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十四:辗转求医(一)
作者:
彷徨客 更新:2021-10-22 16:40 字数:4007
日子依然在不紧不慢的进行着,祁向东在入院后的第三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远远的看见了涛子和儿子在水边玩,而且远走越远,他一边向她们跑过去,一边不停的向她们招手,可是涛子的眼睛就是不向他这边瞅一下,急死了,向东拼命的喊:涛子,盼盼,…...。
“大夫,他醒了。”
一个中年的男大夫,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急匆匆走了进来:“你可真命大,串了个门,又回来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向东努力的搜索着记忆。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知道吗?”
“我叫祁向东,41岁,内蒙人,家里有老婆和儿子,我想回家。”向东略有一些口齿不清,但记忆很清晰。
“很好,恢复正常完全没问题。”然后回头对护士说“血液那边怎么说,我们这边复查一下没什么大事的话就转到那边去吧,不要耽误了治疗。”
“大夫,我怎么了。”
“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以后会告诉你的。”
大夫在向东的身上用各种工具划,击,叩打了一会儿,似乎很满意的走了,临走安顿护士一定要照顾好病人,向东心里因为这临走的一句话顿时温暖了很多,他听话的闭上眼睛休息,除了休息好像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自己悄悄的试探着动了一下身体,知觉还在。
几天以后,向东可以坐起来了,说话也清楚了很多,但生活依然需要人照顾,领导来看望他了,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见:“你看是继续请护工呢,还是叫你的媳妇儿过来照顾你呢?”
“还是请护工吧,家里还有孩子走不开,再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见人家,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已经分开快十年了,刚才联系上几天,这就出事了,我怎么好意思给人家添麻烦。”向东说着话低下了头,为自己不幸的命运无奈的叹息。
“好吧,我们尊重你的决定,你尽可放心的治病,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们。”说着,递给向东一个新手机“你的手机在出事那天混乱之中丢掉了,给你准备个新的,有事你打电话。”
领导刚走,好几个大夫就进来了,他们拿着厚厚的病例声色凝重,表情严肃的说着向东完全听不懂的话,大概意思似乎了解了一点,好像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病了。向东突然觉得一阵心凉,我的凄楚人生就要画上句号了吗,我还年轻啊,还有许多任务没完成呢,母亲还要我养老送终,儿子还需要我陪伴着长大,老婆也还没有给一个合理的交代。
如果说在没有找到老婆孩子之前就得了病的话,死了也就死了,除了对母亲的不孝好像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向东失望的望向窗外,外面那淡兰色的天空在向东的眼里如同他灰色的心情一样失去了以往的神气,沉闷的令人生无可恋。
几天以后,向东被转到了血液科,经过又一轮的详细检查,确定为再生障碍性贫血。
他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病,从大夫们并不轻松的表情来看,好像不是个好病,他想知道这个病到底有治没治,如果可以治好,就回山东治疗,如果没有希望治好,就此消失算了。
对他来说,这过去的十年,虽然经历了太多的不幸,但总归生活还是有希望的,尤其从见到儿子的那天起,对以后的生活更加充满期待,即使那时以为涛子已经和别人成家了。
但是就在几天前,涛子亲口对她说让她回家,这让他觉得十年的等待太值了,于是又重新燃起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无数次的想象见到涛子的瞬间,想象抱起儿子的那份激动,想象回到家的温馨感觉,可是这一切都随着这无情的疾病瞬间就要烟消云散了,命运之神真是一个无情的刽子手,他再次剥夺了向东的幸福生活的权利。
他没有眼泪,没有悲伤,想到的只有涛子的那句话:勇敢的面对。
是的,鲁迅先生有句名言: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要做一个真的猛士,而不做一个只会逃避现实人,这是涛子希望的。
向东找到主治大夫,要求知道详细的病情及以后的治疗情况和最坏的结果:“大夫,我的病是个什么情况,你尽可以直说,我需要了解,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好吧,你也没有家属,既然你提出要求,我也就直说了。”大夫拿出一本厚厚的书,打开再障的那页,一字一句的详细的给向东解释着,时而如温柔的少女,给人以温暖,时而如凛冽的秋分,给人以凄凉之感,时而又如万恶的魔鬼,令人心惊胆战。
大夫的直言不讳让向东一度失去了对生的希望,而自骨髓里产生了对死的恐惧。当死亡的威胁就在眼前的时候,那句看天不蓝的话说的好真切,他的心里就象堵了无数条蛆虫,在不停的蠕动,七上八下的抓挠着向东的心肺,令他好恶心,好难受,他象个僵尸一样面无表情,目无灵光的回到病房,无助的躺在四壁洁白的病室,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悄悄的流下。
流吧,干嘛要忍着,该流就流吧,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真的是未到伤心处啊。向东抱着枕头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通,心里反而觉得舒服了很多。他站在病室的窗前,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际,那里烟波浩渺,水天一色,这是他曾经最喜欢的一景,如果还能到那里去吹吹风是该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大夫也没说一定会死,也没说一定能活,狡猾的大夫将一个沉重的包袱丢给了向东自己,看你自己的意志力,积极的配合治疗,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仅仅是个希望,一个希望而已,这么多年,曾经有过那么多希望,好像希望从来就没有实现过,在祁向东的生命里希望从来都是渺茫的不能再渺茫,尤其是现在,一个世界范围内治愈率不太高的病让我充满希望的等待奇迹的出现,可能吗。
任命吧,生死不过一瞬间,没什么可怕的,涛子,我要面对的已经不是困难了,是死亡。听你的,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一样面对。
几天后,大夫的担心还是发生了,向东出现了感染的迹象,他高烧不退,嘴里说着胡话,脸色憔悴的和一个即将离去的人没什么两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大夫们又一次下了最后的通牒,要求领导签字。
同事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有点惋惜如此年轻的生命就这么被病魔夺去,而且还是在即将见到老婆孩子之际,这个一天到晚命运不离口的人,命运真的太不幸了。
向东昏昏沉沉了几天之后,又活过来了,他从再度告别病危的一刻起,想见他的家人的想法及其的强烈,尤其是想念涛子,孩子,母亲,二哥,这些在他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尽管他想涛子,但他不想连累她,能见的只有二哥。于是,他拨通了二哥的电话:二哥,我是向东。
二哥:向东,你又换号了,这么久也不联系,你最近好吗?
