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于师弟啊于师弟
作者:山颠云霄      更新:2021-10-23 02:45      字数:2835
  亭亭宝伞下,枯瘦书生正坐当中,江风吹拂,盖住半张脸的乌发飞扬,林祁一眼望去,竟和已经死了的金蟲子长得极为相像!
  金蟲子矮小滚胖,头大脸圆眼小,而此人虽坐着,仍看得出身材颀长,脸孔亦有些尖瘦,面色虽苍白,但两道剑眉斜飞,隐隐还有些英气,若说气质,金蟲子阴刻诡谲,此人虽一副病态,却足称上一句气度不凡。
  按理说,林祁也找不到丝毫相似点,但那五官组合在一起,偏偏就和金蟲子很像。
  乍一眼望去,林祁脑中闪出金蟲子化作一摊肉泥的模样,不禁心中砰砰乱跳,慌神无措下急忙低头。
  “怎么,小兄弟认识在下?”书生也在观察林祁,见林祁惶恐失态,好奇问道。
  “不认识,第一次,第一次见。”林祁急忙摆手否认。
  书生听后微微一笑,又问:“那为何这般模样,我虽然病态外显,身形枯瘦,不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吧。”
  林祁暗吞唾沫,急忙抬头摆着手:“不是,不是因为你,是我想起刚刚差点溺水,这大河里黑漆漆的,要是死在里面……所以心里面还没缓过来。”
  “哦,原来如此,不瞒你说小兄弟,我也是突然发现你在河中挣扎,才急忙赶过来,就是相隔太远,船行也要时间,让你受惊了啊。”
  此时河面上朝阳破水,和煦金光照满江面,斜斜射进来的晨光打在书生面庞,书生于光中轻笑,再配上手持摇扇的画面,林祁心中一暖,目光也松散许多,差点不自觉开口说话。
  但那潜藏的神秘大湖又一次浮现而出,正中央坍落而成的奇点电光四起,猛生出一阵闷雷!
  雷音扣响,林祁两眼中隐有雷光迸射,心里一下清醒过来。
  “靠!差点着了道,这异界莫非人人都是催眠师!怎么全是些防不胜防的手段!”惊怒下,林祁暗骂,脸上不敢有分毫变化,只能硬着头皮把戏做足。
  一俯首,林祁正色而拜:“谢恩人救命大恩,小子出门在外,遭了道,被条妖蛇叼进河道里,要不是这船来的及时,恐怕我已经葬身蛇肚了!”
  宝伞下,书生右手扶住椅子,左手收扇微抬,神色严肃而庄严,正色道:“不可如此,小兄弟快起,我辈读书人,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小兄弟,我姓段名长生,你叫我一声段兄即可。”
  一股清风顺脚下吹来,随后便有推力将林祁推起,他也拜不下去了,借势站好后微鞠一躬说道:“小子林祁,谢段兄大恩。”
  随后,段长生又问了些林祁无关痛痒的事情,林祁知道的说不知道的就胡说,大概就讲被人骗到一片丘陵中,然后被一条赤红大蟒叼了,随后就是落水再获救的故事。
  听罢,段长生安慰几句,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疲倦的叫下人把林祁安排在船上住下,自己则阖目静坐,直接在宝伞下假寐起来。
  林祁进了房间,左思右想没有个头绪,心中有些担心灵宝在大河里的情况,无奈此时也不敢联系,只能囫囵躺上床。
  说起来,复活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躺进一张真正的床铺上,脑后枕着的是块软木,有股子淡淡松香,青草香味的厚厚床褥手感也极为舒服,林祁两手抱头,本欲借机理一理思绪,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璎珞叮叮,江风鼓帆,船行江面,迎日而去。
  段长生青褐长袍随风而舞,一头乌发飘扬不休,时时刮过鼻尖,却不见他有丝毫反应,直至船舷上凭空多出一人。
  来人甫一登船,二话不说就扔出一个包裹,这包裹看起来很是沉重,炮石般破空直冲段长生面门而去,随后来人并指一立,指间夹着的那封书信亦如飞刀般直插段长生心口。
  二者一前一后,却后发先至,眨眼间,几乎同时杀向段长生要害。
  假寐中的段长生却只淡淡一笑,如能听风识物般,扇叶一开一转,袭来的书信已被稳稳卷起,扇间再一挑,沉重包裹被顶住重心,不能再往前半分。
  奇怪段长生仍无丝毫火气,一边手中扇骨轻扭,带起包裹陀螺般滴溜溜乱转,一边慢慢睁眼,笑嘻嘻说道:“于师弟,又要考究师兄功夫?”
