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
作者:
方堃M 更新:2021-10-23 04:36 字数:8273
我以为事情结束了,为哥哥安了家,帮他舒舒展展地办了婚礼。天堂里的爸爸应该很高兴,大伯大妈应该能满足。阴历腊月初八,哥哥嫂子又跑回家办婚礼。那段时间我是最忙的,放年假就在眼前,工人等着拿钱回家过年,也不知有多少帐单压在案头,每张帐单都必须仔细审核。我告诉他们:你们爱热闹自己去玩吧,我没时间陪你们了。哥哥嫂子走了,大伯电话来了,要我回家。说亲家不同意这门亲事,到时说不定会把女儿扣在家里。这怎么可能?天下父母待孩子的方式各别各样,但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希望孩子生活过得好一些。嫂子的生活条件很优越,结婚证领过了,婚礼当天把女儿扣在家里!他还要不要女儿啊?再三跟他解释,再三向他保证,嘴都说干了,仍然坚持要我回去。烦死我了,我说工作忙,走不开,挂机了。
大伯还是很有权威的!电话打到我婆婆那里。有些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我就像个被人抽着转圈儿的陀螺,伯伯婆婆看着我都十分心疼,但也没办法,那些工作实际上都是我的份内事,必须让我去做。妈妈长期在我身边,看着我总是发呆,心酸得话都说不出来。与我的工作相比,他那个跑场过的假婚礼能算什么!但拿到桌面上就摆不开,大伯与我婆婆是老乡亲,是正儿八经的重要亲戚,妹妹参加哥哥的婚礼义不容辞。婆婆顶不住,只好答应了。她揪心的不是工作,是安全。我虽不是婆婆的女儿,但自幼喊她妈妈。又是女儿又是儿媳,心疼加一倍子。照料我如同婴儿,小心翼翼。正式参加工作后就让我住到她身边,由她亲自照料。晚上无论多晚回家,工作人员仍等在那里。进门下车,坐定后有碗很漂亮的汤。泊车,放洗澡水,换洗衣服这些事都有专人做。早上起床漱洗上车,必备的资料,早点都备好在车上。对于工作她从不催促,总是宽慰我:别着急,那是明天的事。她就是我的定海神针,天天让我吃安神补脑丸,哈哈哈!我特喜欢婆婆,修养深,眼界阔,多年来主持大集团的领导工作,经验丰富,一切从容。遇上麻烦我总是先请教她,她会帮我细心梳理,分出泾渭,我从她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农村人闹婚礼很野性,这些年又流行起一股恶习,一些无聊的闲汉专门借机找女孩子麻烦,向你脸上糊油漆的都有。婆婆亲自打电话给我们村里几位年高辈长的老人,请他们费心照顾我一下。婆婆在家乡声望很高,她有一颗佛心,在老家投下不少钱。任何人家盖房子她的贺礼都是四万,紧扣着花这笔钱就能盖起一栋小小楼。我伯伯很少回家,他对家乡官员深恶痛绝。我婆婆和伯伯所处的环境也不同,我们县的陶书记,从前是公安局长,他的儿媳就是朱林的启蒙老师,婚姻是我婆婆促成的,嫁妆是我婆婆赠予的,现在仍在我婆婆身边工作。由于这层关系,我婆婆每次回家陶书记都会登门看望,没有官员敢于敲诈我婆婆。另外我婆婆心细,你就是说得天河下沉也没得钱给你。婆婆答应了只好回去,请伯伯过来暂理我的工作。我当时对大伯很有意见,心里感到很憋屈。我为哥哥做的并不少,不要说姪女,就算自己的女儿做到那样都算到位,他居然搬出婆婆来压我!”
