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二十一】
作者:铅锋      更新:2021-10-24 03:41      字数:5193
  耽误很多很多的不光是中国大陆,还有中国宝岛台湾!台湾被耽误的不是经济建设,同时还有被国民党带去的兵!就像庄兵陶然和那些大头兵。当然还有前去谋生的百姓,就像朱珍珩一样的人。自1949年国民政府败退台湾后台湾一阵零乱,局促的安置总算通过一段时间基本安定下来,但社会矛盾和社会问题也确实存在,不过老蒋有兵有枪有钱一时还有美国的相关扶持再加上台湾先前被日本殖民五十年有一定的民生工业基础。国民党撤台后先喊了几年反攻大陆以后不再喊了,老蒋期待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也没有发生,金门炮战也是一种常态政治形式,这炮击持续是常态,也很难象这种状态下的人们是什么样的心情,这常态一直到1978年!
  进入六十年代的台湾是沉淀几年后的台湾,国民党军的士兵也没了战事也老了,当时国民党上层又不同意这帮老光棍退伍,退伍安置也确实有困难,老兵们没有技能没有家舍,如果没有军队建制管着恐出大乱。老蒋听取了小蒋的建议拉上军队修公路,这也是我们多年后看到的历史壮举,这些工程里浸透了老兵们的血汗,烙印着老兵们的忠魂!
  蒋经国面对台湾中央山脉一直想修造一条贯穿台湾东西的交通线。对于台湾南北走向已经有环岛铁路和沿岸公路,可要建成贯穿东西的公路是要穿越中央山脉的险峻地形。蒋经国先生首先请美囯专家察看,结果美国人直摇头道:“机械化施工起码要十多年!”更使人惊讶的是美国要出了天价!作为‘行政院长’的蒋经国最终还是想到了撤台军队。
  重山峻岭悬崖峭壁沟壑纵深之间国军部队的男人们用最原始的工具刀斧并进锤声叮当,炸药轰响簸箕铁耙肩扛手提,每逢绝壁这帮男人们腰系绳索手握钢钎,可以这么说这路是一米一米地啃出来的。在这场与大山岩石的较量中台湾老兵押上了生家性命!为了这段路的修成他们多少人负伤多少人牺牲!这帮男人当时也不算年轻,我们应该尊称他们叫‘中国老兵’!因为这帮男人来自中国大陆,因为这帮男人建设的是中国的台湾,因为这帮男人也是中国兵!他们用三年九月十八天时间打通‘中横公路’。1960年5月9日开放通车时蒋经国热泪盈盈!老兵们也都热泪盈盈!因为在这条路上有许多死难战友纪念碑!
  这是一条奇迹公路,估算每一公里就有十人伤亡!这是中国老兵用血肉之躯铸就的公路。东起花莲县的太鲁阁,西至台中县的东势镇横穿雄奇险要的中央山脉蜿蜒近三百公里。
  立于太鲁阁旁的‘长春祠’是为纪念殉职的开路英雄,祠堂中供奉着212位英雄亡灵。虽然长春祠在1970年遭遇山崩损毁但国民党政府立即重建并于1973年完工。1978年又一次遭遇滑入巨石损毁,而且祠堂基座受到崩损。1988年国民党政府决定在原址向左重建。由此可见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地势!
  好几十年后的我行进在‘中横公路’不由想起两微堂写的一首诗《中横公路》
  叮当叮当,万千铁锤的诉说
  仍在太鲁阁峡谷回荡。斧凿而成的中横奇迹传载着大陆老兵的辛酸!挖山的石,未能铺一条回老家的路!翻滚的思绪在搏击海峡的风浪中日益消瘦。几许忧怨,几多情愁。深邃的路,没法回头!每逢佳节,提一壶思念,邀岁月碰杯,溅落深涧的
  是那长春祠前两行不息的乡愁!
