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莽夫送信
作者:
不见轻狂 更新:2021-10-23 07:58 字数:3143
秦军大营,中军大帐。
嬴疾看着散会后去而复返却露出一副纠结模样的吴澜,疑惑问道:“吴校尉可是有事?”
吴澜犹豫了一下,然后自怀里掏出一块纹饰繁复的青铜令牌,说道:“这是燕相子之给我的信物,持此令去见燕军骑兵统领秦珲,可命其配合秦军行事。”
“嗯?”
嬴疾顿时起了兴趣,接过吴澜递来的令牌,仔细勘验了一番,狐疑问道,“吴校尉何时与燕相子之有这般深厚的交情了?”
吴澜解释道:“我与子之并没有什么交情,只不过上次随太子出使燕国时,因缘巧合结识了纵横家名士苏代,再通过苏代与子之见了一面,做了些利益交换。”
“哦?什么利益交换?”
嬴疾说话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此前一直在蓝天大营练兵备战,因而只知道嬴麒曾秘密出使燕国但未有所获,却不知具体过程,所以本能地对吴澜说的话有些怀疑。
吴澜其实猜到了嬴疾会这般反应,不然他之前也不会有所纠结了。
想了想,吴澜坦诚说道:“我以秦军会在此次大战中杀死燕国太子姬平为条件,换取子之在燕军中安插一名心腹,与秦军合作。”
“子之就这么答应了?”
嬴疾顿时瞪大了眼睛。
吴澜点头:“嗯,然后他便给了这块令牌给我。”
嬴疾问道:“你相信他?”
吴澜摊手:“为何不信?”
燕相子之想篡位自立为王的心思,天下人皆知。
但燕国内部,除了燕王哙那个被三代之治理论洗了脑的家伙,还是有很多反对子之的人。
这些人拥护燕太子姬平,与子之在燕国朝政、军事、邦交上,处处争权夺利。
此次燕国加入合纵联盟,派兵攻秦,燕太子姬平一力促成,燕相子之顺水推舟。
两方博弈之关键,便在于攻秦胜败。
若五国合纵联军胜,燕太子姬平便能携大胜之势回返燕国,重挫子之一系的气焰和势力。
若五国合纵联军败,燕相子之便可往姬平身上泼脏水,说他“德薄,不能奉宗庙”,再催一催燕王哙,顺势举行禅让大典,一举窃夺燕国王位。
从阴谋论的角度出发,以秦军杀死燕太子姬平为条件,换取子之在背后捅姬平和燕军一刀,是完全站得住脚的。
毕竟,此次攻秦之燕军,大部分都是拥护燕太子姬平的,与燕相子之并无太多关联,甚至还是敌对关系!
嬴疾号称“智囊”,可不止懂军事,在内政和邦交上也很有见解。
稍一推敲,便把这里面的门道想出了个大概。
片刻后,嬴疾摩梭着手中的令牌,问道:“为何现在才把这件事说出来,之前却只字不提?”
“人多嘴杂,怕消息泄露出去。”
吴澜理所当然回道,丝毫不觉得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暗指秦军内部有奸细,会让嬴疾感到不爽。
嬴疾确实没有因此恼怒,而是问道:“你可有把握,子之不是在使诈?”
“没有把握。”
吴澜的态度极为光棍,“子之可能真想坑死姬平,也可能想坑秦军一把。事先声明,他的信物我已经交给将军了,如何用,是将军的事,有功,我不要,若是有过,我也不会为此负任何责任。”
“我明白了。”
嬴疾点了点头,然后收起那枚令牌,说道,“吴校尉若无其它事,便回去整军备战吧,明日攻打敌军大寨,还要靠吴校尉的砲车建立奇功!”
“喏。”
吴澜拱手一拜,行了个军礼后麻溜走了。
至于嬴疾信与不信子之的话,如何去用子之给的信物,自此与他无关。
待吴澜走后,嬴疾沉默思虑了许久,方才做出决定,沉声喝道:“急召山钺来见我。”
一名随侍左右的亲卫立即领命出帐。
不多时,原本正准备率麾下骑兵开拔的山钺匆匆而来,囫囵行了个礼后,瓮声瓮气问道:“将军何事相召?”
嬴疾拿出那枚令牌递给山钺,吩咐道:“你寻机派人潜入燕军骑兵营寨,持此令牌去见燕军骑兵统领秦珲,就说是燕相子之故人,命其配合你部歼灭赵军骑兵。”
“哈?”
山钺顿时愣了。
随便派人拿着块令牌就能策反燕军骑兵统领?
还有这种骚操作?
嬴疾没理会山钺的疑惑,继续说道:“若秦珲答应了,你也须留个心眼,提防其中有诈。”
“哦。”
山钺挠了挠头,觉得这才正常嘛。
“记住,秦珲之言不可尽信,燕军骑兵不可不防,事有不对,立即按原计划,将燕、赵骑兵全部歼灭!”