“你能那样周全一位堂兄确实难得。”俞主任道。
“我祖父母去世早,大伯抚养过我父亲几年,供他读了初中。不过那时一切都是依靠集体,养活一个人一年只要二十块钱,读书一年只要三块钱。爸爸在世时已给过大伯足够的回报,祖业丝毫未沾,私下里塞给我大伯不少钱。姐姐不满十五岁便带在身边,专设一个小食堂,让她烧三个人的饭,拿普通工人的工资。没有我爸爸根本就没有姐姐的今天,所以姐姐才那样特别怀念他。我不是跟大伯算柴米帐,他花在我爸爸身上的不过百把块钱,我父女两代回报他的最少也是三百万。我回老家除掉工作放不下还有应酬上的麻烦。家乡有上百户乡亲,每次回家都要送点礼。当时我身上还不足十万块钱。年收入一百多万被我花得一干二净!现在去哪里弄钱?在公司是能借到钱,但钱未到手我伯伯就知道了。不管他多么宠我,像这样毫无节制的花钱他不可能容忍。好在我和婆婆没有隔阂,闲事都闲嗑给她听。婆婆心细慈祥,代我办了礼品。每户乡亲几斤糖。几斤水果,千把块钱。还买了一箱中华烟,四箱五粮液酒送给哥哥嫂子两家,另外还给了我二十万元现金留在身边备用。面子是保住了,心里不舒服,懒怠回去。下班后到婆婆家陪她吃饭,陪她吹牛。
其实婆婆当时对我大伯已经很有意见了,我为哥哥嫂了安排了不错的工作,置下了不菲的产业,赔上了几年的收入!大伯应该满足了,不能总是拖着我花钱。只是她修养深,没有把这些说出来,从血缘关系看大伯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她不想让矛盾表面化。婆婆将我推拥上车,带着她公司的大面包车往家赶。真的好糟心,一路慢慢走。中途给嫂子打了电话,让她在路边等我,有点礼品送给她。和嫂子见面都晚上十点多了,给了她两箱酒,十条烟,没给钱了,我自己都穷透了,哪有钱给她。十一点进入我们村,我以为大伯一家早睡觉了,冬天的乡下很冷,也没活儿干,被窝里是个很享受的好地方。我很希望他们从热被窝里爬出来冻一冻,皮肤冻裂了就好。没有想的那么美,大伯一家人,还有些亲戚在堂屋中把炭火晓得旺旺地,品热茶,嗑香瓜籽,很悠闲的坐在那里感受着婚礼前的喜悦。更让我恼火的是我深夜到家,大伯一句问候话都没有,就指派我做伴娘。我没有爸爸了!他是我大伯,对我拥有无限权威。我不是摆架子不愿做事,更不是看不起哥哥嫂子。乡下闹婚礼迎亲的这群人最受伤,尤其是伴娘。所谓抬头嫁女儿,人家恶意骚扰你都必须低头承受。我有大批的工作等在那里,出了问题怎么办?我打电话给婆婆,是她要我回来的。伦理有先后,大伯没有婆婆重要。大伯的不知进退终于引爆了婆婆的怒火,让哥哥听电话,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你让周文做伴娘——你一个研究生,一点脑子都没有。无论妹妹为你做了多少,你也不会为她操一点点心。她身后数万人等饭吃,你居然拖她回家做伴娘!要是她的脸上被那些无赖糊上油溱,你怎么办?你认为她伯伯会放过你吗?他会剥掉你的皮!你天天都是结婚——’
婆婆的震怒震醒了我大伯,他的权威非常有限,我婆婆是好说话,但她是有底线的。哥哥惶恐道歉:‘不让她去,不让她去,请您尽管放心,不会让她去。’接着打电话给嫂子:‘周文不去了,朱老总刚才来电话不同意她去,她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原来我大伯在家里到外乱吹,编些谎话压他亲家,说我要亲自去迎亲。我与县委陶书记扯起来是那种半真半假的亲戚,普通老百姓听起来可能是有点吓人,其实我与陶书记从无来往。害得嫂子一家人为接待我费了老力,漫山撒网搜寻可吃的菜。费了许多心血,现在又不去了!嫂子很失望,让我听电话。‘安全方面我有准备,能给你绝对保证。我已让弟弟找了几个人专门保护你,不可能让那些无赖去碰你。父母好想见见你,当面说声谢谢,’
