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瓦伦迪诺
作者:莲莲公子      更新:2021-10-22 16:25      字数:4019
  【黑暗时代·帕玛尔君主国】
  圣天使堡秉承巴洛克建筑的华丽风格,在建筑的表面布满了嵌饰,就像是用金银雕刻镶成的雕刻品。城堡有一条宽敞的走廊,上面有盖顶与房屋相连接,走廊一边向外,一边和房间相连,走廊的上面挂着水晶装饰,侧面的墙壁上布满绚丽的绘画,显示着主人的财富与地位。
  在一面空白墙壁前,一位绘画师傅正在为圣天使城堡绘制一副精美的壁画。
  费拉拉负责给绘画师傅调制颜料,这些颜料是由天然矿物和动物的鲜血混合调制的。
  绘画师傅正往墙上画一幅画,先把粗糙的灰泥涂抹在墙壁上,再把画作的草图描画到灰泥上,等草图渗透进墙壁后,往上面覆盖一层细灰,最后在细灰上面重画一遍草图,既能避免出错,也能够长久地保持画作。
  现在他进行到最后一步,在细灰上描摹草图。费拉拉望着那幅画,它的草图被一层细灰掩盖。在近处,这层细灰并不能掩盖草图的痕迹,在上面落笔能保证画作的质量,不会出差错。从远处看,草图的大概形状显露无遗,但看不到细节部分。
  绘画师傅往空白的地方填几笔颜料,他一整天的工作,都只是在那一小块地方挪动。
  绘画师傅目光炯炯有神,让人感觉精妙的是,他把自己那双充满活力的双眼,赐给了手中正在绘制的人物身上。
  “呀!”
  费拉拉突然叫了一声,绘画师傅听出她语气里的慌乱,心想可能是配颜料的过程中出了差错,某样矿物放多了,某种鲜血放少了。配制颜料很容易出错,错了只能从头再来,费拉拉一直很细心,从没犯这类错误,今天大概是心不在焉有了心事。
  “怎么啦?弄砸了,小心你的钱包。”
  绘画师傅眯着眼睛,抿起嘴角,口气里夹杂着笑意。颜料和鲜血都是很贵的东西,他在开费拉拉财力的玩笑。
  “不是的。”
  绘画师傅慢慢转头往下看,一朵朵颜色绚丽的梅花映入他的眼帘,绘画师傅能够迅速地捕捉到美丽的事物,相比这些突然绽放的梅花,身穿粗布的费拉拉就没那么美丽了。
  费拉拉搂着一只雪白的猫咪,它四脚朝天,小肉垫上浸满了火红的颜料。费拉拉正在给它仔细地擦脚,猫咪却十分不领情地挥动着尾巴,一不小心甩到了颜料盒里,雪白的尾巴立马染上一抹妖艳的红色,费拉拉赶紧用围裙把猫咪团团包住,不让它把尾巴上的颜料到处乱甩。
  “这几朵梅花挺好看的,就是数量有些少,让它多画几朵吧。”绘画师傅笑着说,从梯子上爬下来,走到费拉拉面前,俯下身子看着长着雪白毛发的猫咪,仔细瞅着它那只画出完美梅花的小肉垫。
  费拉拉以为绘画师傅是在说笑,当她看到绘画师傅在地上用画笔点出一个个小点,告诉费拉拉按照小点的位置来画梅花时,费拉拉才知道他是认真的。她看了看躺在怀里眯着眼睛一副懒散模样的猫咪,再看看那四只擦得差不多干净的小肉垫,后悔自己动作太快。
  绘画师傅重新爬上梯子,梅花的构图已经在心里了,只等费拉拉把一片片梅花画好,他就下去把主干画出,一副精美的绘画就诞生了。
  费拉拉小心翼翼地拿着猫咪的脚,蘸一点颜料,往地面上画一朵梅花;画一朵梅花,就听见猫咪在她怀里轻轻地叫一声。
  有这么一位学徒挺好的,绘画师傅在心里想。
  费拉拉很快完成了她的工作,她向绘画师傅告别,要去伯多禄图书馆开始她的工作;在她将要离开的时候,绘画师傅给了她一幅画,留作纪念。
  画家突然想起,有一位大师为了画出真正的地狱,亲眼目睹自己的女儿被烈火吞噬,创作出让见者惊骇的地狱变。实在地说,他并不敢真正地投入画作之中,因为那会使他的心意流露其中,让别人看到他的心意,那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荣誉还是耻辱,人最终都会死亡。”
