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然绪绪临尽。
  那波澜变换的天色，一如既往。
  男人静静的躺在床上，何其殷重般未曾言语。那目光如炬的眸间，却依稀望着窗外的光景，心中细细掂量的，却是与萧芳茹的约。
  这个时候，她递的请柬可真是递到节骨眼上了。
  身侧的依躺着的人儿偏过头察了察他的样态，纤手摸着小腹喃喃自语般话道着:“我不想再去行动处了，我怕损了孩子的福报。”
  话语既出，男人偏移了刚刚的思绪重归于她身上，掂量了些许后，许久才缓缓开了口:“那样也好，那里本就不是你们女人应该去的地方。”
  “现在的局势，实则不该涉及的人，都应该避极祸端，安逸顺遂似度日，相夫教子般避世。”他轻声话着，可这话语间隐约又渗了一抹极为隐晦的情丝，让人觉得凉薄。
  那句话，那段情丝，像是说给身侧的人儿，又不像是说给她。
  这些娓娓而谈，说是倒是极轻巧。可现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所行之处皆是虎狼之地，那里还有安定之所一说。
  若有一宿身之地，那便如靡靡之音般，极不易难得。
  见廖箐的面色恍若有了一丝丝微变，隐约间似是念着什么抵触般难违的事。可刚刚他的话，字面意思甚是依稀清晰，可更深一层的含义，又极难易让人参透所意。
  梁复霖是个俗人，她与他相处起来便只有了轻巧。廖箐则不然，他是个极慎重又多疑心狠的人，与他相处起来，有些所意，也只是能看透一半。虽是不解，便只未过问，而是剩了丝缕残念。
  她且，将那抹残念奉于心底，以留好意。
  廖箐以前也说过一句话，太聪明的女人固然是好，可持着聪明自以为的女人，才最让人加恼持厌。
  邢知筠是个看世事极清明的人，于有些事，从不多过问只言片语，渐渐的，她便也仿着样子，不再多言，免得扰了廖箐的清净。
  可这谨言慎行，极耗尽心绪。
  不知何时，阮月琬也渐渐看不清自己，是他，让自己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变的审时度势，卑微的如尘埃般。
  或许，感情入了骨子，便也就如此了吧。
  他，定然心中也是有自己的。实则，阮月琬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这么告诉自己了。
  而此时，即使是身处于整个上海滩，这个被唾骂成汉奸的万劫不复之地，只要有他，阮月琬便已足够了。
  良久，人儿的柔身依在男人怀里，收刚刚的思绪，转了眼目似是期盼般对着他问道:“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她的面容上，有掩不住的笑意。
  这些日子她的懂事，谨慎处世到不给自己添一丝麻烦，他都看在眼中。这些日子他从未见过，来了廖公馆的阮月琬露出过那抹最真挚的笑意，释然出那最本轻松的样子。
  或许，这便是她最开心的样子了。
  因这个孩子，她才能放下那随时怕自己抛弃她的忧心担子。也只有这个孩子，才能让她做回曾经那个阮月琬。
  看着身边人如此欢喜，相信自己的样子，男人不禁动容。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蚀骨般灼念着的人不是她，于这个腹中的孩子，这些日子大抵是盘算的什么。或许，她会恨自己，恨自己一辈子。
  “不论男女，我都喜欢。”他温声言着。
  听罢廖箐的话，她面容上的笑意渐浓。
  “如果是个男孩，那一定生的和你一样俊俏。要是女孩的话……”阮月琬甚为欢喜般言论着。
  廖箐则偏过头看着难得打开话匣子言语不断的她，不自觉间面容上也跟着覆了一抹笑意。
  听她话道此处时，一旁的男人便接上了话:“若是个女孩，随你，样貌自然也差不了。”
  “我一定要去裁缝铺做好多好多小孩衣服，你知道吗廖箐，我上次看何太太画了好多样式的字图设计样板，个个都特别可爱。”人儿转了眼目与他言语着，手还连跟着比划着样式的形廓，足以见她的欢喜期盼。
  “对了月琬，你不是想吃上次我买回来的点心吗？”他转了话题，偏过头看向身边人话着。
  听罢廖箐的话，人儿面色中似有些为难之意，眉头微蹙轻声话着:“虽想吃，但是都这么晚了。”
  男人抬手拨弄了她额前的几绺微凌乱挡目的发丝，轻声细语般言着:“你一天都没正经吃些东西，我去给你买些，只当垫垫肚子，明天再让李妈换着样子给你做。”
  “好。”她轻点点头，心间如覆了一颗蜜饯般腌渍，甚是归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