新娘子的要求必须满足,答应了她。哥哥姐姐转为我的安全耽忧,出一点儿事我伯伯婆婆都不会放过他们。大伯一直呆在那里,直到那时他才知道电话压我婆婆,迫我回家做伴娘有多么愚蠢。‘我们必须依靠自己,不能完全指望别人。’姐姐让姐夫立即回城,找两个大个头便衣警察过来专门保护我。她为我配了一套行头,绒帽,墨镜,风衣,高筒皮靴,武装很整齐的。按规矩迎亲的是四个人,两人媒人,新郎,伴娘,同程时对方派三个人送亲,亲人,闺密,亲戚代表。双方凑成一个八,发发发!现在迎亲的就占了六个,对方只能派一个人送亲,哥哥的岳父母一诺无辞。为摆样子,我的车用作花车。我姐姐干这类活儿很内行,带着哥哥姐夫连夜将四部车装饰好。我虽没干活,但也是一直站在那里陪着他们熬,两点多钟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迎亲的四部车在鞭炮声中向前移动。我带着哥哥走在前面,姐姐驾哥哥的车,姐夫驾自己的车,警察驾所长的车。因事先有约定十点十八分到达新娘家,实际上只有十多分钟的车程,路上将车加满油,距嫂子家还有一段路便把车停在路边玩。时间差不多时电话通知嫂子准备迎接,鞭炮声隆隆响起,车队向前移动,准时到达嫂子家门口。准备工作确实很到位,一班人排成长队将我们与闹婚礼的人分离开。就是那样也不行,垃圾,砂子满天飞,有人竟用小捅装砂子向我们抛洒,嫂子母亲也提个小桶,里面装的是糖果,四面八方的乱抛。她父亲抱个托盘,上面堆着散装香烟,见人就递。闹婚礼是有规矩的,袭击对像仅限于迎亲的人,娘家人是不能碰的。哥哥下车前告诉我暂时不要下车,我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车内。嫂子姐弟俩拿着两把大雨伞先护住我的车门才让我下车。迎亲的四个男人没有迟疑,车刚停稳便跳下车,脱下上衣两手撑着,不顾砂雨冲过来保护我。在众人的围护下我拔腿狂逃,一气冲进嫂子的闺房。进入房间就安全了,嫂子的弟弟带着警察和朋友守在门口,没有他点头任何人不能进去。那是闺房!男人免入。我姐姐是老江湖,围巾裹着头脸,墨镜护着眼睛,身披长风衣,卸装后本色仍在,四个男人就不行了,他们先在外围打防护,后来锁住楼梯道口为我们挡砂雨,被砸得灰头土脸的,进门后‘呸呸呸’地吐个不停。是很好玩,我也觉得很搞笑。
闺房改作临时客厅,一张大圆桌周围摆满着藤椅。桌面上堆满着花花绿绿的各色茶点,洋货,土货都有。嫂子父母根本就不像我大伯说的那样,两人都大喜盛装,接待我们热情满满,而且非常文明。这是有违常例的,按照风俗他们应该摆出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对迎亲的人不理不睬,坐在房间里假装生闷气,等着媒人求见交钱。按规矩婚礼那天娘家的所有开支,包括用水在内都由婆家付帐。所谓抬头嫁女儿,女方家长总是抱怨钱太少了,由媒人两边说合,婆家多少添些钱。这实际上是个必经过程,但也有些家长借此勒索。哥哥嫂子是自己牵手的,没有媒人,娘家人是不能做媒的。为节省谢媒钱由我姐姐姐夫冒充媒人,彩礼是姐姐下的。姐姐很烦嫂子父母,态度谦恭,好话说了好几车,但只给了一万块钱。那点钱管当天的开支根本就不够,仅我们迎亲的人一桌客饭最少也得五六千。一般人家的彩礼是八万,有的都要十几万了。嫂子父母没有一点异议,拿我姐姐作上宾接待。我同他们拉了手,官腔官势地说了几句谎话。‘非常感谢你们为我培养了这样一位才华横溢,德容俱工的好嫂子,周门有幸,得此佳人!哥哥生于柴门,年轻不知世务,今后还望你们不惜良言,多加训示。’这些屁话他们听不懂,还得嫂子从中翻译。他们乐翻了,我比姐姐要好多了,感谢过后手脚忙乱地为我们沏茶。
