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做戏(三)
作者:
桑格拉拉 更新:2021-10-23 17:24 字数:4666
谢格物跟着胡夫人郑氏去梓路寺上香的消息也被蹲守在“西谢”府外的众人传了出去,祁门城的人都认为这胡大人和谢三爷肯定是还没醒,不然胡夫人也不会去拜佛了。
东府里,众人都在敬晖堂,气氛异常的压抑。除了大夫人谢王氏还是一脸的平静外,老太太李氏母子三人脸色俱是阴沉。
“是准信儿吗?”老太太李氏沉着脸看向谢卓然。
“是咱们安插在那府的婆子传回来的消息,那日老三和胡韦之两人都是被抬着进的府,接着大夫也被请了来。她使了些银子,从老三身边的小厮那里听说,大夫说是如果只吃药早就醒了,但因为他们两个人喝了酒,起了反应,才会高烧不退昏迷的。”说到这里,谢卓然望向谢悠然,像是自言自语,“所以妹妹到底给他俩下了什么药,怎会这么厉害?”
谢悠然猛地站了起来,原本就不善的脸上多了几分怒气和不甘,喝道:“哥哥果真还是一如从前,没有长进!总是跟在我和大哥后面,胜了你分杯羹,出了事就想独善其身!”
谢卓然红着脸,像是一个被看穿心事的孩子,对着老太太李氏道:“母亲,母亲,你看看妹妹,她这是在说什么!”
老太太李氏倚着迎枕,脸色苍白,指着厅里现在还能吵嘴的儿女怒喝道:“吵吵吵!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不是要把我气死你们才甘心!”
听到母亲的指责,谢悠然瞪了一眼谢卓然,阴着脸坐回了椅子上,谢卓然嘴上却还是嘀嘀咕咕,李氏又道:“这个家要是真败了,你们没一个跑了的!”,他方才住嘴。
谢王氏站起来,两步走到李氏跟前,帮她顺气,笑道:“母亲这话严重了,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大妹妹和二弟也是担心家里才多说了两句,母亲切勿动怒!”
李氏咳嗽了两声,看向大儿媳,说道:“你让人给老三和胡大人府上送东西了吗?”
谢王氏低声道:“都让人送了回来。”李氏张口欲说些什么,却被谢悠然抢了话,她猛地拍了旁边的茶几道:“这老三的一对儿女和那个郑氏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氏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谢王氏却道:“母亲,现在事情已经如此了,多说无益。东西我还是会继续让人送,病也得继续探望。胡大人和三弟醒了也好,没醒也罢,这件事情最后还是上边说了算。”说到这,她看向谢悠然“这事最后还是得劳动镇国公,大爷听只能任凭差遣。”
听她说这些话,李氏心中暗道,还是王氏看的明白啊,用手拍了拍她,道:“你是个好的,遇事不乱,做事稳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谢悠然抬眼瞥了一眼谢王氏,心中很是不屑,惯会和稀泥,怕马屁。谢王氏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帮婆婆李氏顺气。
这几日,萧璟翎把自己关在园子里一直没出门,他觉得自己简直丢人丢大发了,想回上京,却被母亲劝慰着说等等,等外祖母家的事情解决好,就回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娶了谢小四那个蠢笨的家伙,却依然一波三折,最后居然和一个什么穷酸秀才的女儿、一个低贱的丫鬟躺到了一起,还被众人瞧了去。
母亲答应过自己回了京城谢小四的利用价值没了,就再给自己娶个名门闺秀自己才答应的,没成想谢小四没娶到,自己的名声却是坏了。他用力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是被打晕的,也和母亲还有外祖母说了,可现下却因为胡大人中毒的事情,自己的事情被忽视了,自己坏了名声还怎么出去见人!
没有人关心萧璟翎的名声,自那日和胡夫人郑氏还有胡圆去了趟梓路寺,东西两府像是达成了协议,进入了莫名其妙的平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大太太谢王氏一个劲儿的往西谢送东西,谢澜清没给谢格物做“坏人”的机会,每次都出面拒了,还出言讽刺道:“家里主事儿的去了趟东府,中毒了,能出面儿又说的算的就是我了,那日,姑太太已经说了我不是谢家的人,那我就更不能做主要了谢家送来的东西。”送东西的人回去把这话说了,谢王氏在心里怪罪谢悠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谢悠然又生了一场气,发话不让再去西府送东西,却被母亲李氏骂了一顿,心情更是不爽。
谢三老太爷亲自来了“西谢”,和胡大人寒暄了一番后,开门见山的问了谢陶然的意思。谢陶然也直言道:“三叔,我和东府再也不可能和平相处了。这次他们算计我,却不曾想连累了胡大人,三叔可能还不知道,如果那天不是格物机灵,就稀里糊涂的失了清白了。”
听到这儿,谢三老爷大惊,问道:“他们还算计了小四?”
