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十四:辗转求医(二)
作者:
彷徨客 更新:2021-10-22 16:40 字数:4541
2009年1月18日,祁向东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被特别护送到了北京某医院,二哥对前来护送的医护人员表达了真诚而又深切的千恩万谢后送走了他们。
向东得救的希望就在这里了,二哥跑前跑后的忙,一会儿这个楼,一会儿那个楼,一会儿送个血,一会儿又送个尿,一会儿约个红细胞,一会儿又约个血小板。几天以后所有的结果都出来了,诊断正确,治疗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不管怎样,既然来了,就听大夫的,积极的配合治疗,向东被送到了特护病房,与外面完全隔离,每天面对的是冷冰冰的医护人员和毫无神气的病友,尽管自己也同样毫无神气。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夜,病房里一样住满了病人,在这里没有过年的气氛,也没有过年的喜悦,只有死亡的恐惧。就在刚刚还推走了一位病友的尸体,他患病五年,辗转数千里,求医无数遍,还是被推进了冰冷的太平间。
向东想到病友的死去,就一阵阵的毛骨悚然,说实在的,谁想死啊,向东也一样,自从有了二哥的支持,向东的求生欲非常的强烈,他觉得自己还有生的希望。但是今天,眼睁睁的就在自己的眼前,那个几天以来那么乐观的病友竟然无任何先兆的大出血,不治而亡了。
向东更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自己不住的安慰自己,病友得的是白血病,据说是最不好治的一种,我的病和他的比轻多了,北京的大夫没有海南的大夫那么吓人,一定可以治好的,上天保佑,让我见一见我的老婆孩子吧,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在这个最无助的时候‘阿弥陀佛‘竟然奇迹般的率先出现在他的脑海,这就是临阵抱佛脚吗?他不知道,但是他想到了十几年前的的确确是拜过佛的,为了和涛子在一起,为了有一个心安理得的名分,也是无助到无可奈何的时候。今天也一样。看来人在最无助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那个人,而是存在于我们潜意识里的那些个佛。
同病室两个人都蒙着厚厚的棉被蜷缩在病床上,谁也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心酸着各自的心酸,痛苦着各自的痛苦,年就这么在无声无息中悄悄的过了。
医院是一个不同于其他单位的单位,大年初一,大夫们照常上班,一样查房,护士们一样急匆匆的跑来跑去,象一股股白色的旋风一样穿梭于护士站与病房之间。
经过又一轮的检查,祁向东的治疗方案做了一些调整,大夫语重心长的解释,令向东更加坚定了治疗的积极性,按目前的方案治疗一段时间后,再做骨髓的检查,以确定下一个阶段的治疗。这显然就是一场持久战,最终的结果是胜是负只有天知道,但向东下定了决心,无论结果如何,一定要全力以赴的投入战斗,因为他相信北京的力量。
又一轮的治疗结束了,向东躺在处置室的床上,等待着骨穿,那个文静的小姑娘做起骨穿来一点都不文静,她拿着象小时候母亲纳鞋底子的锥子一样粗的针往骨头里扎,由于麻药的作用,向东感觉不到疼,但是针刺入骨头的感觉是有真真切切的体会,咔嚓,咔嚓的刮擦,有时抽不出来,反复的在你的骨头上锥,每一次做完这个小手术,向东都觉得那个部位的骨头肯定碎成渣了。
结果出来了,大夫也难得的在向东的面前露出了笑脸:“不错,效果很好,这才第一轮治疗,各项指数都上升了不少,三系增生活跃,治愈的希望很大,对自己有信心,对我们有信心好吗。”
“谢谢,谢谢你们。”
向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住的谢谢。大夫们拿着厚厚的病例在讲给学生听,他也跟着听,就像是听指挥员在分析战场的形势,布置下一场战斗一样,他对打赢这场仗又增加了几倍的信心。
他第一时间拨通了二哥的电话
“二哥,今天大夫查完房了,我的病好多了。”
“太好了,太好了,你看来北京来对了吧。”二哥也高兴的说。
“二哥,谢谢你的坚持,我这里暂时没什么事啦,你要不回家看看妈,不要说我的事,省得让她操心,你说呢。”
