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冬，江州的天气就一直阴沉沉的。天上永远密布着一层阴云，使得太阳照下来，反而给人一种寒意。
  杨远和吴倩站在警戒范围的外侧，心情也和这天气一样，灰蒙蒙的。
  杨远叹了口气，说道：“张旷一伙人绑架小童和我，是受了宋正阳的指使。但是我从他们的谈话中发现，宋正阳并没有履行承诺，给他们钱。所以，彭辉和蒋树在去找宋正阳要钱的时候，被宋正阳杀了。我猜，张旷等人一直隐藏在江州，就是为了找宋正阳报仇！”
  吴倩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都能解释清楚了。张旷看到了警方发布的通缉令，知道那个神秘人就是宋正阳，所以他纠集了所有人找到宋正阳。谁知道反而被宋正阳全都解决了……”
  她深吸一口气：“宋正阳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杨远目视远方，轻轻一叹：“张旷等人没有防备，想对付驱虫师本来就不太容易。而且宋正阳手上有大量的加强版遗言虫之毒。我刚刚匆匆瞥了一眼尸体，发现很多人身上都有厮打的痕迹。如果我没猜错，宋正阳应该是趁机给其中一些人下了药，让他们互相残杀，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吴倩已经接受了杨远这种说法。当初在红桃q酒吧，杨远也曾经面对十几个混混。虽然那些人没能把杨远怎么样，但他们也没受多严重的伤，杨远反而被一刀捅伤了。
  而这次，十几个人全都被打死了，除了那种能够使人“中邪”的药物，吴倩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可能。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忍不住惊呼一声：“如果宋正阳给车站、机场负责布控的人下了药，岂不是很轻易地就能逃出去！”
  “遗言虫之毒需要吃下去，才能发挥出效果。警察一般不会乱吃东西的吧？”杨远眉头微微一皱，“而且除了车站，在高速路口和关键点位，都有负责检查的人，宋正阳没有那么容易逃出去的。不过……还是以防万一的好。宋正阳这个人丧心病狂，不能以常理揣度。”
  吴倩点点头，拿起电话准备给负责布控检查的同事打电话。但电话拿在手里，她又有些犹豫了。
  过了许久，吴倩才叹了口气，说道：“杨远，我知道你的推测都是事实，可是其他人未必会相信。”
  杨远点点头：“人们都愿意相信眼睛看到的。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根本不会相信一个小小的虫子，会给人类带来这么大的危害。”
  “按照现场的情况来看，周局长很有可能将这件案子认定为黑帮火拼，导致调查方向一开始就错了。”吴倩眼中露出深深的担忧，“这样一来，大部分警力都会投到其他方向，更容易使宋正阳出逃！”
  杨远知道这种担忧不无可能，沉吟半晌，说道：“警方找了宋正阳这么多天，都没有收获。张旷却一下子就找到了他。你说，这是为什么？”
  “你是说……宋正阳是利用黑道上的力量躲藏？”
  “即便不是这样，这些黑道上的人，都有一定的眼线。通过他们，想找一个人很容易！”杨远想了想说，“你应该也认识一两个这样的人吧？”
  “我明白了！”
  杨远忽然正色道：“吴警官，宋正阳这个人很危险。即使你们局长没有重视，也请你一定要尽快找到他！”
  “你放心！”吴倩冲他一笑，“我知道分寸。”
  “如果有了消息，尽快给我打电话。我回去准备克制遗言虫之毒的药。”
  杨远说了一句，正准备离开，忽然眉头一皱。因为他看到面前的石块上，有一道血痕。
  由于这里是犯罪现场，到处都是血迹，所以这里并未有人注意。但是杨远却发现，这里距离打斗的现场，足有五十多米。在这里突然出现血迹，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他把刚走不远的吴倩又叫了回来，把血迹指给她看。吴倩看过之后，狐疑地问：“会不会是有人受伤没死，从这儿跑了？”
  杨远没有说话，因为他觉得吴倩的说法不太可能。既然宋正阳可以杀死十几个人，又岂会留下一两个活口？
  杨远顺着血迹往前看了一眼，果然又发现前面不远又有一处血迹。不过这处血迹就不太明显了，更不容易引起注意。
  “看来这个人受伤并不重。”吴倩推测道。
  杨远按照两处血迹延伸的方向，径直往前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江滨大桥下面。这个地方因为很少会有人走过来，因此河滩上长满了荆棘茅草。
  现在已经入了冬，茅草呈现出一片枯黄色。杨远看到草丛明显有被人挤压过的痕迹，立刻拨开草丛，快步走进去。
