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84. 我是蒲公英的种子
作者:大桃夭      更新:2021-10-24 06:09      字数:3404
  2018年的新年到了。思宇和苏墨请苏爸苏妈来北京一起过年,“三顾茅庐”再次上演。
  苏墨说,“除夕前几天到,过了元宵节回去,怎么样?”
  苏妈说,“住那么久啊,太麻烦你们了。要不我们早点去,等过年就回来了,你姥姥也等着我们一起过年呢。”
  过了几天,苏妈说,“我想了下,我们早去弄得思宇也上不好班,还是过年去吧。除夕到就行啦,早去干坐着,还给你们添麻烦。”
  又过几天,苏妈说,“我们还是不去了。你们去你婆婆家过年吧。要不然你婆婆该不高兴了。”
  又过几天,苏妈说,“你爸硬要去,说是想抱抱外孙女儿。你姥姥也赶我们来北京过年呢。你赶快帮我们买票吧。”
  苏墨说,“没票啦,都卖完了。”
  苏妈说,“没事儿,不用卧铺,硬座也行。”
  苏墨说,“别说硬座,站票也没啦。”
  苏妈说,“哪天有票就买哪天的吧,早两天晚两天也没什么关系。”说着就转来车票钱。
  苏墨暗自好笑,自作主张买好了票,把行程发给妈妈。
  接下来的几天,苏妈再没打电话过来,微信也没有半点动静。这实在太不正常了。苏墨怕家里出事,赶紧打过去,问,“妈,这几天怎么不打电话了?”
  苏妈惊讶,“不是马上就要见面了吗?还有啥好说的?”
  原来妈妈心里有了盼头,就不用牵肠挂肚打电话了。
  时隔半年,晓梦竟然还记得姥姥,给姥姥喂饼干,给姥姥梳头,拉着姥姥的手散步,却只在远处警惕地观察姥爷。过了一两天,晓梦才和姥爷熟起来,开始和姥爷拉着手溜冰、散步、捡石头。自那以后,只要出门,苏爸就把晓梦抱在怀里,说是怕晓梦冷,又怕晓梦走多了累。
  苏墨抱怨,“为什么我运动能力这么差?就是因为从小被你们抱在手里,缺乏运动的机会!”
  苏爸苏妈都装作没听见。苏爸抱着晓梦径直往前走,苏妈紧紧跟在后面给晓梦压帽子、系围巾。
  思宇劝她,“岳父岳母只待这么几天,就随他们去吧!你看晓梦现在多幸福啊!”
  大年初一的时候,苏墨和思宇带着晓梦去婆婆家拜年,留苏爸和苏妈在家。苏墨把门禁和钥匙留给他们,让他们没事的时候下楼散散步。
  苏爸说,“这里的楼都长得一模一样,怕我们出去就找不回来了。”
  苏墨随口说,“没事儿,记下门牌号,迷路了问个人就行了。”
  苏墨回来以后,发现爸妈果真没出过门。苏墨先是觉得好笑,然后才觉得难过和心酸。还记得上大一的时候,是爸爸送她来北京,带她坐公交车,找到学校,找到宿舍,给她布置好床铺,又给辅导员送了一大篮水果。而现在,爸爸成了一个害怕迷路不敢出门的小孩子。
  过元宵节的时候,庄爸、庄妈也过来了,以晓梦为中心的大家庭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说是大家庭,基本上还是庄妈和苏妈的舞台。苏墨和思宇没有什么机会插嘴,苏爸和庄爸则是“感情都在酒里了”。
  元宵节过后的第二天,苏爸苏妈就要启程回老家了。一家人一大早就起来,略收拾了一下,思宇就送苏爸苏妈去火车站,苏墨留在家里照顾晓梦。晓梦看着热热闹闹的家突然空了下来,顿觉难过,放声大哭起来。苏墨也心情低落,就带晓梦到外面玩。晓梦到了公园还在问姥姥和姥爷,苏墨告诉她,“姥姥和姥爷回自己家啦,以后还会再来看晓梦。”说完泪水就夺眶而出。
  晓梦的心情慢慢好转,跑着去捡地上的枯枝落叶,又把石头装在衣服口袋里。在杂草间偶尔还能见到几根枯了的狗尾巴草和蒲公英。苏墨把蒲公英捡起来,枯黄的枝立和干了的绒毛立刻就碎掉了。小学时候背诵的课文一字不落地出现在脑海中:
  我是蒲公英的种子,
  有一朵毛茸茸的花,
  微风轻轻一吹,
  我离开了亲爱的妈妈
  飞啊,飞啊,飞到哪儿,
  哪儿就是我的家
  与父母离别的伤感还未散去,苏墨就收到了安娜的问候。说来也好笑,跟安娜“认识”有三年了,其实总共也就见了三四面,但安娜可以当之无愧地说“我存在你深深的脑海里”!
  “小黑土过年好啊!最近怎么样?”
  “过年好。还不错。你怎么样?”
  “我也不错。晓梦还好吗?”