谢陶然讲述了谢格物在东府发生的事情,以及萧璟翎和章瑶、小丫鬟的事情。厅上的人都不是傻子已经知道东府是在算计谢格物和萧璟翎。
谢三老爷往深里想了想,就觉得这事细思极恐,假设事成以谢格物商贾之女的身份,如果镇国公府上不发话,就是个良妾,但谢格物确是谢陶然的掌上明珠,这一来一去,娶了谢格物就等于掌控了整个西谢和西谢的巨额财富!
谢三老太爷脸色暗了又暗,道:“你父亲早就料到过这个情形,生前才将你母亲抬了平妻,也给你找了个立府的机会,却还是闹成这个样子。”
说到父亲,谢陶然没有说话,坐在旁边的胡韦之道:“这个事情已经由我岳父的嘴传到皇上那里了。谢老太爷可能不知道,镇国公府的姑太太,也就是当今皇后,有两子,太子和三皇子。皇后娘娘却独爱三皇子,镇国公府为了迎合皇后娘娘也是暗中支持三皇子,皇上对此颇有不满。”
三老太爷虽然没有做过官,父亲和兄长却都做过朝中重臣,哪里还听不明白这些话,这明摆着就是说东谢站队了,还有可能站在了皇上对面的队里,他心中大骇,这不是要给谢氏一族招罪吗?!
他沉吟了一番,道“我手里有一份你父亲的临终嘱托,若是东府真的容不下你,就让他们迁居京城吧。。”
谢陶然听了这话,一愣,随即紧盯着三老太爷。三老太爷叹道:“你父亲早就料到如此。你大哥是个善钻研的人,也是一个要强的人,得了势不会让你好过的。我本不想将这份临终嘱托拿出来,觉得无论如何,你们是亲兄弟,可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危及到我谢氏一族了,让他分出去吧,我来写信给他,从此以后他好我们也不沾着,他坏了事,我们帮就只剩下道义了。”说完闭了眼,不再吭声。
谢陶然晃了晃神,道:“是要他们单立祠堂吗?”
“嗯。”
“那我?”
“就是他们单立出去,你父亲母亲的牌位在族里还是供奉着的,你不愿随他们去京城,就跟着族里吧。”
谢陶然没有将此事瞒谢澜清,谢澜清听后觉得甚好,道:“这是祖父的意思,名声也好,现下我们就只等上面那位的意思了。”
“这样的话,我怕影响你的仕途。如果还在一起,你就还是参政知事的侄子,走起仕途也顺些。”
谢澜清轻轻一笑,道:“父亲怕是忘了我是谁的徒弟了?”
谢陶然一怔,笑道:“你心中有数便是。”
谢陶然没有把此事告诉谢格物,他觉得没有必要让本应该娇滴滴的女儿卷入到这些阴谋里面,自他见了胡圆之后,就觉得女儿就该那般娇憨有趣,没有烦恼。谢澜清却不这么想,他让夜九给格物传达了谢陶然和谢三老太爷的决定。
听了夜九的传话,谢格物好一阵子恍惚后,轻轻吐出一口气,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夜九快要出门的时候却又被喊住,格物对着竹染道:“你去厨房将新做出来的油糕让他拿一些回去。”夜九听后,嘴简直咧到了耳朵。
等屋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之后,她掐了自己一下,很疼,方才确定听到的是真的,而不是梦。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完成的事情就这么轻易实现了,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走向,他们西府终于要和东府没有关系了。
夜九提着食盒回了澜园,谢澜清听他描述谢格物听到消息后的恍惚,沉声道:“她毕竟在东府老太太跟前伺候了几年,如今发生了这么些事,还是会伤心的。”
夜九手里抓着油糕,道:“我看大小姐是聪明人,只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过几日就会好的。”
谢澜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油糕赏你了,不必再盯着食盒看了。我看宁儿的店开起来,就是我不嘱咐你去买,你也会去的。”
赵楚辞一边吃着谢格物送来的刚出锅的油糕,一边听齐欢汇报,当听到谢三老太爷和谢陶然正谋划让东府另立时,准备拿油糕的手顿了顿,道:“都是聪明人,只等兄长了。”
齐欢道:“是。”
赵楚辞是真的觉得谢格物送的油糕很好吃,对着齐欢道:“你去将我给大小姐寻得游记找些送给谢小姐。”
看着吃着油糕的主子,齐欢那叫一个眼馋,心中却道:您就送吧,看您回京还能给大小姐留下什么。
他刚要转身的时候,就听到赵楚辞在那嘀咕:“看样子这点心铺开起来,是要找人去排队买了。”
人就是这样,当一心想要得到的东西或者梦想突然有一天实现了,心就像空了一样,会有那么一刹那觉得是真的吗?确定之后除了惊喜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平静。
谢格物现下就是如此,她推开书案旁的窗户,感受着和煦的春风吹进来,看着蓝蓝的天空中一丝丝白云飘过,院子里走来走去的丫鬟婆子,这一刻,她才感觉到了自己真的是从头来过了,因为太多事情变了!
