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做戏(一)
作者:桑格拉拉      更新:2021-10-23 17:23      字数:4142
  因为没有刻意隐瞒消息,听说胡县令中毒未醒,祁门的乡绅名流递了帖子想要进“西谢”探望,都被郑氏和谢格物以胡大人和谢陶然需要静养的理由挡了回去。这些人却不甘心,都想打探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派了家中得力的管事在“西谢”门口候着。
  胡圆搀着红着眼圈的郑氏上马车时,在门口等候的各家管事一拥而上,郑氏不说话,一脸焦急的进了马车,由人护送着回了胡府。各家管事看郑氏那红红的眼圈和伤心的神情,哪个还不懂,都派人回去给主家报信,说胡大人可能还没醒,因为胡夫人很伤心。
  送走了郑氏的谢格物心中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今日的事情还真是多,计中计、连环计,都使上了。这会子的她感觉身上有些脱力,强撑着吩咐了府里的人,说胡大人和父亲需要静养,只留了谢陶然之前贴身伺候的,其余人一律不得靠近议事厅所在的园子,后便回了环翠园。
  张嬷嬷等人只听说了谢陶然和胡大人中毒的事情,都焦急的要命,见她平安无事的回来,又有些庆幸,赶忙把她搀扶到了内室。
  莲雾很有眼色的在门外守着,竹染便将今天东府发生的事情以及胡大人和谢陶然毒已解需要静养的事情同张嬷嬷和竹语说了,两人听后都是双手合十,直道“菩萨保佑。”
  谢格物也道,“今日之事还真是菩萨保佑了。”又嘱咐众人,对于父亲和胡大人已经醒了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张嬷嬷听后,连连点头,道“晓得了”,然后就吩咐众人给格物烧水沐浴,去去晦气。
  格物也有些累了,任凭张嬷嬷安排着,莲雾见众人说完了话,也去了小厨房,准备给格物炖上一碗燕窝,提提神。
  雨墨园里,赵楚辞已经回来了,既然谢陶然和胡大人要做戏,他不便多留,以“探病”的名义去看看就回来了。
  “谢小姐看到揽芷园前厅里绑着的小厮和东厢房里的蠢女人只是一愣神,稍后便让谢少爷旁边的那个叫夜九的将小丫鬟打晕扔在了萧世子的屋里,然后就去花园子里了。”
  “哦,只是一愣神?”听了齐欢的回话,赵楚辞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是,只是一愣神!另外玉影回话,那个夜九武技不俗。”说完这话,齐欢微抬着眼看向赵楚辞。
  “嗯,那谢家小子明显就是个练家子。一个县府的商贾少爷,被当世大儒收为入门弟子,还会武技,身边更是一群会武技的人追随,有意思。”赵楚辞一边说着话,手一边轻敲着桌子,似在琢磨什么。
  “那要让谢家小姐知道是我们暗中相助吗?”齐欢开口道。
  赵楚辞抬眼斜眯了他,道:“既是暗中相助,就没有自报自家门的说法。今日谢陶然与胡韦之联手,明摆着就想把事情闹大,与东府决裂,既然这样我们帮上一把也是应该的。近日,扬州那边传来消息,说那个神秘的大盐商八九不离十就是谢陶然,他也算是低调了,这么块大肥肉是万万不能被大嫂把控了,不然我也没法向兄长交代。”
  “是。”齐欢一听到主子提到家里的事,立马站直垂了眼。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就是胡韦之夫人快马加鞭,也得后日才把信儿传到扬州,郑为那个老狐狸再在家理理,这信儿传到上京,恐怕都凉了。你着人传信回上京,无需添油加醋,只需说明近日发生的事情,再点名谢陶然身家不菲,兄长是个明白人,各种缘由他都知道。”
  “是,主子。”
  “哦,再添一句,过一阵我约了谢陶然去福建走一趟,也和兄长说一声。”
  齐欢应了,又拿眼去看赵楚辞,安徽的事情明显是了了,怎么主子还约了谢家老爷去福建,他这脑子转不过来,还是等着飞歌回来分析分析。
  沐浴后的谢格物换了件家常衣裳,并未去内室休息,而是转身去了后罩房,自梦想后,她更愿意一个人在后罩房待着,这样会让她更清醒一些。张嬷嬷只当她今天受了惊吓,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就让人端了碟***,沏了壶茉莉花片送进来。
  格物没有在想背后帮她的人,因为她知道除非人家主动找上门,否则以自己的力量无从查起。她在琢磨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到底是谁算计自己和萧璟翎的婚事。今天听谢家姑嫂的意思,前世她嫁给萧璟翎,皇后是知道的。可是皇后如果知道了,又怎么会让自己的亲侄子,国公府的世子爷娶一个商贾之女,仅仅是看中父亲的万贯家财吗?