大伯原指望我回家能帮他省些钱,避免麻烦。再也料不到我给他招来了大麻烦,弄得差点就不可收拾。农村不像城里,城里人婚礼发请贴,收到请贴人家一般都会来,未受邀请的人是不会来的。农村不是这样,爱来就来,不来拉倒,远道知亲好友给个口头知会。一般来说人家会提前几天送去贺礼,给主人家有个准备。但规矩是婚礼当天十二点前都可送礼,十二点过后就不行了。大伯家收到七十多份贺礼,八桌客人,喜事必须宽办窄用,有些路远的亲戚当天走不了。大伯很爱面子,备下十二桌客菜,还请了两位乡下名厨。我们在嫂子家坐尚未稳,大伯来电话,意外拥来二十多位邻村的客人,有些人都不认识。坏了,坏了,坏透了!这些人全是冲我来的。我哪里能照顾到许多人,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同他们纠缠。我赶紧告诉大伯,这些人的礼金不能收,记清他们的姓名,饭后以回礼方式退回去。这样的电话每隔几分钟就来一次,不到十一点共拥来二百多位计划外的客人,乡,镇两级官员全数驾到。无法收拾了!人家送礼是不能拒绝的,收过礼必须给人家饭吃。一个普通农家突然之间要推出这么多客饭,去银行取钱都来不及。我把车上的备用钱拿出来给了姐姐三万,让她赶紧去办酒菜。给了姐夫五万,让他去办三百份回礼,每份里面放一百块钱现金,官员们给两百。让他们快速办好赶快回家,不要再过来了。我们必须立即带上新娘赶回家救燃眉之急,媒人走了,我来做媒人!怯场是不会的,不熟悉风俗罢了。我把家中的突发情况告诉了嫂子父母,希望他们能理解,能配合,让我们立即带上新娘走人。这一要求实在是有些唐突,新娘出嫁的规矩是吃过午饭哭一会子,表示自己离不开父母。大家劝一会子,帮她洗澡换新衣,弃旧迎新,留下美德,迎来鸿运。再哭一会子,知心姐妹开导一阵子,过后帮她化妆。太阳落山后出门,表示自己离不开父母,但又不能错过好日子。实际情况应该是农村人白天要忙农活,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去凑热闹。因为大家都守着这个规矩,所以新娘家的客人大多来得迟,吃完饭嬉闹过一阵后送新郎新娘出门,尽理尽情。要是现在就把新娘带走,客人来了没有演员怎么唱戏?哥哥的岳父也不好同我翻脸,期期艾艾地表示为难。这也是道难题,我想了想道:‘老家不是有个三朝回门嘛,让哥哥留下一些钱,你找家好点的饭店,把定金下了,把该请的客人请了。回门那天大家一起去喝酒,由我哥哥付帐,行不?’见他仍然迟疑,我补充道:‘你必须帮哥哥嫂子这个忙,我们不回去,三百多人挤在那里,弄到客人没有饭吃,哥哥嫂子今后还回不回老家啊?礼上失仪你可以把责任推到哥哥头上,哥哥请客赔礼应该能挽回来。收礼不给人家饭吃!那不是开玩笑的。’
我的话把嫂子也说急了,不待他爸爸开口便阴着脸道:‘这有什么不可以?人家送一次礼喝两次酒高兴还来不及。什么规矩不规矩,现在还有谁管这些闲事?我的同学中很少有人在老家办婚礼,现在人办婚礼的目的是收回过去送出的礼金,赚点钱。在农村办婚礼很难赚到钱,弄不好就赔本,所以大家都不办了。’父亲听女儿这样说只好一笑同意,但要求我们吃过饭再走。我还是第一次登门,规矩可以不问,亲戚还是要的。他都很为难了,我也不好再勉强,喜事嘛!大家高兴才好。让他尽量快一点,把早上吃剩下的东西加热一下就行。他们家已预备好我们作为第一桌客人,主菜前一天晚上就已备好,时间很短我们就受邀入座。菜一道接一道地向上递,清一色的野味!就连青菜都自小菜园。乡下严霜过后的青菜苔!你们很难品偿到,糯中泛甜味,真是漂亮。火锅是我们家乡的独特土产——山獾子肉做的,味道真好。男士喝五粮液,女士喝香槟,那一桌酒菜费了他们家不少钱。