  “也挺好的。”
  真是无聊的对话。如果这就是安娜问候她的目的。
  “我节目做好了,准备发布呢。在节目发布前我一般会找人试看、校对一下。以前我都找思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把我删了,我只好请你帮帮忙了。”说着发来一个链接,仿佛苏墨已经答应帮她校对了。
  “实在抱歉啊,我每天带孩子没时间做别的。”
  是借口却也是事实。
  “那你能把思宇微信号告诉我一下吗?”
  苏墨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心也咚咚直跳。若想把思宇重新加回,根本无需苏墨告诉她微信号。这么明显的挑衅,苏墨如何看不出来。只不过,无论告诉还是不告诉,苏墨注定是这场对话的战败者——告诉她就是默认了她和思宇不明不白的交往,不告诉她就是把她当做了情敌。
  “他也忙得很。你找别人吧。”苏墨拒绝。
  “可我是他老大啊。这个节目有一半是他的,演职员名单里面有他的名字,我怎么再找别人呢?”
  “公司都有散伙的时候。你自然也能找别人给你校对节目。”
  “这个节目对我来说其实无所谓。可是思宇的理想是体育和表演,这档节目可以让他顺利当上体育节目的解说或者策划。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那一刹那,如果自己不是故事中的悲催人物,苏墨几乎为安娜感动。
  “多谢啦,不过思宇还没沦落到要你去‘捧红’的地步。”苏墨挖苦她。也挖苦思宇。
  安娜当然恼火,“你知道母上大人说你什么吗?说你‘克夫’,说你逼着思宇结婚,让他迫不得已为金钱所累,失去了提高和充实自己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反省反省你自己呢?”
  “这就是你们采访的内容?这就是时代新女性的心声?”苏墨手抖得无法控制,打了半天才打出这行字。
  “是不是你自己看看呗,不是发你链接了吗?”
  苏墨出于好奇,还是打开了链接。节目里面,庄妈讲起寰宇广告公司创业之初的艰难,讲起育儿的辛苦,讲起职业女性在家庭与事业之间如何辛苦奔波,讲起时代新女性既要立足家庭,又要走出家庭。讲得很好,节目录得也好。节目中的婆婆比生活中的婆婆可敬许多,大概因为节目拉开了与现实生活的距离。“克夫”的话就好像不是从同一个人的口中说出。
  “录得很好,找不出什么毛病。你直接发布就是。”
  这是真话。
  安娜先打了两个“哈哈”,又说,“不肯把思宇微信号给我?母上大人说了,女人一小气,男人就成不了大器。你若有自信,何必这么草木皆兵?”
  正在此时,晓梦午睡醒来,苏墨不能再用手机,只发去一行,“你放心,我会向思宇转达。要不要跟你再联系,是他自己的决定。”
  思宇回来,见苏墨愁眉紧锁,就安慰她,“等到下一个假期,咱们带晓梦回老家看姥姥和姥爷。”
  苏墨心中惭愧。安娜一点风吹草动,她早已把父母丢在脑后。这时候才想起来问,“路上顺利吗?”
  “顺利啊。岳母拉着我,说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情。他们说看着咱们一家过得好,他们两个就高兴了。我原来还怕岳母在路上哭呢,那我可招架不住。谁知岳母聊得很开心。”
  “那爸爸呢?就一直听你们说?”
  “岳父叮嘱我,让你别出去乱跑,别去远的地方,别去人多的地方,要多在屋里待着,小区里就够你们娘儿俩逛的了。”
  中学时候,爸爸的口头禅是“放了学就赶快回家”,大学时候,爸爸的口头禅是“就在校园里待着别乱跑”,如今女儿都两岁了,爸爸还是怕她“出去乱跑”。以前只觉得爸爸又迂腐又胆小,不知道有种追求叫“看世界”。可是当有了女儿以后,苏墨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有那么多危险:路上的井盖,车库的出口,拥挤的人群,花坛中的喷泉,来来往往的汽车,上上下下的电梯,没栓绳子的小狗……晓梦初生牛犊,只知四处乱跑玩得高兴,苦了苏墨前前后后追赶阻拦。有一天,晓梦终于长大,苏墨的担心可会少一点?大学食堂吃得好不好,男朋友有没有伤她的心,面试有没有受挫,工作是不是顺利,千万不要为了加班熬夜,也不要为了攒钱劳神……
  哎,人为什么要背负感情?
  晚上,晓梦睡着以后,苏墨把手机给思宇看,又说,“安娜问我要你的微信号,你自己决定吧。”
  思宇接过手机,从头到尾把聊天看完,又拉起苏墨的手,满怀歉意地说,“我答应岳父岳母好好照顾你的。以前是我没把事情解决好。我准备约安娜出来,好好跟她聊一次。”
  思宇找到安娜电话,打了过去。挂断以后,思宇对苏墨说,“约了后天。”
  苏墨说,“到时候你就跟她说‘我爱你,但是我永远失去了你,所以我会永远想念你’。”
  思宇惊疑,“啥意思?你这是要把我推给别人?”
  “我想了下,觉得还是得用第二个锦囊,叫‘欲纵故擒’。”
  思宇懒得研究什么是“第二个锦囊”,只问,“‘欲纵故擒’就是让我跟别人说‘我爱你’?”
  “是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那要是我被狼叼走了呢?”
  “那正好!狼本来就是你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