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拿什么挽回
作者:
云水轻殇 更新:2021-10-23 08:26 字数:4096
丞相和太后在偏殿密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淑妃娘娘的孩子还没能生出来。此时,淑妃娘娘满头大汗,虽然有太医在一旁悉心安慰指导,应该怎么用力,怎么才能保存体力,让孩子更顺利得生出来,又有皇帝在一旁一直陪伴,陪着她不停的喊“加油”,但是生孩子毕竟不是那么简单的,不然也不会位于疼痛排行榜的首位。皇帝看着满头大汗,在为了他努力生孩子的淑妃,感到一种幸福、满足和喜悦。也许,他可以成为一个既能拥有爱情,又能拥有江山,开创一番盛世的明君呢。谁说好事难以成双了,皇帝这不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吗,就算还没达到巅峰,不也在路上了,随时能看到终点了不是?
淑妃满头大汗,汗水朦胧了视线,让她只能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但她知道,那个轮廓,就是皇上,就是她心爱的人。她何其有幸,能得到皇帝的搭救,更得到皇帝的爱护。当年一见,若不是皇帝正好路过,替她求情,她很可能就被那个残暴的先帝妃子活活打死了。她当时是因为收到家中传信,说家中传信其实并不那么妥当,因为她的家,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家。她的家,被那个朝廷把控得死死的,她的兄弟好不容易易装从哪里逃了出来,给她带来了一个痛彻心扉的消息,所以她那几天才会恍恍惚惚的。那个先帝的妃子让她给她拿镯子,她一不留神,把镯子打碎了,那个时候,她甚至有一瞬间希望她就这么被打死了也好。不是她不想活,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多活一会儿呢,谁不想活得好一点呢?蝼蚁尚且偷生啊,更何况人呢?可是,她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兄弟带来了这么一个消息:父亲被诬陷,说是偷了什么重要文件,就这么被抓起来了,母亲和小妹也被那些大人物随手一个命令抓起来了。她不明白,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些上位者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们一家人,她们做错了什么?她们家世世代代都为朝廷的谍报机构做事,到了她这一代,为了保住她们家唯一的男丁,也就是她的兄弟,她作为家中大姐,主动站出来,要作为每家至少要出的一个,去当九死一生、随时可能被发现而命丧黄泉的谍报人员。对于这一点,她从不后悔,因为她保护了弟弟,保护了妹妹,她没有白白吃父母的饭长大,她也算是报答了他们的养育之恩了。
听弟弟说,她们家之所以会遭到这种对待,根本原因是有人看上了她妹妹,可那个人素有恶名,父亲不愿意把女儿送过去白白被糟蹋,所以才会遭此不白之冤。说到底,上位者的想法或许都是这样吧,想要什么东西,还非要你心甘情愿高高兴兴得送来。她感到很绝望,很痛苦,本来离家万里,到了他国深宫,唯一的念想就是家人了,可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那段时间,她对人生充满了绝望,世界突然在她眼里失去了色彩,所有曾经有关于家人的美好回忆都变成了扎在心头的刺,挥之不去。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给她的恩赐,皇帝,那时还不是皇帝,救下了她的命。后来,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皇帝还偷偷地来看过她,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没有人知道,皇帝对于她的恩情和意义,因为皇帝温暖了她濒临死亡的心,因为皇帝,她知道了很多宫中密辛,传回去很多重要情报。并以此为要挟,让弟弟将情报带了回去,救下家人。一个像她这么有用的棋子可遇而不可求,其价值想必那些上位者也很清楚,因此,她的家人最终得以保全,她的妹妹也没有受人侮辱。也许是那些可耻的上位者能分清一个这么有价值的棋子和一个姿色不过中上的女人之间孰轻孰重,也许是有更高层面的上位者拦住了那个不怀好意的人吧。可是,虽然她自私得保住了家人,但是随着和皇帝,不,当时还只是皇子的那个人,交往的深入,她越来越被他打动,也越来越感到自己的卑鄙和可耻,皇帝待她这样真诚,她却只是利用他对她的坦诚和信任,实在是让她无地自容。
像淑妃出生在这样小门小户、人口简单、关系简单人家的孩子,其实心思最单纯了。也许这也是为什么当时还不是皇帝的小皇子,自从救下她之后,就时不时过来找她的原因了。尽管大多数时候不过是来找她说说最近的烦恼,有时候也会偷偷带一点好吃的好玩的东西给她。皇帝对她如此爱重,甚至在登上皇位不久,就迫不及待的封她为妃了。在权力最中心这尔虞我诈谁都不敢相信不能相信的地方呆久了,谁不想要一个能说真心话的朋友呢?的确,就身份而言,当时还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的淑妃,是远远不够格当皇帝的朋友的,但是,从淑妃和皇帝的相处中,她知道,他也知道,他是拿她当朋友的。当时皇帝还未登基,亲生母亲又早早离他而去,他在宫中受人欺侮的情况并不少见,兼之没有谈得来的朋友,当然,后来他有了跟他一起去拜师学艺的师兄,情况才真正有所改善。