  可那是国母啊,又有两个儿子,和皇上青梅竹马,地位稳固,她需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前世太子顺利继位,且抄了国公府,那就是和国公府有大仇怨,既然这样,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
  她起身走了两步,决定不想了,现如今东府和西府已经是水火不容了,这事也会由胡夫人郑氏的父亲传到皇帝那里,以后萧家失了势,连坐谢家的时候,西府是不是就能被摘出来了?也不对,只要父亲一日未从谢家分出来,就依然是谢家大房的子孙,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父亲从谢家摘出来,可父亲愿意吗?
  想到这些,她的手指不自觉的又搅到了一起,自己脑子不好使偏偏又不能找人商量,真是急死了。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脑中一道光闪过,对啊,父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应该告诉三叔祖父和三叔祖母。
  想到就做,她拔腿出了后罩房,往前面澜园走去,丫鬟们要跟着,她拒了,事情这么多,她想一个人走走、静静。
  澜园门口的小厮见是谢格物,匆忙行礼后,都低了头。格物胡乱颔首,就进了澜园,夜九已经迎了出来:“小姐,您找少爷?”
  “嗯。”
  看到她身后无人,回应也极其敷衍,夜九就知道她有事,也不多话,引着她就去了谢澜清的书房。
  彼时,谢澜清正在看书,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禁抬头,就看到了穿着寻常衣服,头上挽着攥儿的谢格物,将书放在书案上,站起来看着谢格物,道:“妹妹有事?”
  “嗯。”谢格物简短的应着,也看向了谢澜清,继续道:“我觉得父亲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写信给三房的三叔祖父说一声。上一次家里出事,也是三房叔祖父为我们做的主。”
  谢澜清看着她沉吟了半刻,道:“我去同父亲说,如果父亲应了,我就差人去趟黟县。”
  见哥哥想都没想,就应了自己,格物神色轻松了下来,小声道:“我只是觉得该让族里知道这些事。没的东府一再算计我们,我们就只能受着。”然后,又嗫嚅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彻底摆脱我们和东谢的关系吗?”
  起先,谢澜清听到妹妹解释为什么去黟县送信,只当她觉得受了委屈,想要在长辈面前讨公道,但听了后面这一小句,心中大惊,妹妹居然想到了这里。她是小女儿家心思还是知道了些什么,才会想到这里。
  不由得抬头望向谢格物,却见她垂着头,手指头搅到了一起,完全还是一副小女儿样,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故作轻松道:“我一会就去趟父亲那里,你是一起还是等信儿?”
  格物抬起头,看着谢澜清清明的眼神,心中大定,是啊,这一世她还有哥哥,便道:“我还是回去吧,胡世叔在这里我老去不方便。”
  “好,我让夜九送你。”
  夜九送谢格物出了澜园,便回了书房。谢澜清背对着书案,沉声道:“可是有什么人在小姐面前嚼舌根了?”
