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族长灰泽
作者:韩小点.      更新:2021-10-23 13:08      字数:4094
  天明以后,回轮重新环顾黑森林,发现这个自己苦熬数日,经历生死的地方,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妙。他开始发现之前忽略的生物,那些先前使他感到压抑的乱枝杈,事实上布满了绿油油的硕叶和盛开的花朵。他从来没有这么细心地去留意过这些细节,现在觉得就连蝉鸣都是动听的。
  就在他留恋之时,突然想起还没找到永平,于是返回原路四处寻找起来。一路上,他看到少数没有支撑到朝时的匠族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被其余族人抬走了。他沿着来时经过的路,仔细地寻找,竟然找回了被他丢掉的那颗木难珠,他拾起擦了擦,收了回去,想到久羽留给自己的唯一宝物竟被他抛弃至此,心中感到愧疚。又在四周呼喊了一圈,仍然没有见到永平的身影。
  他最后发现永平时,是在匠族境内接近迷楼的地方,永平蜷身缩在一簇灌木丛中,昏厥了过去。回轮看到他面色苍白,奄奄一息,想到永平也是无依无靠,是唯一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地球人,禁不住流下泪来。正在他不知所措时,云星子走过来,俯下身来观察了永平一番。“他还有救吗?”回轮问道,云星子摇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从怀中拿出一竹木小筒,倒出几片他先前疗伤所剩的太平花瓣,贴在永平的人中处。回轮抱着一丝希望,期盼着被伊族人视为神花的太平花,此时能发挥起死回生的神效。
  二人耐心地等待了一阵,果然不负所望,永平渐渐恢复神志,口中喃喃自语:“别过来,别来找我,求求你们,别……”说着双手在空中胡乱扒着,回轮抓住了他,说道:“永平,醒醒,没事了,它们都走了!”永平一惊,苏醒过来,仍然充满恐惧的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看到回轮后,说道:“你,你不是幽灵了……”回轮认识到他也看见了自己的幽灵,不仅觉到脸红耳赤。过了好一阵子永平才完全回归现实中,回轮见他无事,大喜过望,兴奋地向他描述了众人从黑夜中被拯救的过程。永平却半信半疑,有气无力地附和几句,仍旧打不起精神来。
  这时两个匠族人过来,告诉他们匠族族长灰泽请他们去会面,于是回轮永平和云星子跟着那两人回到他们的悬树木房下。
  他们登上螺旋木梯,来到了这里最长的一间木室,横架于三棵大树顶端。这是一间议厅,窗架与顶棚都是由木梁架搭而成,整座厅室将木架结构营造到了极致。灰泽背手立在议厅中间,两侧站着他的亲信,回轮看到宜光也在这里,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灰泽道:“世事难料,一直以来我们驻守在黑森林,期盼着同盟的支持,等待南宫的增援,没想到在最危急关头,竟然会是你出手相救。”
  宜光道:“想选择活命的,总会有办法。你们本可以南迁,或像你的同盟那样,将自己圈起来,躲避起来,可你没有。我想该不会是因为你们临难不屈,甘愿选择拼死搏斗吧。”