  画家的目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望着窗外的世界,灵动的少女正踩着欢快的步伐往城堡外走,他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把他整个人藏在灰色的长袍里,在画家身后等了一会儿后,掀开了宽大的帽子,瓦伦蒂诺公爵的面目显露出来。灰色的长袍遮住了里面华丽的衣服和精美的装饰,但是公爵大人脖颈处的宝石迫不及待地显露它的光芒。
  公爵大人向前走几步想提醒画家他的到来,画家突然的扭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咦?”画家上下打量着,惊讶地问:“怎么穿了这么一件丑陋的长袍,你的那些天鹅绒长袍呢。”
  “来见你,需要用不会引人注目的方式。”公爵大人解释:“我从一个旅人那里抢了这件长袍,趁我还能忍受它的气味,快点告诉我你的目的。”
  “不过就算穿了这么丑的衣服,还是掩盖不了你非凡的气质。”画家说。
  “为了能有时间见你,”公爵放在长袍里的手动了动,“我狠狠地抽了豪斯几鞭子。”
  “原来那匹马叫豪斯。”画家摸摸屁股,“我的屁股现在还有些疼呢,还好你替我教训了它,我就不找它麻烦了。”
  “你再这么消磨时间,我会狠狠地抽你几鞭子。”
  “这么久没见面,就这样对待你的老朋友吗?”画家似乎又忘了他们的上一次见面仅仅不过是在六天之前,在特斯加登。
  “你觉得我刚刚说的那句话怎么样?”画家提醒说,“是我背对你发出的那句感概。”
  “人从生里来,往死处去,是每个人都知道并且不能避免的事。”公爵左右踱步,他有些着急,可是仍在忍耐画家的拖延。
  “嗯,说的很对,毫无新意。”画家转头继续看窗外的宽阔大街,那里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一片明快欢乐的繁荣景象。远处是穹顶直插天际以求更加接近上帝的大教堂,穹顶的圣人雕像仰视苍穹,仿佛在和世间至高无上的上帝对话,他是世人的榜样,只有做到他那样的程度,灵魂才会得到上帝的宽恕,与上帝对话。
  “成为圣人是多么的艰巨,艰巨到当年神子降世,也只收了十二位门徒,就是这十二个门徒中,也没有全部都成为圣人。”画家说:“我想告诉你的是——这是教宗堕落的原因。”
  公爵沉默不语,不再左右踱步,而是开始认真听取画家的疯狂言论,这句话只要被任何一个虔诚的教徒听见,画家的身体在下一刻就会被绑在十字架上,用燃起的烈火来洗净他的灵魂。
  “教宗是什么时候开始堕落的呢?”画家自言自语,也不管公爵想不想说话,“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现在已经堕落到十分严重的程度了,就像他离死亡越来越近一样,他与恶魔也越来越来亲密。”
  “这是你回来的原因?”公爵冷冷的问:“这和你当初离开的原因怎么一模一样呢?我不能待在这里了,这里的气息太可怕了,我必须离开这里,不然我会浑身沾满这股气息,更可怕的是,终有一天,我会散发出这股气息。你既然这么说过,现在为什么又返回到这弥漫着让你害怕的气息的地方?”
  “因为它已经蔓延到神圣帝国的每一处,我无处可躲了。”画家转过身体望着公爵,脸上充满了忧伤,“这股可怕的气息来源于教会的中心,由上而下,缓慢而又不可抗拒地污染整个神圣帝国。即使是远离帕玛尔的我,也清楚地感觉到教会中让人绝望的腐朽糜烂的气息,处在帕玛尔,离教宗如此近的你,对这种情况难道不了解吗?”
