹和坏情绪。陪娃没有什么“傻陪”和“高质量陪”。就像锻炼一样，时间就是时间，一分一秒都记录在你的肌肉里，骗不了人。
  “你不说话了？谁都不能说小黑土不好对不对？”
  “对，我非常在乎小黑土的感受，我也不想别人说她不好。”
  “你知道你这么高调会招人忌恨吗？”
  “我不知道什么样子算高调。”
  用“单纯”来形容一个将近而立之年的男人未必是褒义，可是安娜此刻深深喜欢他的单纯。他似乎不属于这个时代，甚至不属于他的年纪。当然更不属于她。
  安娜百感交集，终于说，“好啦，不用担心我打扰了你的小黑土。信瑞达收购完成，我下个星期就要回纽约了。”
  思宇突然醒悟，“所以收购信瑞达的其实是丹尼斯？”
  “是啊，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机密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资本的洪流势不可挡。”
  思宇佩服得五体投地，“丹尼斯这么器重你！老大我是真佩服你。不过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被裁了还迷瞪迷瞪的。我大哥跟我说有收购这么回事儿我最开始还不信。”
  “你不是锱铢必较的人，这一行不适合你。我拉你一起做节目，就是想让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是——算啦，你的幸福快乐与我无关。”
  思宇心中感动，“谢了老大，真没想到你为我考虑这么多。”
  结账的时候，安娜问，“不点一份打包回去给你的小黑土吗？”
  思宇说，“不用了，都这个点了，她跟孩子肯定吃过了。”
  从饭店出来，思宇说，“那2000美元我这两天就打到你venmo账户里面。”
  安娜笑着说，“不用啦。收到的打赏和广告远不止2000美元了。”
  “那也是你辛苦做节目该得的。”
  “真的不用还我。——你没想过我是怎么找到母上大人做节目的吗？”
  其中因果思宇从来没有想过。
  安娜说，“在岛上给晓梦过生日那天，大家围着你说话，所以我拿着你的信用卡去付账，顺便给卡片拍了照，所以我知道母上大人的名字。”
  思宇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还用这张卡在亚马逊上买了许多东西。——我不缺钱，你看我像缺钱的人吗？所以我花了2000多就收手了。”
  “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思宇心情复杂。
  “因为我生气。我气你把酒醉的我丢在酒吧，我气‘晓梦’这个名字竟然是苏墨取的，我以为是你取的，为了谐音我的名字而取的……”
  思宇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说，“老大，对不起……”
  安娜苦笑，“对我很失望是不是？你对我失望，我就能死心了。”
  思宇不忍她伤她的心，于是说，“老大，你永远是我的老大。保重啊老大！”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我要一个拥抱。是你欠我的。”安娜执拗地说。泪水不知何时铺了满脸。
  思宇慢慢走到安娜面前，把双手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来。安娜怔怔看着他。
  “孟姑娘错爱，庄某心领了。孟姑娘有郡主风度，但庄思宇却不敢妄比张无忌。老大，真的祝福你。”说着后退一步，深深鞠了一躬。
  思宇转身快走几步，迅速挤进汹涌的人流中。
  不得不承认，他竟然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