向东:二哥,你有时间吗,我想见你。
二哥: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我有时间,你二嫂和孩子回她妈那儿了,我一个人在家,你怎么了。
向东:二哥,那你就过来一趟吧,我想见你,尽快好吗。
二哥:你说你怎么了,急死人了,我去哪儿找你呢
向东:省立医院,我住院了,过来再说吧,好吗。
二哥:好,再见,我马上走。
挂断电话,他感觉就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心里轻松了很多,叫二哥过来只是想二哥了,可是在向东的心里隐约觉得好像有点要交待后事的感觉,他心里盘算着,这边的所有的一切如果我死了,都给涛子和儿子,算是对他们的补偿吧,能为他们做的只有这些了。至于那个孩子,她已经是二哥的孩子了,自己不参与她的成长比参与到她会更幸福,长大以后如果知道了,我想她会理解的。
只是对不起我的老母亲了,如果我死了,是让她知道呢,还是该瞒着呢,他没有主意了,只好等二哥来了再说。
第二天,二哥心急火燎的来到向东的病房,一进屋,二哥被向东吓到了,只见他,象散了架一样,软软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消瘦的面庞苍白的血色尽失,干裂的嘴唇一道道带血的口子,要不是眼睛还有一些活泛劲儿,这俨然就是一俱死尸。
二哥象遭受了巨大的触不及防的打击一样,他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可眼前躺着的真真切切的就是自己的兄弟,没错。他急匆匆的从那么远跑进来,却脚步沉重的怎么也走不到近在咫尺的弟弟身边,这一米半远的距离竟需要用流着血泪的心一点点淌过,腿上就象被注了铅一样沉重的只能一个毫米一个毫米的挪。
“向东,你这是怎么了?”二哥从来没在向东的面前流过泪,这是第一次。
“病了,想你,把你叫过来,对不起,二哥又要麻烦你了。”
“说什么呢,兄弟,你为什么不早叫我。病成这样了,还说麻烦的话,你难道忘了,你还有二哥呢。”二哥心痛的边说边不住的流眼泪。
“本来我以为不是什么大病,自己住几天医院就好了,没想到,二哥,我的病治不好了,我想我临终能见到的人可能就只有你了”向东完全是做出了要死的准备,经过了再一次的死里逃生,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有生的希望了。
“不,说什么呢,向东,这儿治不好,二哥陪你去北京,我这就去找大夫,我们去北京。”
向东连阻止的力气都没有,他眼睁睁的看着二哥找大夫去了。
“大夫,我是祁向东的哥哥,他的病很严重吗?”
“是的,终于有家属来了,现在出血,感染暂时都控制住了,一时半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这个病本身不好治,再反复恐怕就没希望了。”
“到北京也没希望了吗?我们能不能去北京治。”
“去广州倒是可以,北京太远了,怕他受不了,想走的话你们商量一下吧。”
大夫就像踢掉了一个粘在脚上的皮球一样听到向东要走高兴的给二哥介绍广州的,北京的优点或缺点,让二哥回去和向东自己选择。
“大夫说,北京太远,怕你路上受不了。要不就去广州吧。”
“不,二哥,哪里也不想去了,我好像已经没有希望了。”
“说什么呢,二哥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病成这样,不看病,等...。”那个死字二哥不愿意说出口,他不认为弟弟会就这么死去,不管怎样都一定要带他到其他的更好的医院去看病。“你说呢,先到广州吧。”二哥执意要转院。
“不,二哥,你一定要转就回北京吧,北京离家近,如果我死了,就可以回家了。”
“你说什么呢,不许你再提这个字,那就去北京,和大夫商量一下怎么走。”二哥又急忙来到医生办公室,一进门见几个大夫也在说关于向东的事:“正要叫你呢,打算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我们也商量了一下,这么重的病人,转院得护送呢,你们看需要护送不。”
“要,我也正想和大夫说这个事,那我需要办理什么手续你尽管说。争取尽快走。”
二哥的积极态度给了所有的大夫,护士们以希望,他们争分夺秒的计划着一切可能出现的结果,准备着一切需要准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