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敌国奸细
作者:云水轻殇      更新:2021-10-23 08:26      字数:4349
  皇帝看着他的爱妃,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深情和关心;妇人凝视着皇上,脸上是带着疲惫挤出来的笑意和温柔。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向来看不惯这样温馨融洽的场面,深情的背后总要有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和不堪。
  伉俪情深或许从来都不该出现在帝王家吧。
  产房里,妇人紧紧抓着皇帝的手,想攫取一些力量来供自己生产,产房外,两个本不该在此时有所交谈的人,却趁着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产房里之时,一前一后,悄悄地离开了人群,找了一间相对偏僻的房间集合,像是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林玄自然不会错过这两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其中一人是她刚刚才见过的——丞相大人。而另一人,就更不得了了,林玄万万没想到,此时和丞相碰头的,居然是整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太后。
  林玄来到过去之后,还没有人能看到她的存在。不出意外的话,没有人有能力发现她。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两个人的密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内幕。
  丞相和太后进了那间看起来暂时不会有人经过的荒僻宫室之后,太后先是小心翼翼的用目光朝四周扫了扫,确定不会被其他人听到之后,太后才张了口:“事情办得怎么样?”
  丞相对太后的态度并没有林玄想象之中的谦卑和恭敬,只是淡淡回道:“太后交代,微臣怎敢不尽力办好?”相反,语气中似乎还透露着一丝嘲讽、鄙夷和不屑。
  太后看起来有些恼怒于丞相对她的态度,说出来的话却是:“本宫知道,这件事确实为难你了,但也只有你能办到,也只有你,他不会怀疑。”竟然是安慰的,甚至连一句斥责都没有。
  丞相几乎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了,一股怒气即将喷薄而出,却在半途被他收了回去,他心中想的是:如若不是只有我才能办到,你对我的态度还会如此吗?如果不是只有我才能办到,皇帝怎么可能不刨根究底查出真相?你利用的,不就是我对国家的忠心和皇帝对我的信任吗?不然我怎么可能答应你这么做,不然皇帝怎么可能不追查到你的头上?你毕竟不是皇帝师弟的亲生母亲,不过是仗着先帝宠爱,让先帝把尚是储君的皇帝师弟归于你名下抚养,得个太后的尊荣和权力罢了。你怎么可能对皇帝师弟真心爱护?他心爱的,想要立为皇后的女人死了,才可以给你的宝贝侄女让路不是吗?
  太后看着丞相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道:还是太年轻啊,看事情太过于短浅了。如果让这个女人平安生下孩子,还将孩子养大,最后我们国家必然要被我们的宿敌蚕食殆尽啊。本宫固然有些私心没错,可最终还是为了大局考虑才出此下策的啊。罢了,罢了,本宫本来也没想要你们这些小辈会懂。
  你怎么知道,当你把那个从小小婢女,一跃成为皇帝宠妃的卑微女子的发簪拿给本宫看的时候,本宫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啊。的确,外人都道本宫不过是养了皇帝几年,对他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关心,甚至有的状似关心之举很可能还包藏祸心。皇帝对本宫,其实也从不曾相信,对本宫千防万防,不过是面上做出一副恭恭敬敬母慈子孝的样子。本宫每每派人送过去的东西,他不是看都不看一眼就让人放起来,就是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偷偷丢了。从本宫送给他的生辰礼物——红玉如意,到本宫亲手给他做的长寿面,无一不是如此。有的时候本宫也骂自己,又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为什么要对他这么爱重,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得热脸去贴冷屁股?可是,答案连本宫自己都不知道,就是不自觉的想要去呵护这个可爱的孩子。先帝大概就是发现了本宫对他偷偷的关爱,想着本宫又没有子嗣,这个孩子又需要有人扶持,以免在宫里宫外得受人欺负,才会将他交给本宫抚养吧。只可惜,只有先帝才能看出本宫对这个孩子的真心。