  灰泽道:“我们匠族自从登岛以来,一直驻守在这片乌林以西的黑森林,做出这个决策,其中有我的苦衷。至于至今不选择南迁,其中也有难言之隐,事到如今也不必再向你们隐瞒了。”他在一把木椅上坐下,细说道,“我带领的这群匠族分族,当初被派到地垠星战岛上来,一方面是大家所了解的,为阳灵界制造武器;另一方面是在登岛之前,南宫的法事长老天玑君和天权君,派了一个秘密的任务于我。他们安排我驻守南北境界,去暗杀一群叛徒,根据他们的消息,这群叛徒是叛逆炼钢师留在兽界的后代,后来跟随北狱魁来到地垠星战岛上,负责看管、修复武器。当时我和法事长老都深信,两界都不再有人传习炼钢术了。就是说即使那些叛徒留下了后嗣,他们也不再传习真正的炼钢术,因为所有的法术和秘籍都被销毁了。
  “而我族炼钢师叛逆投敌,为兽界效力的那段黑暗史,永远是人族战史上抹不去的耻辱。至今仍然有炼钢师的后嗣为兽界效力,是南宫和法事长老不能容忍的,他们派下这个任务,是为了斩除后患,洗清这段历史。除此之外,法事长老命我在消灭叛徒后,从他们手中获取一件世袭的宝物——三寸石。据说这是最初投敌的炼钢师为兽界表明忠心所造的。关于法事长老如何得知这些消息,以及这件宝物的法力,连我这个匠族族长都不得知。可我晓得,南宫贞人得到信息的渠道众多,有些是被秘密记录下来,并不会透露给他人。
  “法事长老向我保证,在我完成这些任务之后,匠族人从此不必再苦苦征战,他们将帮助我们聚齐散落在其他战岛的匠族人,把我们所有人安置到一个和平星球上去。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意愿。起初我族因打造炼钢术加入战斗,在战族中声名显赫。而真正挥动武器,不是我们的强项,我们的体魄不是为用武所打造。如今失去了炼钢术,我族势力薄弱,处处受人欺凌。匠族人曾尽过力,做出过杰出的贡献,如今只希望能全身退出战斗的职务。这交易对于我来说,是值得全力争取的。因此我毅然带领族人来到了地垠星。
  “据守黑森林后,我便开始打听这群叛徒的动向,我熟知本族人的本性,虽然他们近代生活在兽界,但其本性不变,他们不具备强大的战斗力,簇群而居,我派人趁他们与恶鬼隔离的间隙,将他们一个不漏地捕获了。擒拿到后,问的问题全都招供了,就在他们受刑前,却喊道,‘你不能杀我们,人族早已失传了,但是我们其中还有一人仍然掌握炼钢术!如果你杀了他,炼钢术就会永远消失。你心里明白,匠族失去了炼钢术,就永远没有立足之地!’他这么说,并不透露是其中哪一个,是为了避免我杀他全部。
  “我犹豫了,我告诉他们,现在他们生死在我手上,炼钢术有史以来就是人族正道练术,如果他们肯留下效力,匠族人会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们说,‘你们容不下我们,冥兽界也不会放过你我。匠族已经衰落,你们的战争注定是个败局,大家各随其主,我们选择追随胜利方。’听到这话,我虽然十分愤怒,但想到先人创造的炼钢术将永远毁于我手,便狠不下灭族之心。这群人与我们本出同族,既然人心已变,就各求所志吧,我没有杀他们,放他们去了。
  “不过,我还是从他们手中拿到了法事长老要的宝物——三寸石。他们将这块石头封闭得十分严实,用三层兽皮紧紧地缠裹起来,我很好奇,想打开看看是什么,再把它裹起来。不用多久我便发现,那是一块控制人心的魔石,贴身携带着,就能在他人不知觉的情况下控制他们的身心,使魔石拥有者得到无限的权力。这门邪术,当今唯有在寅灵星统治冥兽界的红魔在使用。那段时间,我身心不安,不断生起欲望。我这才开始仔细想法事长老们的动机,他们为什么派这些任务于我?他们一向怀有私心,对权力的贪欲是无法掩饰的。既然我无法完成任务,我便下定了决心,将那块魔石丢入烈火中销毁了。
  “后来,法事长老几次派人催促我,我本已违背了指令,在寻到一条后路之前,一直把事实隐瞒了下来,告诉他们任务仍在执行中。同时心中还对重获炼钢术抱有期望,试图去打探,追踪最后一个炼钢师的下落,就是几日前现身的枷索。唉!没料到这个人性情十分古怪,极端自闭,无法沟通,现在已是生死不详了。现今我身处两难之境,回到南宫,无法交代,所以困在这里。族人不知其详,所以不待见我的做法。”