  掩起思绪难平心潮,泪水盈眶!这般在台湾的老兵本是中国母亲的儿子,他们在特定的历史时期被卷入特定的地方,但他们没有丢失中国人勤劳勇敢的精神!
  就在台湾凿山开路的同时,同为中国的大陆也组建了工程兵部队,同样的艰险同样的奇迹在不断地创造。环顾天下没有哪个国家的军人能如此负重,只有中国!在此我要向那个年代海峡两岸参加艰困建设的‘中国兵’敬礼!当我们现在享受着便捷轻装前行时我们不能只看风景,我们不能忘记曾经那些负重前行的人!我们不能忘记那些长眠于此的人!我们不能忘记他们都是中国人!
  光阴似箭,日月荏苒。不觉间是1974年末了!台湾的老蒋身体也因1969年9月16日阳明山车祸后健康状态大不如从前,但蒋某人的治理思想和坚持‘一个中国’的大方针没有改变,蒋经国接班的方向基本确定。作为台湾的老兵很想有所改变,他们太想回家了!还有那些外乡人!
  蒋经国现在主持台湾政行政院工作主推‘十大工程’。这包括:核能发电厂、中正国际机场、铁路电器化、台中港、中山高速公路、中国钢铁厂、苏澳港、北回铁路、中国造船厂以及石油化学工业。这十大建没工程涵盖多个民生和地区发展,应该说立足高瞻影响长远,台湾经济由此产生质的飞跃。蒋经国这些年勤下基层调查研究在田间地头倾听民意,小蒋的亲民举动台湾民众记忆犹新!然而和蒋经国先生一样同属‘外省人’的老兵和民众思乡心切!经国先生说他自己‘是台湾人也是中国人!’多少思乡的百姓带着忧伤和期待的心等待着,等待着!
  庄兵所在部队在军民建设结束后回到驻地,大家都老了许多!能不老吗?庄兵也近退伍的年龄了。珍珩今年虚六十了,明年也就要退休了!珍珩望眼欲穿,他是从三十四岁怀揣美好憧憬而来,一天天一年年如今乌黑的头发掉光了,掉到一根不剩。虽然精气神尚好可每当面对镜子中的自己珍珩默默地问自己:“还回得去吗?静珍还认得我这般模样吗?慈云和慈雨肯定认不得我这个爹了!想必静珍也老了!不知她们是何般模样?”每逢此刻珍珩只有一声长叹!珍珩对故乡的印象没有因岁月流逝而淡忘,家乡的亲人时时挂念在心上!
  老了的还有潘怀书,怀书退体已经是眼前的事了,怀书的头发也只剩几根了,长长的几根从右梳向左铺在头顶。怀书也许是人生赢家,因为从小家境优越,上有父母兄长下有弟妹,他念书顺利生活无忧虽逢乱世但金融骄子国家器重,战火纷飞的年代他还喜获真爱展转大后方生儿育女,后又举家迁台。现在怀书的长女庆丽和女婿龚金海生活富足安逸并育有两个儿子,怀书的次女也成婚成家育有一双儿女,香丽且有家族企业,生活当然一片坦途。怀书的儿子逢安也从台北大学毕业后参军服役两年待明年要正式工作了。珍珩听三阿舅怀书的意思是想把逢安放到税务署任职,现在谈了个对象是银行职员还是个日据留台人士的女儿,也就是说怀书将来的亲家是个日本人。唉!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怀书心里还有没有季青云,也许怀书对没有感情基础的青云不再挂念但想必对没有谋面就腰折的女么远思心存愧疚,当然他不知道可怜的季青云在多年前已经离世。现在的潘怀书进入了安享晚年的人生季节!
  珍珩在农历年节将至时更多了些许惆怅,明年退休了不是更空虚吗?现在有个班上上还能多少消减寂寞。珍珩想到这些长叹道:“人啊最怕孤独最怕寂寞这些怎么都轮到了我呀!”
  “守白兄?守白兄!”门咚咚被敲响,珍珩一听便知是庄兵的声音,他们太熟悉了。珍珩立即起身应道:“庄兵老弟呀,来了来了!”