不出所料,一些无赖专找我的麻烦,客厅不是闺房,必须充许人家进门。哥哥贴在我背后,两个警察,嫂子的弟弟带着两个朋友,六个人挨挤着站成一排,每人手上拿包中华烟见人就递。烟是接了,那是他们该得的,但受贿不手软。为把我哥哥这班人引开,拼命地往他们脸上糊墨汁,没有油漆。六个人站在那里像木桩一样,认死不移步,白衬衫染成了黑衬衫,一个个含笑发烟。嫂子母亲专门递湿毛巾供他们擦脸,速度根本跟不上,毛巾都是黑的。黑毛巾擦黑脸,黑脸上挤笑容,你们应该没见过,真的很好玩。有个傢伙见弄不走他们,便从侧面偷袭我。我也防备着,真的被他们糊上满脸油漆,就算不破相烧得也难受,况且还有许多工作等在那里,没有时间躺在医院里。见他伸手,逮住他的手腕向下一拉,让你偿偿甜头!姑娘的便宜那么好占?拉趴了他,一张脸贴在鱼盘上。我是闪拉闪放的,没人看见,他自己都疑惑了,怎么就跌到了?把人家菜弄脏了!当众出丑,站在那里呆望着我。那是一条五斤多重的野生鳜鱼,装在一块蓝底印花的大腰盘里,上面配有青,红辣椒,荔技,红栆做的图案,是三大主菜之一。这样大的野生鳜鱼极为难得,嫂子有位同学在工商局工作,是她满县城寻找得来的。现在被他贴了一下就不能吃了,起码不能继续摆在那里让我吃了。必须换鱼,但那样的鱼只有一条,现在只能换上池塘中的鲤鱼了,这多掉面子,哈哈哈!酒菜是好,但见他们闹得凶不敢久坐,热热闹闹地喜事出麻烦不好,另外大伯家也不知乱到什么程度。喝过一杯酒,轻声告诉嫂子,‘退席吧,避免惹麻烦。’嫂子点点头:‘真是委屈你了。这个鬼地方的人!既无城里人的斯文,也无乡下人的诚朴,沾染的全是些流气!’
我们匆匆赶回家,时间都下午一点多了。我们村闹婚礼的人很斯文,向新郎新娘身上撒了些纸剪花便拥上来讨要喜烟喜糖。这是事先按排好的,不能把垃圾搞到我身上。乡亲们见到我都热情问好,没有人恶意碰我,跟家里人一样。大伯门前的场地上挤满着人,幸亏是朗朗晴天。冬天的太阳对于农村人来说那是很美丽的!洋洋暧意漾在心头让人感到舒适享受。
我大伯真是糊涂虫,铁打的糊涂虫!一窍没有。只知道吹牛,面对那么多客人,一大堆事,他伸着头干站在那里等我们,一点准备工作都不做。哥哥嫂子恋爱还行,两人吃饭也可以,理大场子就发呆了。必须尽快让客人坐下来,有水喝有东西吃。我让哥哥赶紧开车去镇上搬水果,矿泉水,自己一步不敢停,飞奔到邻居家借桌椅。乡亲们待我非常热情,无论到谁家,主人都会迅速将桌椅清理出来,全家一起上,搬到我大伯家门前整齐摆好。客人让坐时我到邻居家找做饭的地方,借下两家厨房,搭建案板,清理灶台灶具。姐姐到家后乡亲们都主动上前帮忙。厨刀就有十二把,择菜的,洗菜的,运水的,传菜的也不知有多少人。仅用了两个多小时,我和姐姐就推出了二十多桌客饭,菜都还够味,他们家请的那两个烂名厨一点用都没有,做菜又慢又难吃,还摆架子。
那些乡,镇官员不怪我伯伯讨厌他们,我也烦他们,僵尸一样!一点眼色都没有。都下午四点多了,我当天还没吃一顿像样的饭,油烟熏得我心里难受死了。婚礼正在进行中,找礼金,发回礼,带给乡亲们的礼品也急待分发。我有多少事等着做!他们吃完饭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谈笑逗乐,打趣吹牛等着我陪他们吃晚饭。你也不好拒绝,他们是假土地老爷!他们用公款送礼,吃两顿不错的酒席,能收到近三百元的回礼,还到处吹嘘工作忙。