“好吧,我也正有这个意思,向东,我想问你什么时候让涛子和孩子过来看看你,应该让他们知道你的情况吧,你说呢。”
“以后吧,反正他们也习惯了没有我的生活,等我治好的那天,我会自己回去的。”
“还有就是你一点都不想见小宇,见见吧,我和你二嫂说了你的情况,她倒是不希望小宇知道你是谁,但是见一见,我们谁也不说,她也不会知道,你说呢。”
“二哥,孩子现在生活的很好,你是怎么了,怕我死了见不上了,非要让我见一下。”
“看你说的啥话了,现在在孩子的眼里你就是个叔叔,我是说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她,你不会无情到连叔叔都不想当吧。”其实二哥的潜意识里真的怕向东会有个三长两短的,将来会后悔没让向东见一见小宇。
“没有,二哥,随你吧,来了,就见一见,我也无所谓了,我只是不想打扰到孩子的成长,让她知道你们不是她的亲生父母有什么好处吗,二哥。”
“好吧,我回去,看你二嫂的意思,能见就见一见,不能见就算了。”
向东挂断电话,觉得自己就像又前进了一步一样,这次听到小宇这个名字的时候,竟然一点都没有以前那种不知害怕,还是讨厌的感觉。不就是个孩子吗,孩子有什么错,看二哥一说起小宇那个眉飞色舞的劲儿,孩子肯定也很可爱。
不是说存在就是价值嘛,不管你是不是愿意,她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就有存在的道理,虽然和珍珠的事是一个错误,但孩子既然存在,为什么连见都不敢见呢。
二哥说的对,在孩子的眼里我就是个叔叔。向东想到这些事的时候似乎比以前平静了许多,甚至内心深处对于见到小宇略微有一些期待。
二哥回去了,向东依然接受着每天和上一轮一模一样的治疗,液体从早输到晚,不是多而是慢,同病室的病友说,他们所用的药都是毒药,需要慢慢的滴,快了会要命的。
大家都是站在生死边缘的人,小心翼翼的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推进冷冰冰的太平间。每天昏昏沉沉的醒了睡,睡了醒,只为等待下一次骨头被穿成渣的结果。
又一次检查结果出来了,大夫说效果没有预期的好,需要调整治疗方案,征求向东的同意。
征求什么呀,无条件同意。
此时此刻,向东的眼前空洞无物,大脑空白一片,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脆弱的生命不堪一击,不安的魂魄随时都有可能飞到忘川河的那一边。
不,不能失去信心,打持久战,就像抗日一样,现在是相持阶段,下一轮过去,一定是反攻阶段,耐心,一定要耐心,一定要对大夫有信心,向东不断的鼓励着自己。
又是一连两轮的调整后治疗。
向东小心翼翼的连吃药的时间都不敢错过一分钟,努力的配合着大夫的计划,自己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只是骨髓里的情况令人不敢想象。他再一次忐忑不安的躺在骨穿的床上,听着来自髂骨的咔嚓,咔嚓的扎碎骨头的声音,无比不安的等待着大夫的宣布,是胜利还是失败。
第三天结果出来了,大夫带着一大帮学生出现在向东的病房,他们把他作为一个教学材料,边查房,边教学,十几分钟的课讲完之后,大夫让向东来一趟办公室。
当,当,当。“进来。”
“大夫,我来了。”向东紧张的不知该说些什么,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边。
“坐吧,你不要紧张,只是和你商量一下下一步的治疗,这次的结果,和上次的结果比,要好一些,治疗到现在可以轻松一下了,但不是好了。现在治疗进入一个慢性的过程,中医有很多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呢,我们建议你是不是可以改用中药治疗会更好一些。”
“去哪里呢。”
“北京,天津都有专门的血液机构,看你自己的,都是国内一流的,你可以放心的治疗。”
“好吧,我想一想。”
向东没了主意,大夫的意思是病没完全好,可以不用整天整天的输液了,进入另一个持续的过程,吃中药效果或更好一些,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看来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反攻阶段胜利,以后就是一个持续的以中药为主的治疗阶段。