  二人居然是师兄弟,但见之前出手之人的架势,隐隐真有几分杀意在其中。
  船头偏转,本处在船身阴影下的来人此时已立于光下,一头短发利落大方,轮廓俊朗的脸庞上明暗分明,两道虎目精光闪闪,当真是英朗逼人,丰神飒飒。
  “别废话了,我今天来就是奉师命调你回去述职的,东西也都给你了,告辞。”于师弟面色冷淡,不愿多说,转身就要跳出船身,忽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说道:“这包里的东西你只能看,不能碰,路过左湖时,交给接头人,他会联系你。”
  说罢,他便欲走。
  “于师弟,师兄病入膏肓怕是时日无多,你看此地江河辽阔,除你我师兄弟二人,再没有第三张耳朵,就真不愿留下喝两杯?”段长生缓缓收好信件,直到于师弟蹬腿而起时,自言自语般轻轻开口。
  话音不重,于师弟身子却摇晃两下,却怎么也走不了了,只能落回船上,却听段长生又语:“师弟,推我进去!”
  嗯?于师弟乍一听便有火气冒出,但望着段长生苍白面皮上的清凉眼光,鬼使神差般就走到宝伞后,慢慢推着段长生进了船屋。
  屋里摆饰很是淡雅,有香炉紫烟淡淡摇曳,正堂里挂了幅字迹,上书卓卓而立四个大字。
  于师弟推着宝伞轮椅,眼光四下而视,最终落在一桌热气蒸腾的饭菜上。
  “你知我今日要来?”
  段长生道:“将死之人,总有些奇怪感觉,不要见怪啊于长青于师弟。”
  近到桌前,于长青率先落座,大马金刀的望向段长生,干脆道:“师兄弟多年,酒我可以陪你一杯,饭就不用吃了,说吧!”
  话还没停,于长青咕的一口就吞了一杯,段长生楞了下,又觉得好笑,不禁开口:“师弟,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性子,哈哈,想当年你我拜入山门,都是十一二岁的样子,一转眼……”
  于长青端起另一杯酒,送到段长生脸上,只是两道眼光冷的吓人。
  “额,好好,不费话了。”段长生收回追思,又恢复成那副清淡模样,接过酒杯,仍是微微笑着道:“师弟,几天前安云境内谣言四起,说是找到了当年被止府府主撸去的六院门人下落,就在落雷岭下,为此,六院高层今日就要碰头商议,听说连咱们师祖都出面了,不知此事你有何看法?”
  于长青心中暗嘲,不屑道:“师兄驻守着梅河郡这么多年,莫非一点察觉都没有?落雷岭顺河往左也就百里左右,师兄日日寻江,按理应该有所发现啊。”
  “师弟莫说笑,止府臭名昭著,行事手段卑劣,门人做事大多小心翼翼,几乎不露马脚,我岂能分辨清楚。再说那落雷岭一进去就分不清左右,我病秧子一个,实在无力查探。来,师弟,再饮一杯。”
  于长青恍若未闻,看都不看菜肴一口,径直问道:“师兄到底何意!”
  段长生缓缓吞下杯中酒,情绪骤然有些低落,话音也不在洪亮:“于师弟,人之将死,其言也哀,既然发现了止府巢穴,我做师兄的,本应为本门出力,奈何奄奄一息,师傅在这关头把我调回,足见我已是无用之人,哎。”
  “那止府巢穴肯定是龙潭虎穴,做师兄的,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万事小心。”
  段长生举手打断,不让于长青接话,最后说道:“师兄这船是师娘送的,不能给你,而且你师姐就埋在岸边,我需要宽限几日,办好后事后,我自然将东西送到,回师傅那复命。”
  话音略显凄惨,于长青本不愿答应,但脑中忽略过一人音容笑貌,一颦一笑如在昨日,只是那凤冠霞帔刺眼夺目,终是长吸口气,飞身而出。
  只留话音盘旋:“三日!三日后梅河郡由我接手!”
  段长生遥望人影远去,伸个懒腰后夹起竹筷,捡了片笋子缓缓品尝,好似自言自语般说道:“于师弟啊于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