  “等等我！”吴倩不放心，叫了一声紧追而去。
  远处的周正刚恰好抬头看到这一幕，浓眉一拧，颇有些不悦。
  杨远走进草丛不远，就看到前面趴着个人。他停下脚步，小心地往前靠，发现那人并没有反应。
  两人走近一看，只见那人双手抱头，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显得十分滑稽。不过杨远和吴倩都没有笑的心情。杨远抬手拍了拍那人的后背。
  那人忽然动了一下，继而尖叫一声，跳起来就跑，显得十分惊恐。
  吴倩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将对方摁倒在地。只见这人脸上手上都是血口子，这会儿已经不流血了。但他脸上涕泪交加，不停地哭喊：“有鬼……有鬼……不要抓我……”
  杨远翻了翻他的眼皮，简单检查了一番。吴倩已经用手铐将此人双手反拷到背后，问道：“他是谁？”
  “我认识他。”杨远叹了口气。
  眼前这个人，也曾出现在那栋废弃仓库里，对杨远进行过殴打。不过这人只是张旷那些小弟中的一员，根本排不上号。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杨远绝不会想起来有这么个人。
  “他这是怎么了？”
  杨远摇摇头：“我想是疯了……”
  “被吓疯的？”吴倩有些难以置信。这些人可都是些亡命之徒，死了十几个人，就吓成这样？
  杨远叹道：“或许是梦魇蝶……”
  “什么蝶？”吴倩奇怪地问。不等杨远回答，有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就跑过来，站在枯草丛外喊：“吴警官，局长叫你过去一趟！”
  杨远道：“算了，没时间解释了。我先回去准备，你别忘了那件事！”
  吴倩点点头，带着那个嘶声哭喊的疯子走开了。杨远也快步往回走，心中的担忧更重了。
  他一直都觉得，那些梦魇蝶是宋正阳所养，但是一直想不通他养这种生物做什么。现在，杨远明白了。梦魇蝶就是宋正阳的杀招！
  或是为了防身自保，或是为了其他什么目的，每个驱虫师都会驯化一些虫做自己的武器。就像巨螯蝗虫，就是大家普遍使用的一种虫。
  一般驱虫师都会驯化多种虫，以用于不同的场合。其中就会有一种是他的绝招。这种绝招，一般是师徒传承，旁人不知其中的秘密，很难模仿。
  就像杨远就从师父那儿学会驯化幻影虫，作为自己的杀招。只不过后来他无意中发现了灭绝数百年的木精灵，这才将其作为自己的绝招。只不过木精灵有点不太听话，所以幻影虫仍然是杨远最可靠的利器。
  而梦魇蝶也是一种极其稀有的生物，驯化起来十分困难。杨远早就捉到一只，但他研究了几个月，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控制梦魇蝶。如今看来，梦魇蝶极有可能就是宋正阳的绝招。
  杨远叫了一辆出租车，加快速度赶回学校。而吴倩则带着那个疯掉的混混，来到周正刚面前。
  周正刚一脸严肃，不等吴倩说话，劈头盖脸地批评起来：“吴倩，你不跟着大家处理现场，到底在干什么？刚毕业半年，就想当甩手掌柜了？”
  发生这么大的案子，周正刚的心情非常糟糕，对待吴倩这个平素很喜欢的后辈，也没有了和蔼的态度。
  吴倩被他骂了一句，颇有些委屈。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局长，这个人是在桥下的草丛中发现的。我有很大的把握相信，他就是张旷的小弟，也参与了昨晚的事情！”
  “他这是怎么了？”周正刚看了一眼哭号不止的混混。
  吴倩说道：“根据杨远的推测，这人极有可能是被宋正阳弄疯的！局长，我建议加大搜捕宋正阳的力度！”
  周正刚听到杨远的名字，又冒起一阵无名火。他沉声道：“宋正阳那起案子，只是普通的经济犯罪！眼下这件案子，才是重中之重！我们已经分析过了，这极有可能是一起犯罪团伙因为利益问题，而产生的群殴致死事件！吴倩，你尽快……”
  他话还没说完，吴倩就直接打断了。她的猜测没错，调查方向一开始就错了。
  吴倩忍不住大声说道：“如果只是简单的群殴，怎么会死这么多人？这个人为什么会疯？局长，现在的调查方向错了！”
  周正刚气得脸色铁青，吼道：“吴倩！你几年警校都白上了？相信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子信口胡诌？我警告你，现在案情如山，你不要犯低级错误，葬送大好前途！”
  吴倩的火气也起来了，冷冷地说道：“前途没了不要紧，如果不能抓住那个杀人狂魔，我才会良心不安！”
  她说完，扭头就走。上了自己的越野车，一踩油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