比众人约莫要等待的时间提前很多,京城来了信儿。东府里迎来了两个送信人,镇国公府和谢家大郎谢屹然派出的管事。
老太太李氏先看了信,厅下的三人都用急切的眼神看着她,却见她脸色越来越灰白,看完后,她将两封信递给了谢王氏和谢悠然,两人看了各自老爷的来信也都是脸色大变,谢王氏觉得自己是“有苦说不出口。”
老太太李氏看着二儿子想看又看不了的猴急样,叹了口气,道:“郑氏的二哥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参了镇国公和你大哥一本。说镇国公作为朝廷重臣、皇亲国戚没能管束好妻子母族,不但残害手足还毒害朝廷命官,说你大哥打压嫡亲弟弟,欺辱嫡亲侄女,不知友爱手足,不配再谈皇帝陛下的仁政。”
谢陶然听了,额头上豆大的汗冒了出来,结巴的回道:“那皇上怎么说。”
李氏顿了顿,哑着嗓子道:“皇上训斥了镇国公和你大哥,说自己也有弟弟,无论一母同胞的还是同父异母的,疼还来不及,他们却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还误害了胡大人,罚了他们一年的俸禄。当着百官对你哥哥说,看来咱们和西府的怨恨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既是不愿意做兄弟就不要做了,又道如果以后再有这些妇人们玩的阴私之事传到他耳朵里,你哥哥的官也不用做了。”
说完,她闭了眼,瘫坐在榻上,道:“皇上这是要西府和我们断了关系啊。”
“娘,您在说什么!国公爷说了”没等谢悠然说完,李氏又道:“你好好看看国公爷的信,是不是让你赶快带着翎儿回京去!这是不愿意再让你们蹚这浑水了,罢了罢了,怨我啊,被那泼天的富贵和以后谢家的仕途迷了眼,连累了你们。”
“王氏,然儿,你们收拾收拾,即刻回京吧,皇上现下也只是罚了他们俸禄,让我们和西府划清界限,没有什么大事。”
听了老太太的话,谢王氏是高兴的,她早就劝谢屹然不要蹚这趟浑水,他不听!这下好了,不过自己回去倒是对的,得在老爷耳边多说几次才是,不然老爷又被谢悠然哄了去。
“娘!”谢悠然却是不甘心。
李氏摆了摆手,道:“我累了,你们退下吧。王氏留下,我有话嘱咐拟”
谢悠然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谢卓然只觉得自己头上的天塌了半边,看了眼母亲也走了。
话说西府也接到了郑氏带来的消息。厅上的众人还都讶异,怎的消息来得这么快,郑氏见没外人,对着自家老爷和谢三爷道:“两位哥哥传信说是皇上好像在二哥上奏本之前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哦?”胡韦之和谢陶然互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圣意不可揣测啊。
郑氏将皇上在大殿上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胡韦之很满意,起码明年政绩的考核同为参政知事的大娘舅要压谢屹然一头了。
同在大厅上的谢家三老太爷和谢陶然互看了一眼,他们担心筹划的问题也算是名正言顺了。其实消息传到祁门的时候,谢屹然在京中也收到了谢三老太爷的信,他将信拍到了书案上,咬着牙,直喊“欺人太甚”!
要是换做从前,他可能直接写封信就回了,可如今皇上已经发现了他们的企图,他不得不放弃西府这块肥肉,让他重新立府吗?!好!那就单立祠堂,以后就是“上京谢家”,三叔父那个老顽固,甭想再沾自己一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