  宜光道:“你面对的这两条路,一个靠完成交易换取全身而退,逃避不成;一个靠追寻先人遗业,卷土重来也不成。不如跳出眼前的选择,整顿现有的人力,各尽所能,革新重塑,开创一个全新的局面。”
  灰泽沉思,接着点了点头,顿悟道:“黑夜都已经挺了过去,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确实该另寻新路了。”他抬起头,看到后排站着的回轮永平,然后起身从墙面一摆架上取出两把武器,拿到二人跟前道,“你们两人能走到这里也不容易,前方道路依然漫长,匠族这两把浮刃剑或许能给你们些帮助。毕竟这场斗争是为了你们的星球,希望你们能够平安度过。”回轮低头去看,那剑不长不短,剑鞘镶嵌着青金石,剑身刻着精细纹路,虽然自己还未精通剑术,但欣喜能多件防身利器。灰泽另外给了他们一人一件棕色皮甲,既方便携带配置,又很适合酷暑的天气,二人连声答谢。回轮觉得灰泽在此之前一直不苟言笑,今日听他倾吐心扉,其实他心中厚道诚笃,比朔月的炫乌好上许多倍。
  忽然一人慌慌张张地进来报告,还没入室就喊道:“大事不好!伊族事变!请族长,速速……速速与先知会合!”
  灰泽与身边的人急忙下了螺旋梯,随那人来到树下,回轮一行听到与伊族有关,也连忙跟去,见到树下的白裘正与身后几人商议着,个个愁眉不展,白裘见到灰泽后说道:“真没想到了,就在我们被黑夜围困这几日,临边的幻水出了大事!”灰泽问道:“伊族?伊族人多年逃匿战事,隐蔽得比我们还巧妙,我与凌霄也长久没有联系了,先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裘道:“是啊,族长,可是听说近来流水石城中来了个异族人,把石城上下搅得天翻地覆,这个人便是祸源所在。”
  灰泽道:“关于这个人,我也有所耳闻,他究竟是谁?”回轮听到这里,就知道他们说的是甫明决,白裘没有说出他的名字,反问道:“族长想想,这岛上有冥兽三魔,其中青虎煞在狼虎穴安巢;食天煞在一霸碉作恶;还剩下一个最狡猾的赤忽律,此怪能够易容变相,性情扭曲,最近却没有了他的消息。”
  灰泽皱起眉头道:“不错,这个赤忽律,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他的行迹了,难道说?”
  白裘道:“易容隐藏在凌霄身边,一步一步设法夺得她芳心,再设法掌控伊族大局的这个异族人,正是消失了踪迹的赤忽律!”回轮听到这里如雷轰顶,恍然大悟,之前听飞蓬提起过三魔之一的赤忽律,竟是自己亲眼见到的,清秀俊美,口蜜腹剑的甫明决!再回想他的一切所作所为,此时都豁然贯通了。
  白裘继续讲道:“此怪易容改相后,潜伏在凌霄身边,直到成为她的亲信。就在他将凌霄的性情掌握得十拿九稳,将她控制于掌心之后,得准了时机,串通北境,命兽群一夜间突袭流水石城,伊族人没有任何防备,唉,全族惨遭沦陷!不过还是出现了一点奇迹,据说是石城中长期隐伏的自然法术显灵,赶跑了兽群。赤忽律大功告成后,就连夜逃出了流水石城,后来南宫派去的援兵中,有人窥视到他在幻水周边的竹林中脱骨换皮,这才一切真相大白了。可这家伙神出鬼没,还是让他给逃脱了。而族长凌霄作为首领,因轻信奸贼,酿成无妄之灾,接受了南宫的法事判决,最终也不能幸免……”
  “这不是真的!”云星子打破了白裘的话,来不及阻挡,他竟上前抓住了白裘衣领,前后人立刻支开他,“这不是真的……都是你编的故事……”他无力喃道,回轮此刻虽然也非常震惊,但云星子突然如此冲动,可见他是真心在乎凌霄,而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