  “年前咱们几个喝两盅,还是这几个好兄弟!”庄兵开门见山道。
  “好,好好!你出菜,我带酒!说好了别客气。”珍珩爽快地应道。
  “怎么宁宁没来呀?还烦你亲自来跑一趟!”珍珩看着灰白头发过半的庄兵问道。
  “哦,宁宁他今年入伍第一年驻守台中基地回不来!孩子转眼都大啰,我们都老啦!你看我头发都白啰!”庄兵说着脸上露出遗憾的笑。
  “老弟你还行,你还有头发呢,我如今成光头了,绝顶之地寸草不生啰!”珍珩苦笑着摸摸头。
  两人在岁末的夕阳里泡了壶茶对饮闲聊起来。以前年轻时作为台湾的‘外省人’谈的最多的是故乡亲人,想得最多的是‘回家团聚’。如今外省人都渐渐老了,他们谈的是小蒋是否会给他们回家,想的是自己是否要客死异乡。两位老人不约而同地寄望未来能‘开禁海峡省亲’。
  夕阳沉沦前最后的霞光影照着庄兵的背影渐渐远去。高雄港在余辉中朦胧美丽,海浪踏着自己悠然的脚步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岸基。明天又是一个让人期待的聚会,大家都属‘外省人’大家心中有着同样的梦!
  庄兵和陶然的儿子果真没有回家过年,军队是有纪律的队伍。台湾的青年是都要服兵役的。曾经漂亮年轻的陶然开年也要退休了,陶然虽然不再年轻但依然处事得体为人大方,也许这是江南女人特有的温和素养。这次的酒依然是几位老朋友们畅谈着‘想回家!’不过几人的情绪和观点分成两种极端!
  “等吧!等到小蒋上台肯定会放我们回家!”万再春坚定地举着酒杯坚毅地说道。
  珍珩听万再春这般肯定有些激动,他的思乡心弦再次被拨动,他想象着自己的静珍和两个女儿,应该都成家了吧!这么些年共产党领导,江南阳羡我的家不知是个什么样子喔!
  “你呀!想得太简单啰!万长官!两蒋一个样,一动不会动!你我就待在这里啰,别想着做梦娶媳妇的好事!”陆一鸣昂脖一杯酒叹怎道。
  一时间众人鸦雀无声一片静默,刚刚燃起的激情好似被人一下子点醒,大家都在静静思量着自己的观点和现实的差距。不知是年龄大了人老了,还是情绪的急速反转,珍珩的泪噙在眼眶。万再春也暮气沉沉,他太思念他的老娘了,再等!也许就等不及了,自己都六十多了!万再春心里默默念道着:“老娘啊,你要坚信儿子会回家啊!”
  沉甸甸的气氛还是陶然打破。“我看老蒋也长不了许久!那经国先生是有亲民作风的人,到时只要有一股力量推动我看会有转变!”陶然说得很是轻松。
  “推动?什么力量推动?”珍珩问道。
  “老兵。老兵们啥都没有!随他蒋家来台湾这么些年吃苦不说,一生都奉献了,怕啥?不就是要个回家么!说良心话,前些年政府发放‘战时授田证’这东西是张空头支票么!大家老了到时齐心呐喊!法不责众,人心肉长的么,经国先生一动侧隐之心到时一发话这事就能成!”陶然一副幼儿老师的仪态对着面前的几位说着自己的想法。
  陆一鸣点着头说道:“也只能靠集体的发声才有希望,不过现在条件不成熟,‘老头子’身体不佳,大家一嚷,‘老头子’来个死命令把结打死了倒不妙,这事呀,陶园长说得对,要待‘小蒋’来改弦。”
  “真要是改弦啊还要看看对岸看‘中共’!这事要两边有意愿才行啊!剃头挑子一头热是不行的哟!”庄兵揉搓着双眼说道。
  珍珩听着觉得讲的都有道理便说道:“希望如此,希望如此!都这么些年了,国共双方也应像鲁迅先生所云:‘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大家大度一点么,人生没几年光景都是中国人应视手足之情谊啊。”
  “唉!国民党里可不是人人喜欢鲁迅先生哦!”万再春笑着对珍珩道。
  “可鲁迅先生从来不骂蒋先生,蒋先生也从不难为鲁迅先生。”陶然接过万再春的话头道。
  “他们俩是浙江老乡么!亲不亲故乡人么!”庄兵应道。
  大家哈哈笑了!今天的酒也差不多了,都是花甲之人了,再过几天是农历新年了大家又要长一岁了!
