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阴错阳差
作者:云水轻殇      更新:2021-10-23 08:26      字数:4328
  可是,当皇帝回宫,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要封淑妃为妃之后,淑妃的生活再避不开左拥右簇的宫人了,因为间谍上司安排的孤儿身份,未免叫人起疑,淑妃没有办法跟别人说自己弟弟的存在,也一直找不到理由一个人去宫外。到了淑妃怀孕之后,再想一个人出宫探望弟弟就更不可能了。
  淑妃的弟弟后来久久见不到姐姐,担心姐姐出了什么事情,为了方便探听姐姐的消息,凭着自己一身武艺和一些姐姐留下的珠宝,到宫里谋了个侍卫的差事,想要打探打探,想着说不定还可以帮姐姐什么。可惜,侍卫与后宫消息虽然互通,但淑妃的弟弟却迟迟没有打探到淑妃的消息,因为,淑妃弟弟寻的是一个二十岁叫夏春的宫女,而淑妃在宫里用的并不是真实年龄和姓名,而是她作为间谍的虚假年龄和代号,这代号淑妃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必要让她弟弟知道,她弟弟也自然不会想到姐姐在宫中用的并不是真名,就算想到了,光是靠描述长相,在偌大的皇宫能找到人的可能性可微乎其微。虽然听说了皇上宠一个宫女宠上了天,但是淑妃弟弟也没往这方面想过。淑妃弟弟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他捡到了皇上宠爱的原是宫女的淑妃的孩子,从那以后他的命运又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错,救下淑妃孩子的,就是淑妃的弟弟。淑妃的弟弟,救的是自己的侄子。他最终错手杀了自己一手养大的亲侄子,又死在蒙在鼓里不知他身份的的亲儿子手上。
  皇帝看着正卖力替自己生孩子的爱人,心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心疼,不过更多的却是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他早已松开了爱人的手,因为怕影响爱人使劲。
  皇帝也在想他和爱人初遇时的情景。当时,她也是这样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勾起了他的恻隐之心。他在宫中没什么朋友,却在第一次看到这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子的时候,心头就泛起一阵怜惜,泛起一阵想要保护这个姑娘的冲动。一开始,他只能在没有人知道的时候去找她。后来,他终于可以不再受制于人,于是就把这个他偷偷放在心头的姑娘变成了他的女人,还亲手给她戴上了象征妃嫔身份地位的玉蝴蝶。那时候,皇帝觉得他的人生圆满了,好像有什么盼望已久的东西,终于如愿以偿。皇帝看着爱人,想着这一生,只生孩子这种苦他无法弥补,但除此之外,他定然要好好呵护他的爱人,哪怕用尽一生的光阴,哪怕耗尽他的心血。
  此时的皇帝想不到他即将就要做出一个一旦决定就再无法挽回的决定,即使他知道,他将为这个决定付出余生的代价来后悔,但他还是只能这么选。此时的皇帝,更加不会知道,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即将所遭遇的一切,都不过是别人谋划里的一个环节,他的人生,一直被一双他不知道的手所掌控,直到他死。
  或许我们的一生都受到别人的操控,或许我们没有能力察觉,甚至有时不愿察觉,谁又能知道呢,他的一生或许是别人实验的一个环节,是别人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所有置身其中的人,都没有办法,跳出自己身份的限制,从更高的层面上以不同的心态和角度,看待自己人生中所发生的一切。对于皇帝来说,他根本不会去想,还有什么人可以左右他的一切,因为皇帝已经是在人类社会所能达到的终点和顶端了,只有皇帝可以掌控别人的生死,操控他人的命运,哪里会有人可以反过来,影响皇帝,甚至把皇帝当做傀儡一样操控呢?人一旦陷入这种盲目和自大,就更加不容易看清自己的位置,看清事情发展的轨迹,看清所有事情的真相了。
  我们故事中的每个人,都是如此。囿于自己身份地位或是人生经历,难以从中跳脱出来,看到事情不同的样子,任务幻境里的每个人,不论是丞相,皇帝,太后,淑妃,德贵妃,还是淑妃的弟弟(也就是那个侍卫,淑妃被皇帝带回宫中以前的丈夫),还是那两个因为上一辈错综复杂的恩恩怨怨,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作牺牲品的孩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幻境故事里的人是这样,我们生活中的人哪个又能说自己不是这样的呢?或许我们遇不到这么巧合和匪夷所思的事情,但道理大体相同。如果我们能从自己个人的小我、个人的小事跳脱出来,从全体同胞的角度来看待人生和事情,那么,何愁建不成一个美好繁荣的未来,何愁人与人之间再有什么摩擦和伤害,何愁林玄在幻境里收集不到精纯的灵气,何必林玄小心翼翼地净化幻境,消除人们的怨气、不甘和仇恨?