  这个孩子突然喜欢上了一个出身卑微的小宫女,本宫起初十分惊讶,也不太愿意看见事情这么发展。本宫早早就给这个孩子寻到了身份样貌、才学性情俱是上佳的女孩子——本宫的远房侄女,且不说这个宫女的身份地位,品行才学,怎么能跟本宫那侄女相比?可是,本宫看皇帝这孩子是真心喜欢她,最终也就默许了。就当皇帝喜欢上了一个物件罢,时间总能冲淡他的喜欢,到时候,自然也就不用本宫烦心了。这孩子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本宫既然决定要成全他,也就由他去了,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那天,皇帝最为器重最为信任的新任小丞相,拿着那个小宫女的发簪来找我的时候,本宫心中的震惊、自责和对皇帝那孩子的心疼,远远超过世人所能想象的极限。本宫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坚决拦住皇帝;本宫很恼恨,恼恨那个卑微的小宫女,拥有了皇帝那孩子的喜欢和爱护,居然不珍惜,反而利用皇帝的宠爱给敌国传递情报;本宫也气愤,皇帝居然喜欢上这样一个人,难道要为一个女人葬送江山吗?但这些都抵不过本宫心底深藏着的心疼。心疼皇帝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这段感情注定不能善终。不过,这一切的真相还是不要让皇帝知道了吧,毕竟与其清醒的痛苦,陷入两难的境地,在喜欢的人和江山社稷之间做出抉择,不如让他什么都不知道,由我们帮他解决这个麻烦。只要那个宫女发了什么疾病暴毙,皇帝就算会难过一段时间,也很快会振作起来,会再遇到喜欢的人,不是吗?被喜欢的人背叛,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没有人比本宫体会的更深。皇帝那孩子,就不要领会到这种痛苦了吧。
  那个发簪一直在本宫这里,本宫日日都戴在身上,日日用这发簪的存在来提醒自己,这个祸患还没除,这个祸患不能留。发簪是是中空的,可以旋开,中间的空心部分藏着一张卷得极好的纸条,乍一看,似乎只是张白纸,但既然藏得这么隐秘,又怎么可能真的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这么简单?本宫派人拿了谍报探子常用的显隐粉来,往那纸上一撒,果不其然,就露出了几行蝇头小楷:近日发兵,早做准备,潼关副将,可为己用。
  且不论丞相是怎么弄到这么隐秘的东西的,皇宫中谁没有一点秘密呢?虽然皇帝和丞相关系非常亲近,但是丞相帮皇帝监督监督后宫各方面的情况,看看宫妃和朝臣有没有勾结的意图,有没有做什么把持朝政左右朝局的事情,也很是正常。何况,哪个臣子不想方设法的在后宫安插上几个人?本宫只要知道,小丞相对于皇帝忠心耿耿,对于我们国家忠心耿耿,这就够了。小丞相和皇帝从小一起长大,人品性情什么样,本宫还能不清楚吗?既然丞相值得相信,那这个发簪和发簪里的东西就必然不是在冤枉那个小宫女了。
  最近敌国蠢蠢欲动,在两国边关频频掀起战事,皇帝刚上任不久,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不想受人欺侮,于是在和几位将军偷偷商量攻打敌国的计划,没想到被这个曾经的小宫女,现在已经怀了皇上孩子的后宫宠妃,全然泄露给了敌国,甚至连应对办法都想好了。潼关正是边境几个频繁被骚扰的城池之一,潼关的守城副将本宫也是知道的,虽然有几分武力,但是人品不太可信,贪婪还好大喜功,很容易被人利用。但是当时这个女子被皇帝看上,封为妃子不过三两个月,居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本宫是该夸赞敌国培养了一个优秀的间谍呢,还是该感慨皇帝眼光不怎么好呢?