  “你是回家了?”公爵问:“还是?”
  “我运用我在神学院学到的技艺,为各处的君主、伯爵这些大领主作画。”画家拿出桌上放着的一幅画,递给公爵,解释说,“当然,刚开始没什么名气,这些有钱的大人物看不上我。后来我用了一点小门道,这些大人物立马请我为他们作画,什么维罗尼卡君主、艾伦伯爵啊,这些大人物出手阔绰,我画一幅画可以得到差不多一万金币,还不包括吃喝的花销。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米兰公爵——”画家看到公爵的眉毛皱了起来,连忙担心问,“怎么了?”
  “没什么。”公爵头也不抬,说:“只是想起了米兰公爵的一些有趣的事。”
  “我还以为你看出来这幅画是你城堡里的呢?”画家略显失望。
  公爵把画摔到画家怀里,画家赶紧接好,十分担心损伤了这幅名画。
  “你是怎么从众目睽睽之下偷出来的!”公爵居高临下,气势逼人。
  “主人不懂欣赏画作,下人又怎么分辨的出画的真假?”画家慢慢卷好手中的画,说:“去你城堡前事先画了几幅假的,换下来就行了。”
  “几幅!”
  “四幅。”画家讨好似地笑笑,但是说出的话却很不讨好,“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你的城堡里有这么多的名画,你明明不懂画作。”
  “都是你服务的那些大人物送的。”
  “难怪我发现我的好多画作都在你的城堡里。”画家恍然大悟,说:“还好我下手早,不然真品就送到你这不懂它们价值的人手中了。”
  公爵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睛直盯着画家,后者低头认真地卷着他手中的画。
  突然画家又十分痛心疾首地拍脑袋说:“早知道我就放心大胆地多换几幅了。”
  “你应该庆幸送到我手里,如果是别人,你的花招被拆穿了,这些大人物丢了面子,会让你丢了性命。”
  “放心,神圣帝国能区别出我画的伪作的人,大概只有两位。”画家把卷好的画作在公爵面前晃晃,显得十分自信。他为大领主们画过许多令他们满意的画作,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高贵的。他们经常交谈,更多的时候是画家倾听他们的看法,评量他们的人格,将这份评价用画笔添进为他们量身定做的画中,就像历代大师那样。
  在他们的话语中,瓦伦迪诺公爵的身影时常显现,赞美、恭维、不屑、嘻笑,什么样的词汇都能听到,但更多的是惧怕。惧怕他这样的人得到更大的权利,然后毁灭他们。
  传闻瓦伦蒂诺公爵是一位心狠手辣的人,英俊温和的外表下埋藏着阴谋诡计,当他的蓝色魅眼瞄上你之后,万劫不复的地狱是你最终的去处。处在帕玛尔腐烂、邪恶、肮脏而又堕落的环境下,肯定不能避免污秽的侵袭,或许他已经成为了污秽的源头,才会让他们如此恐惧。
  “他们惧怕我。”公爵走到窗前,窗外的明亮被他的身体挡住,背影遮住了画家的视线,“我却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令人惧怕的绝不会是因为这个人的善良与真诚。”画家有些哀伤的说:“你被影响了。”
  “你离开帕玛尔只是因为你的懦弱与自私,你只想远离这邪恶的源头,因为你无法抵御任何诱惑!”公爵冷笑:“可是现在的你呢?居然做骗人的勾当!”
  “我没有你的无上身世,没有费拉拉的天真无邪,我只能选择逃避。”画家挪动到有光亮的地方。
  “那你回来做什么?”
  “为了拯救你。”画家看到公爵的长袍在鼓动,屋内并没有风,那是他发怒的前奏,画家很镇定,说:“还有费拉拉。”
  “费拉拉不用你担心,她很好。”公爵的声音变得异常冷漠。
  “但是她不安全。”画家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