不过晚上吃饭的事他们并未如意,天刚擦黑,酒菜还未上桌,桂琴阿姨的弟媳风风火火地冲向我大伯家,还未进门就高声大叫:‘周文,周文,朱老总来电话!要你马上去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真好玩儿,现在想起来还好笑。我知道她在撒谎,婆婆不打我手机打她家电话干什么?婆婆的电话我是必须接听的,官员再怎么重要也没有我婆婆重要。躬腰说声对不起,就势脱身。舒服死了!陪着那班闲人熬,最少也是零点,昨天晚上已经没睡好。出门双手一拍,牵上她的手。挂琴阿姨父母待我真好!就像亲孙女一样,照顾得仔细周到。两位老人家倚门站在那里,不用寒暄的,心照不宣。我扶着老太太进屋坐定后,她儿媳便为我送上红豆、糯米熬的稀饭,四碟麻油拌的小菜,一碟咸鱼,一碟咸泥鳅。两位老人坐在我身边,盛点稀饭做样子,笑眯眯地看着我吃,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那种慈爱的目光让人感到舒心暧和,这就是亲情啊!喝过两浅碗稀饭,吃了一个烤红薯,炭火烤出来的,真香甜!心里舒服透了。喝茶时老太太望着我轻声问:‘早上要去墓地么?’
‘要去。’提到爸爸我的心就沉下来了,他英年早逝,没有享受到他该享受的生活。‘纸钱,鞭炮我已带回来了,大伯家事多忙乱,这次就不用三牲祭礼了。对不起爸爸,明年清明节再回来一次,给爸爸补上。’
‘那不行,周老总高兴时喜欢喝一杯,他看到你有今天——大善必有大福,只是他把大福留给了你。你不要操心这些事了,喝点水去洗澡睡觉。你要照顾好自己,孩子!你这么年轻,负担太重了’
清晨,桂琴阿姨的父母,弟媳陪同我一起去了爸爸墓地。我没让老人家磕头了,他们实际上都是我爸爸的长辈,年龄也大了。那次回家虽尽心尽力的为大伯做了些事,心里很不舒服,在爸爸灵前禁不住哭起来了,哭得好伤心,虽然有伯伯一双铁掌护着我,但毕竟还是没有爸爸。鞭炮声惊醒了大伯一家人,他们匆匆赶往墓地,哭的哭,劝的劝。我止住哭声,站在祭台前默默守望,潜意识里希望能见爸爸一面,他留给我的仅是一些证件上的黑白照片,没有一张艺术照!早期没有钱,后来虽然有钱但工作忙,就那样匆匆走了,匆匆走了!什么都没留下。朱林根据我伯伯,我妈妈的叙述,想像着为我爸爸画了几幅年代不同,姿势不同的像挂在那里。
由于工作忙加上心里不舒服,当天下午我就返回了城里。自那以后与大伯拉开了距离,遇事推到我伯伯头上,大伯不敢碰我伯伯。不过哥哥嫂子还算不错,待我妈妈如同亲生母亲,两家人经常相聚,我妈妈每次回老家都是他们驾车接送。”
“周小姐,有句话非常冒失,不知当讲不当讲。”俞主任望着周文笑道。
“请讲,请讲!阿姨必有良言,晚辈洗耳恭听。”
“别让妈妈做工了。”俞主任笑着摇头道。
“谢谢阿姨的提醒,不是真心爱我的人不会说这句话。”周文道:“只是我有难处,正式参加工作后,伯伯再三提醒我让妈妈退休。外面人仅知道她是清洁工,不知道她享受的是公司高管待遇,她若退休可以拿全额退休金。”
“这样啊!”俞主任惊讶地道。
“她妈妈其实不是清洁工。”程紫微摇头道:“称呼——不好选择。她的工作就是打理几个老总办公室,一天干两小时就行。上班也没限制,有点像企业顾问,想干就干,不上班也没人管。年收入有十七八万,在公司用午餐和老总们一起吃,一个午餐费就是一百块钱。”
“工资没有那么多。”周文道:“她的工资标准跟普通文员一样,工龄长,每年能拿个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