  夜九听出了他情绪中的愠怒,道:“不曾。估计是因为最近事情发生的太多,小姐一时接受不了,有些疲累。”
  是了,应该是累了,她之前一心对东府那些人好,却被伤的遍体鳞伤,最近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会不心累,哎,他还是失信了母亲。前些年她不愿亲近他,自己又有事,就没怎么管她,只想以后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把她嫁了,自己给她当后盾就是了,没想到还是让她见识到了这人世间的丑恶。
  沉默良久,他道:“和我去趟老爷那里。”
  “是。”
  这边谢格物刚进了环翠园,竹语就迎来上来,关切的道:“您怎么一个人出去了。”
  格物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一个人走走。”
  东府敬晖园正厅,老夫人李氏前一阵病还未愈,因着谢家姑嫂回来才有了些喜气,却因为今天在府上发生的这些事又头疼了起来。大夫人张氏没有说话,坐在李老太太的右下首,二老爷谢卓然坐在她旁边,谢悠然则是坐在了左上首。
  见他们都无话,老夫人李氏看了一眼身边张嬷嬷,张嬷嬷会意,赶忙给她身后又垫了个迎枕,李氏才勉强的歪着。看着不动声色的大儿媳,抓耳挠腮的二儿子和阴沉着脸的女儿,她头更疼了,强撑着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现下最主要的是派人去西府探病,明着也要去,暗着也要去”,说到这她咳嗽了一声,谢王氏上前给她轻锤着背,顺着气,她又继续道,“这事老二去办,你嫂子刚回来,还不熟悉。”
  谢卓然见母亲已经做了安排,心中大定,拱手道:“是,母亲。”
  李氏瞅了一眼他,嘱咐道:“务必将消息探实。”
  谢卓然抬起脸,一脸严肃应了。李氏又看了看帮自己捶背的儿媳妇和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女儿,不禁在心中叹气,一个极其精明,一个被自己宠的没有一点城府。、,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关系到谢府名声,她不得不打起精神,道:“你们两个,各自给家里的老爷写信,如实以告吧。”
  “娘!”听到李老夫人的话,谢悠然大声喊道,语气中有不愿,大多却是不忿。
  李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的道:“胡夫人是扬州郑氏出来的嫡女。那郑氏三朝御史,老大人极其受皇帝的依仗,如今虽赋闲在家,朝廷里却还有一个儿子做着刺史,又出了个和你哥哥一样的参政知事,政见还不同。如今无论胡大人醒与未醒,此事都会被有心之人闹到朝上,还是让国公爷和大郎提前做准备吧。”
  谢悠然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她只是不甘心,出上京时她是在国公爷面前打过包票的,可现在搞成这个样子,让她如何交代,一想想还会被闹到朝上,她就觉得头疼。
  “另外,那个章瑶和小丫鬟找人看管起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和她们说清楚!”李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咳嗽,儿媳妇谢王氏一边给她喂水一边道:“是。”
  “章氏,还有那个小丫鬟,她们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又做出了那样的事,污了我们翎儿哥的名声,我是断断不会让她们再活着!”谢悠然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李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现在府上因着胡老爷和三儿中毒的事情已经是百口莫辩了,再出两条人命,你是觉得还不够乱吗?!”
  听了这话,谢悠然张了张口,看着母亲一脸严肃的样子始终没有说出话来。李氏转过头看着谢王氏,说:“这事交给你。另外管好府上的人,让他们谨言慎行,不得碎嘴说闲话。”
  谢王氏低着眼,道:“是,母亲,儿媳知道了。”
  “老二,你还要去衙门打点一下,看那小厮都说了些什么,我们才好应对。”
  “是,母亲。”谢卓然拱手道。
  李老太太吩咐完了这些话,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歪了下去,嘴里道:“没事你们就退下去忙吧。”厅上三人赶忙站了起来,称“是”,谢卓然和谢王氏先后都走了出去,谢悠然却是站着未动,李老太太看着她,叹气道:“先打听了消息再说。”听了母亲这样说,她才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