  林玄是古阵幻境的亲历者,任务幻境的旁观者,从前没有什么人生经历的她,在这两次幻境中,感触颇多。从前,林玄的生活就是默默无闻与世无争,一步一个脚印地按照玄灵门的规划走,只要能不断升级,不被竞争和考核刷掉,不成为筛子筛完之后留下的尘埃,就可以了。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以前简单纯粹的修习灵力的生活,心中莫名有一种怀念,还有一种和幻境中人一样,不知自己今后会在何方、会是什么情况的迷惘和恐惧。如果有选择的话,此刻的林玄很想回到玄灵门,很想像那些因为逃避做成人礼任务而故意不通过考核的人一样,不通过考核,多修炼一段时间。然而,这一切毕竟只能是空想。林玄此时能做的,只有想办法消除幻境里的怨气,从净化过的幻境中收集灵气制成灵石,早点回玄灵门交差。林玄可不想永远呆在这个任务幻境里。如果是像上次的古阵幻境一样,林玄意识不到自己不是幻境中的一份子,在友情、责任和爱情的羁绊下,林玄或许不愿意回到真实世界,也许连想起也不愿意呢。可是,这次,林玄是一个看到所有悲剧发展的旁观者。老实说,林玄用灵力感受到这么多人的心理活动和回忆,她觉得很累。虽然持续不断使用灵力还得不到丝毫补充的感觉林玄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也确实很累,但与之相比,最让林玄感到疲惫的是这些人人生的复杂。当然,对这些幻境中人的悲悯也让林玄感到非常压抑和难受,她此刻只希望能早早完成任务,从任务幻境带给她的悲伤压抑之中解脱出来。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并不是所有看似美好的事情都能完美收尾,也并不是所有神灵都会顾及有没有人因为悲伤而憔悴。正在生产的淑妃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这其中包括心急如焚的皇帝,自然也包括偏殿密谋的太后和丞相。当然,在所有人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林玄。在林玄也不知道的地方呢?难道就再不会有别的人了吗?答案,目前还没有人能给。
  太后和丞相两个人相看两相厌,除了必要的那几句,一个说不出也不能说,一个不愿听也不愿说,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有一会功夫了。丞相早就想走了,却被太后出声阻止了两次,都是转过身朝门外去的时候,太后就说且慢,等等,又转回去看着太后,想知道太后还想说什么,太后却又不出声了。按常理来说,丞相怎么敢跟太后发火,但这个丞相不是寻常争名夺利喜好权力因而曲意逢迎的哪一类,这个太后也不是斤斤计较一个年轻人几句不恭敬话语的那一种。于是,似乎顺理成章的,丞相很不耐烦的爆发了,没办法,他再隐忍不住了:这个老太婆,怎么这么多事,有事却又不说,是想要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引我同情吗?