嬴疾将令牌塞到山钺手上,又多嘱咐了一声。
“喏!末将领命。”
山钺瓮声瓮气喊道,接过令牌,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中军大帐。
他还要带领麾下一万三千骑兵连夜开拔,去与燕、赵骑兵的麻烦呢。
……
深夜。
夜色沉静。
秦珲的心里却很不平静,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索性坐了起来。
燕军离开蓟城前,相国私下与他见了一面,交代了一件机密之事。
这件事让秦珲的内心备受煎熬。
“背盟啊!”
坐在黑暗里,秦珲幽幽叹息一声,却不敢说出声来,只敢在心里自语。
他怕这话被拥护太子的士卒听到,然后自己的脑袋被人砍掉。
想起太子,秦珲的思绪变得愈发复杂。
他清楚地记得相国对太子的评价。
望之不似人君。
事实上,秦珲觉得相国说得很有道理。
太子,眼高手低,见小利而忘大义。
燕国明明与秦国不接壤,太子却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劳师千里,打一场劳民伤财、毫无益处的战争。
观太子之行事,若太子继位,必会让燕国民不聊生,甚至有亡国之危。
燕国,内有齐、赵相逼,外有诸胡为敌,不容许再出第二个燕王哙这样的王了。
可,若我按相国吩咐的做了,便是叛国啊!
“将军,抓到一个秦军奸细,他却说是相国故人,有要事说与将军听。”
就在秦珲陷入自我怀疑时,他的铁杆心腹在帐外喊道。
秦珲闻言,浑身一颤,随即平复下心情,故作平静吩咐道:“带他来见我。”
顿了顿,秦珲补充道:“隐蔽些,动静不要闹大了。”
“喏。”
那名心腹应了声,很快便带了个作燕军士卒打扮,却梳着秦人发髻的壮汉。
“你带人守在营帐周围,没我命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秦珲对心腹吩咐了声,待心腹领命出帐,方才打量起被五花大绑的秦军奸细来。
片刻后,秦珲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壮汉哼了一声,扭动了下身体,讥讽道:“怎地,不敢松开耶耶,怕耶耶宰了你吗?”
“凭你?”
秦珲不禁失笑。
他可是打遍燕军无敌手的绝世猛将,论武力,他还从没怕过谁。
而且,眼前的壮汉身材虽魁梧,却比他小了足足一圈,气力上就差了一大截。
“罢了,便松了你的绑,你又能如何?”
笑过后,秦珲抽出随身带着的解手刀,割开绑着壮汉的绳索。
那壮汉倒也没趁机发难或是试图逃跑,只扭了扭手腕,然后从怀里掏出个令牌,丢给秦珲,问道:“你可识得此物?”
秦珲接过令牌一看,脸上的神情顿时无比复杂。
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啊。
长长地叹了口气,秦珲将令牌收入怀中,说道:“说吧,要我做些什么。”
那壮汉也不绕圈子,直接道出来意:“我家将军请你配合围剿赵军骑兵。”
“回去告诉你家将军,他的要求,我答应了,也请他不要忘了他的承诺。”
秦珲沉默许久,方才语气幽幽回道。
那壮汉闻言一愣。
承诺?
什么承诺?
算了,这些事不是咱这种大老粗玩得转的。
轻轻摇了摇头,壮汉大咧咧回道:“放心,老秦人言出必践。”
“如此便好。”
秦珲点头,然后挥了挥手,“你走吧。”
壮汉也不多留,拱了拱手:“告辞。”
说完,他便昂首挺胸,大踏步往帐外走去,丝毫也不担心秦珲可能反悔,命人宰了他。
守在帐外的心腹见壮汉大摇大摆走了出来,立即给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控制住壮汉,然后自己掀开门帘,走进营帐。
“放他出营,不要声张。”
秦珲不待心腹发问,直接给出命令。
心腹立即返身出了营帐,亲自押着壮汉,一路避开巡逻的士卒,将壮汉放出了营寨。
“营寨立得倒挺有些章法。”
壮汉远离燕军骑兵营寨后便脱了身上的燕军士卒甲衣,赤着上身往前走去,边走边皱眉自语,似在回忆些什么。
“将军。”
可惜没一会儿,壮汉的回忆便被人打断了。
一什秦军骑兵悄无声息地从黑暗里窜了出来。
“回营。”
壮汉翻身骑上一名秦军骑兵牵来的黑色骏马,双腿一夹,率先在夜色里疾驰而去。
若嬴疾在此,见到壮汉的面貌,怕是会气得吐血。
堂堂秦军骑兵统领,居然以身犯险,亲自进入燕军骑兵营寨。
莽夫啊,十足的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