向东听从多方面的建议,几天以后转入中医医院接受中医的治疗,中医院就舒服多了,每天不用输液,按时有护士过来送药,中药虽说不太好吃,也比每天扎针强多了,还象牲口一样被拴在床上,输不完,不能乱动,护士小姐就像个赶牲口的人,谁只要一动她都能发现,也是奇了怪了。
十五:回归
就在向东转入中医院一周之后,二哥从老家回来了,他一个人来到向东的病房。“看你脸面好看多了,真替你高兴,家里也都挺好的,妈的身体就是老了,大病没有,你以后有机会就回一趟,反正是回一趟少一趟了。”
“二嫂和你一起来了吗?”向东惦记着孩子的事,见二哥不说,试探着问。
“来了,你二嫂带小宇出去转一转,晚上咱们出去到酒店看一看怎样?明天我们就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要不二哥再陪你几天吧,向东,你这么大的病,身边没个人怎么行。”
“二哥,你放心走吧,现在就吃点中药,不用陪着,医生说很快就可以出院。”
“涛子那边你是怎打算的,还回去不了。”
“病好了就回去,一定要回去,这次大难不死,上天就是让我回家的,要不连上天都觉得遗憾,这不,让我又活过来了。”向东开玩笑说。
“你呀。”
二哥是由衷的为向东高兴,家也可以回了,病也好了,但他却不敢透漏二嫂关于小宇的事。
二哥回老家是联系好二嫂一起回去的,因为想让向东见一见小宇,二哥是磨破了嘴皮子,二嫂就是不答应,她害怕失去孩子。
二哥苦口婆心的劝:“向东其实一直都不愿意见的,他也怕影响到小宇的生活,这次,向东生了那么大的病,差一点就没了,你是二嫂,你也应该去看一看的,别说小宇是他的孩子,就是咱们的孩子,路过北京你不让小宇见一见向东,这正常吗?向东会怎么看你,再说了,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向东的基础,你不要没有良心。”
“万一小宇知道了怎么办?我是担心。”
“谁也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万一谁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怎办。”
“我知道你是怕孩子知道了,会不跟你亲,你尽可放心,她从一开始就是你一口一口喂大的,养只猫还有感情呢,何况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不知道你是怎想的。”
“好吧,我陪小宇出去转一转,晚上让向东过来坐一会儿。”二嫂还是不愿意小宇和向东见面,这是她的心病,她极力的想阻止但又没有可以说的过去的理由,于是让向东晚上去,因为她知道小宇每天晚上都睡的很早,今天这么累,再出去转上一下午,晚上睡的更早,向东可以见一见小宇,小宇不可以见向东,这个自私的女人,为了不让小宇见到向东,自己悄悄的算计着怎么怎么办。
晚上,吃过晚饭,二哥拨通了二嫂的电话:“喂,你们回去了吗,”
“没呢,再等一会儿,小宇正玩的高兴呢。”
“好吧,我们一会儿再过去。”
其实二嫂已经回来了,只是小宇还没有睡着,二嫂不放心,她要等小宇睡实了,才可以让向东过来,只有这样她才放心。
兄弟俩在北京的大街上转悠了好久,大约晚上9点以后,向东和二哥才来到酒店,小宇安静的熟睡了,二嫂示意他们轻一点。向东提起脚后跟儿,走到小宇的床边,看着她圆圆的粉红的小脸,长长的睫毛,小巧的嘴巴,血红的嘴唇,一头乌黑的头发,爱意油然而生,那种血脉的亲情是割不断的,此刻向东觉得无比的心酸,又是无比的欣慰,心酸的是自己曾经有个女儿,是自己态度非常坚决的不要,欣慰的是她如今幸福的生活着。
他轻轻的抚摸着小宇的头,这就是我的女儿,她睡着了都这么可爱,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今后我只能是个叔叔了,孩子,对不起你,希望你可以无忧无虑的过好以后的每一天。
二嫂特别害怕向东的动作会惊醒小宇,她摆手示意,向东明白二嫂的心事,但还是低下头在小宇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算是一个父亲对女儿能做的唯一的一次爱的表达。
第二天,二哥和二嫂带着小宇走了,而向东的心里却从此又多了一份牵挂,只有自己心里清楚那份牵挂也是一种无声的爱,它将会永远的深埋在一个父亲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