  小丞相当时把发簪拿给本宫的时候,想必一方面跟皇帝感情深厚,不想自己动手处理,另一方面,为了家国社稷,不能放任事情这么发展下去,所以才将这个难题拿到本宫这来的吧。本宫也不忍心把这个烫手的山芋再扔到小丞相的手中,毕竟如果让小丞相动手除掉这个女人,小丞相会对于皇帝愧疚一生吧,皇帝这么喜欢这个女人,小丞相一定不忍下手,不忍看到皇帝痛失所爱的难过样子吧。但是,没办法啊,如果不是由小丞相办,皇帝恐怕迟早会察觉到异样。如果本宫下令派人去做,以皇帝对本宫的态度来看,皇帝万一知道,必然会暴跳如雷,我就算拿出发簪这个证据给皇帝看,他也未必会相信。他很可能会打压本宫的母族,甚至找些由头杀一批,流放一批也未可知。而如果是丞相去做,皇帝不愿去查,不想去查,就算察觉端倪,非要弄清真相,也不会拿丞相怎么样,也不会拿丞相的亲族撒气。毕竟远近亲疏,本宫看得太清楚了。本宫不能拿本宫身后的亲族几百人的命运前途来冒险,不能啊,本宫就算被皇帝埋怨、迁怒,也没有什么,可是本宫不能把整个家族的大船弄翻,不能成为家族的罪人。所以,这件事,只能委屈丞相,为难丞相了。本宫的辛酸苦楚自然不能向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吐露,就算被怨怼就被怨怼吧,天下事,本就如此,能说清的,太少太少。
  丞相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太后,越发觉得不耐烦了,丞相觉得太后的嘴脸实在可恶,多看一会都觉得难受。一天,丞相和皇帝商谈完国事,走向自己惯常住的那个小宫殿的路上,一个没见过的小宫女突然拦住了丞相,拿出了一个簪子给丞相,说是太后让她把簪子交给他,还把簪子旋开了,露出了簪子中间空心管道里的小纸条,边旋开簪子,还补充说,簪子是从淑妃娘娘那搜出来的。淑妃娘娘,那不是皇帝师弟很喜欢的那个妃子吗,从前只是一个宫女,因为皇帝师弟宠爱,说封妃就封了妃了。把簪子给丞相之后,那个丞相从没见过的小宫女就飞快得跑没影了,丞相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丞相没见过完全一样的把戏,但也暗暗猜到了几分,回去用他跟他的线人传递消息用的显影粉一撒,果然纸条上就显现出了字。因为跟皇帝师弟关系亲厚,淑妃娘娘丞相也是见过几次的,她的字迹丞相也认识几分,但他不敢确认,又托人弄了几张淑妃娘娘练字的纸,反复比对,才终于确信,这字就是淑妃娘娘写的。而纸条上的内容,更是让丞相夜不能寐。拿到纸条的隔日,丞相就找了太后,但没想到,太后居然装作没见过那个簪子和纸条,还作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因为皇帝和太后并不亲近,作为和皇帝站在统一战线的丞相,自然对太后也不了解,甚至没打过几个照面。在丞相心中,太后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太后的惊讶在丞相眼里就是做戏,甚至连问都没有问,就下了这样的结论。丞相越想越气愤,簪子是太后命人送过来的不说,自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来找太后商量,想知道太后把簪子给自己是为什么,太后居然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然后让我动手杀了淑妃娘娘,想让我动手就直说,还拐弯抹角,先装作不知道簪子的存在,后又吞吞吐吐,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最后才说让我动手。算了,丞相想,或许太后就是因为这样,才让皇帝这么反感的吧,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吧,这样的女人,定然不能留在皇帝身边,否则岂不是要为祸江山社稷?从这张纸条上的内容就可以想见,若是这个女人成了气候,对国家造成的危害有多大。
  一边旁观的林玄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不由感慨:幕后之人好算计,脏活派给皇帝最亲近的人干,还顺便调拨了皇帝最亲近的丞相和太后之间的关系,干掉了淑妃,最后还能让皇帝与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丞相和太后产生嫌隙,一时不知道多少鸟了。
  丞相虽然在太后那答应得很痛快,但他内心的波澜却不想叫任何人看了去,尤其是他心中这么反感的太后。所以,才有了林玄看到的,丞相在随从走了之后,独自一个在偏殿的难过神情。对于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再怎么为家国天下计,朋友情、兄弟情都还是那么重,再怎么劝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天下,心里属于师兄弟的那份领域,还是会隐隐作痛,还是会提醒他,自己做了什么,会对兄弟造成怎么样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