  潘怀书喜气洋洋地在除夕等来了珍珩,这是多年的老习惯了,一晃二十六年了吧。怀书对自己少年时的同窗年轻时的妹夫很是敬佩,敬佩守白的人品。现在算来二十六年了,在台湾两人更像兄弟。珍珩以前是姑父辈而今是姑公辈了,礼物每次都不少,珍珩是个知趣的人,在台北只有怀书一家在基隆只有新安侄子一家,两家都离高雄这么远,来去一趟不容易哦!
  韩玲玲依旧十分热情爽直地招待着守白,不过韩玲玲也老了,这不退休都有两年了,现在怀书夫妇的主要任务是带孩子。
  “守白呀,你是闲情逸致随心所欲呀!爽。我和韩老师整天忙得找不到北哟!”怀书说道着刚放下这个又拉起那个,这两个宝是香丽的孩子。怀书又道:“香丽婆家有企业忙啊!这孩子就我们带着。”
  韩玲玲笑着称道:“都说傻瓜外婆带外孙么!”
  珍珩苦笑笑道:“说什么呢?天伦之乐不就如此吗?谁带谁亲热么!你怀书有儿孙绕膝忙得开心么,我有吗!”
  “幸好庆丽家的大了都上学了。可往后的孩子连着呢!这两个宝拉到大么逢安的宝宝又来了么。忙,忙!”韩玲玲边捡着菜边叨念着。
  珍珩笑着点头。
  “逢安来年的工作算联系好了,不容易哟,还总算卖我这张老脸!如今要找份体面工作不容易。”怀书说着向珍珩递过一杯乌龙茶。
  “是税务总署?”珍珩笑着问道。
  “嗯。总署还算给面子!”怀书笑着道。
  “你三哥金融界混这么多年都是熟脸么!”珍珩感叹道。
  “老了,现今退出江湖啰!安享晚年啰,你守白也是,来年也要退休了吧!”怀书玩笑着道。
  “嗯,快了。一晃来台湾近二十七年了!不知家中静珍如何,还有云大和小雨,她俩也都应该成家立业了。唉,我这一离家现在看来真成永别了!这些年她们母女三人不知如何过来得哟!”珍珩叹息着揉搓着双眼心绪沉重。
  是啊,这些年阳羡的家人怎么过珍珩不知道。自己往后退休了怎么过!看来自己将来是要孤老终身了,珍珩想到这些感到些许心寒。
  多年的老套路,新年初二珍珩赶去基隆新安侄家,叔侄的见面每每是对家乡的思念,家乡有着致亲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父母过世了,新安每每想到爹娘心里有一种难言的隐痛。
  1975年4月5日蒋中正离世!对于老蒋而言是人生的莫大遗憾,虽然他活了八十九岁,他一身戎马在年轻时扶助孙中山在民国风雨危难山河破碎时也及尽努力,虽然想法和做法有所偏颇但也不能完全否认蒋介石的功绩。老蒋过世的消息在当时台湾反响很大,特别是国民党高层和那些‘外省人’!老蒋的灵柩停放在‘慈湖’没有入土说明他想回家,回到浙江奉化溪口。魂归故里是华夏子孙的共同愿望,他蒋委员长也不例外!一时间台湾上百万人在期盼,期盼一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