  “到底还有什么事?再不说我可就真走了,你再叫住我我不会停了。”丞相怒气冲冲得冲着太后吼道。虽说是吼,但丞相这么多年不是白在欧冶子门下学习的,所以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有刻意压低声音,以防有人听到。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给自己打打气,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然而,太后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走吧。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太后心底最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没跟丞相说。而这些话,却被林玄用灵力听得清清楚楚: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啊,可是皇帝不相信我,你也不相信我。罢了,罢了。本宫换了你安排的药,本宫知道,按照本宫和你原来的计划,斩草除根,趁这个女奸细生产的时候,让她一尸两命,是最稳妥也最不容易被发现的法子。可是,本宫最终还是舍不得杀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论男女,都是皇帝亲生的孩子啊。毕竟是无辜的,虽然这个孩子不能留在宫内,不然的话,万一这孩子长大以后知道了自己母亲死去的真相,这个孩子会不会做出一些危害我们江山社稷的事情呢?为防万一,不能给这个孩子接触权势接触皇家的机会。所以本宫已经安排好人在孩子生下后,将孩子抱走,用木盆装着,将他放到连接宫内和宫外的河流,就让他沿河顺流而下吧。这样,如果这孩子命大的话,可以被普通人收养,普普通通安安稳稳得过一生也就罢了,而且,又不会留下什么让这个孩子发现自己身份的机会。
  皇帝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他的爱人看,生怕一个眨眼,他的爱人就消失不见了。然而,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皇帝有的时候又仿佛是在发呆,眼里闪烁着没有人看得懂的光芒。
  淑妃床前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有的是给淑妃换擦汗的手巾的,有的是在一旁加油打气,不停喊着“用力,用力”的,有的不时的喂淑妃一些吃食,让她更有力气的。这些对于一个产妇来说都是很寻常的,还有一点,也本该很寻常,就是安胎药。突然有人端了一碗安胎药来,屋中的人没有人多想,因为给产妇喝一些安胎药,让产妇更容易生产本来就是很寻常的事情,哪怕是宫外的普通百姓,只要生活稍微好一点的都会熬制一些安胎药来帮助产妇生产,更何况皇宫之中呢?她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了。然而,这碗安胎药却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普通和想当然。
  林玄亲眼看到刚刚跟丞相说过话不久的那个随从,跟一个宫女说了些什么,那个宫女从随从手上接过一只镯子,就去了药房。像丞相这样经常进宫经常在宫中留宿的人,在宫里培养几个人替他办事最是简单不过了。那个宫女到了熬药的药房,轻车熟路的熬起了药,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不知怎么摆弄了一下那个镯子,从镯子里洒出来一些粉末,撒进了那个最终被送到淑妃床边的汤药里。宫里的药物必当经过重重甄别,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会被送到宫中贵人身边,然而,这个药不知怎么的,竟没有被查出来。想必他们弄到这个药,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吧。这个药本该万无一失,然而,路上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宫女,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跟这个收了丞相随从镯子的宫女,端了相似的药碗,最终两人的药碗被“不小心”弄错了。
  如果是别人看到,或许只会以为这是偶然的巧合,但是,林玄却看清了这个冒失宫女的目的。这个后来的宫女应该是太后派来的,太后若要指示一个宫女办事,必然有很多宫女可以用。从她先前想跟丞相说却没说的话来看,这个宫女必然就是太后派来换药的。而太后既然有能力换药,又为什么要找丞相做这件事呢?林玄想,一是万一这事被查出来,有人可以心甘情愿得背锅,二是这药恐怕也不那么容易寻到,容易被查到源头。
  事实上,丞相虽然年轻,做事却极为缜密,虽则半是被胁迫半是他自己也觉得那个被皇上宠爱的女奸细不能留,但他也不想这件事被查出来,他身后也站着一个家族不是?他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这种药,可以让孩子在生产过程中窒息死亡,孕妇也会死于难产。更重要的是,这种药跟原来宫中药师配的药融合使用的话,查不出半丝痕迹。或许对一个女人来说,下这种药确实有些残忍,但是,国家不能容忍一个敌国奸细留在皇帝身边,国家更不能让奸细的孩子长大了来给母亲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