淑妃是第一次生产,从前并不曾体会到这样的痛楚,但这番痛楚让她精神有些恍惚,恍惚中又回到了皇帝和她初见的那一幕。她现在在真实和幻觉中不断徘徊,她的意识在过去和现在中不断转换,一下似乎是当时被打得鲜血淋漓,当时她甚至都想放弃自己的生命,她当时想,如果她就这么被打死了,其实也是一种解脱了,真的死了,她就不用担心千里万里以外的亲人怎么样了,不用在异国他乡每天被思念的痛苦不断折磨了。可是,仿佛上天给她派来了解救她的天神,就在那一天,她的一生就此改变。一个同她年龄相仿但却衣衫华贵的男孩子,看他身上衣服的面料就可以知道应该是一个皇子,事实上,她当时眼里满是因疼痛而冒出的泪水和从头上冒出又流到眼里的汗水,根本看不清为她求情的人是什么样子,只能看到一团朦朦胧胧的黄色人影。具体的样子是她后来脑补出来的,因为老是回想,当时的场景不仅没有在她的记忆里日渐模糊,相反,反而愈加清晰。那个人,不单单使她免于被打死的命运,更成了她此后生命中唯一的阳光。没有人,除了淑妃自己,知道皇帝在她心中的地位,也没有人,知道皇帝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然而,作为一个间谍,她不得不履行自己的使命。更何况,就算她不履行,远在天边另一个国家的那些上位者,也会以她的家人为要挟,不断从她这里榨取信息和情报。
经过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的求情,当时还是宫女的淑妃总算被人踉踉跄跄的从地上扶了起来,被搀扶回了她的往日休息的地方去休息了。她当时没想过以后还能见到自己的恩人,也没想过上天待她这样好,让她遇到真心爱护她的人,还是在人人戴着面具小心翼翼活着的深宫之中。
后来皇帝偶然在宫中遇见过她几次,说过几句话,不知道是觉得她这个人有意思,还是当时就看出她性情温良,可以当一个吐吐心事的人,总之,皇帝和淑妃接触慢慢多起来了。淑妃一开始并没有想利用这个救她的皇子套取情报,因为在她心中其实是不愿意利用恩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的。然而,她的弟弟,来投奔她的、她宝贝的弟弟,还在等着她支撑起这一切。其实,他弟弟当时并不认为她有能力改变他们家发生的一切,只是听从父母劝告,才费尽千辛万苦逃出来投奔姐姐罢了。当时他们的父母说,如果这个家只剩下他们姐弟了,他们一定要在一起,好好生活下去。当父母的年纪大了,难以逃出去,最小的妹妹既然被什么不知名的高官看上了,自然也不会轻易被放出去,看得牢牢的还来不及呢,更没希望逃出去了,于是,就只有淑妃弟弟逃出来了。
淑妃作为间谍,自然会有一个安排好的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份,淑妃因此不能告诉皇帝自己还有亲人,也不能告诉皇帝自己想要见见弟弟,无论淑妃多想,都不可以。
还是听到当时尚是皇子的皇帝的一句话,“那些人拿我当傻子,不是瞒着我,就是糊弄我,再不就是欺骗我,但是,我其实什么都知道”,一句有些夸张和抱怨的话,让淑妃动了从他身上套取情报,以证明自己的价值,以向那些派自己来的人提出要求,从而让她们放过自己一家的想法。然而,有的事,一旦打开了缺口,一旦有了第一次,就再不能回头了。淑妃被要挟着越陷越深,每当看到他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每当看到他那张明媚的笑脸,想着要从他身上套取消息,再传递给他的敌国的人,淑妃心里就是一种说不清的滋味。这种矛盾和自责深深地折磨着淑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偏偏还不能叫任何人看出来,尤其在面对皇帝的时候,还要表现得高高兴兴,不让皇帝察觉,有时候,淑妃觉得自己真是要发疯了。淑妃是在被皇帝开口求情,救下她的前几天,在出宫采买的时候遇见她弟弟的。她将从皇帝那套取到的信息和她的要求传给她的上级时自然没有透露自己弟弟在哪,虽然不得不承认,她之所以知道家人的消息是因为她弟弟逃出来告诉她的,但是她绝不可能再把弟弟送入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的嘴里了。她以为她弟弟早就听她的话,不是远远离开了国都这个是非之地,就是在城里找了个隐秘地方躲起来了,她没想到后来自己成了妃子,最终脱不开身,直到临死之前,都也没机会再见到弟弟,知道弟弟的消息了。
皇帝在救下淑妃之后就经常偷偷去见淑妃的事情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就连后来人尽皆知的皇帝曾经救过淑妃的事,都是后来有心人查到的,因为没有人觉得一个刚刚登基的人,死了心的要封一个宫女为妃是正常的。皇帝中途离开皇宫,跟师兄一起去名师欧冶子门下学习,是在认识当时还是宫女的淑妃约莫一年之后,虽则有好些年二人没有相见,淑妃无从得到新的消息,但是因着淑妃的聪慧,还是想方设法弄了一些看起来蛮重要很独家的消息传给上面的人,以保住自己家人。
淑妃在皇帝回宫正式登基之前,都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宫女。她每次出宫采买,都要去看看弟弟在不在,有时说上几句话,有时给弟弟带点什么只有皇宫才有的小玩意。淑妃的弟弟没有告诉淑妃,他们的家人后来真实的情况,也没有远走他乡。在淑妃眼里心里,满心以为自己对上司的威胁奏效了,自己的家人因为自己而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可是淑妃的弟弟不敢告诉她,其实他们的家人虽然被放了出来,但是父母因为受了惊吓,年老体弱,早就故去了,在家中众人爱护中长大的小妹,被作为控制淑妃的唯一工具,被牢牢控制着,甚至监视囚禁着,过得也不甚开心。淑妃的弟弟不敢将父母故去的消息告诉淑妃,而淑妃的上级自然更不会管这等闲事,只是听从更上级的命令,告诉淑妃她的家人安好,让淑妃给他们安心做事。
淑妃的弟弟在难言的悲伤里,一直等待着姐姐什么时候有时间出宫来看他,每当到了姐姐出宫采买的日子,他都会把自己从头到脚好好收拾一番,不叫姐姐看出半点端倪。后来,他在他住的那个小院子住的久了,和旁边人家的女儿慢慢产生了感情,在姐姐淑妃的帮助下,最终抱得美人归,淑妃弟弟的生活才总算不那么灰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