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玉无瑕,言无悔
作者:魔霆狂痴      更新:2021-10-22 16:21      字数:5328
  在对于天榜新增高手的嘈杂议论声中,穆梅等三人已退了下去。吴于玉走出场中吆喝道:“下面请‘疯毛驴’黄平出场。”换了黄平上场。
  乔火道:“怪不得疯毛驴不乐意,原来给换上前头来顶替后生晚辈了。”场边观众倒没意见,这疯毛驴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总比无名晚辈有看头。
  “疯毛驴”黄平到了场中,也不招呼观众,直接耍开拳脚。他武功走的刚猛路线,携带怨怒打出来更是状似疯癫。看得观众十分兴奋,连声叫好。不一时打完收势,黄平也是发泄得畅快了,抱拳拱手退回北面棚中。
  武柏赞道:“不愧是名家,我只道徐士秀力道很刚猛了,这个可厉害得多了。”木巧心白了他一眼道:“不过有力一些,很了不起么。”
  向天笑摇摇头,道:“你们根基不够扎实,一时看不出来,那也罢了。技巧花俏,以你们现今的见识也就瞧个热闹,还有几场,留神他们的力道和气息。”
  黄平退下去之后,四面棚中都有许多呼声纷纷叫喊着“玉蝴蝶”,只是北面棚中聚集的都是有名人物,没有其他三面棚中那么气氛狂热。
  乔火叹道:“今日演武会打的南北剑客大战的噱头,这北边来的剑客声势可完全把南边的压下去了,可不知道有什么来头。”
  武柏卖弄起武林通的见识来,答道:“这个‘玉蝴蝶’言无悔自出道以来,也不表什么江湖势力出身,也不见做什么营生,专挑战成名剑客,打落了许多名家的招牌,想来得罪了不少人物。到得后来,也激怒不少成名高手或是为剑客朋友报复,或是看他不惯,反过来找他挑战。他也不管明里暗里,对手使什么兵器,但凡有找上来都接着,仍是寻着了有哪家以剑出名的就找上去挑战。他一向在河北河东一带,没想到竟杀到南边来了。不过‘锄剑’和‘怪剑’可是咱们南方出名的奇门剑客,可不见得怕了他来。”
  穆梅、毛夏和文促尼三位做公证的先出到场中,按照惯例,先介绍了到场观武的有名人物作为嘉宾,那些被他们介绍到的人物免不了站出棚外回应一番再归座。依次有圣狱的风无时和游魂,荒山的乔火,子仪帮的上巨君,石马庄的石有生,尽心府的“赤焰仙”洪骇,双龙镖局的孙如立和范曾胜,江南庄的田华和江燕燕夫妇,还有京东西路兖州府都监戴神速。
  除了官面上的戴神速,都是生死榜上有名的势力。那些一般的江湖子弟难得见到这些江湖上有权有势的领袖人物,自然觉得颇为这场演武会份外隆重,花钱花得很是值得,呼声雷动。
  乔火却见“双龙”看着出场招呼的洪骇面有恨意。到得“双龙”出场招呼,背面棚里洪骇也是不屑冷哼。想起之前“双龙”说起对头坐在北面棚中,看来便是这个“赤焰仙”了。
  乔火见“双龙”座位相隔不远,扬声问道:“孙、范两位镖头,那个‘赤焰仙’可就是你们对头么?”
  “双龙”和向天笑邻座告个罪,调换座位坐近了来,方答乔火:“不瞒恩公,我们双龙镖局有一趟官家的镖在京西北路上给尽心府劫了。咱们两个当时也没亲自跟着这趟镖,收到回报,便托了武林同道的交情找他讨要,他却霸道得很,非要把咱们这支镖吃下了。咱们也不甘让他把镖运回广南西路,于路拦截,无奈不是对手,几乎给他害得家破人亡。后来幸得风光镖局出头,才逼得他把镖交了出来。”
  双龙镖局的根基在河北东路北京大名府元城县,因为做的镖行生意,业务遍及北方,不似一般的江湖势力只顾在自己地盘里盘踞。这尽心府却是广南西路邕州宣化县的势力,在生死榜上排名第七十九位,比双龙镖局自是要高得多,但是竟然到京西北路劫镖,就未免太过猖狂了。
  乔火道:“焚天帮的沈天火早几年拜了‘赤焰仙’做第二个师父,他尽心府和焚天帮搭上了,自然狐假虎威起来。焚天帮在京西北路也有地盘,劫镖这个事情说不定倒是焚天帮的主意。不过他既然做得沈天火的师父,自有真才实学,难怪两位镖头敌他不过。”
  “双龙”知道魔道双火向来对立,正好借着荒山和焚天帮的敌对,着意结交乔火,好借他之力对付尽心府。乔火既知“赤焰仙”洪骇是沈天火师父,又猜疑沈天火是请洪骇来出手争夺剑仙秘藏,也觉棘手。虽然按他性情仍是不屑借助他人力量成事,却也只好敷衍一番。
  这时吴于玉又到了场中,大声道:“请本次比武双方出场,挑战方‘玉蝴蝶’言无悔,应战方‘锄剑’田山前。”
  “锄剑”田山前应声从南面棚中而出。北面棚中也走出一位白衣剑客,轻松自若,看着应战的“锄剑”便如孩童终于看见了喜欢的玩意般展颜欢笑,这时阳光正好,恍惚之间那灿烂又温和的阳光竟好似随他的笑容而洒落的。旁里那些年轻男女几为之癫狂,声音都喊得嘶哑了。两人从南北两边而出,很有些代表南北剑客对决的意味,只是“锄剑”这一边声势完全被碾压了。
  四下里高呼“玉蝴蝶”的声音此起披伏,多是年轻武者,尤其佩剑的居多,还有许多不曾修习武艺的普通男女,又以年轻女子居多。自然也有些南方的武者要支持自己这边的剑客的,和因为那些近乎痴狂的追捧“玉蝴蝶”的叫喊而反感的观众,也对抗地支持“锄剑”田山前,不过声势实在差得太远了。
  “玉蝴蝶”言无悔似乎已是见惯了这种场面,走到场中,举起右手,拇指和中指相扣,环顾四周招呼,那些方才还疯狂叫喊“玉蝴蝶”的人竟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散支持“锄剑”的呼声。
  “锄剑”田山前也听说过言无悔的事迹,不敢轻敌,但对自己的独创奇剑也是向有自信。右脚跨前一步,锄剑自左下向右上挥划而出,攻向言无悔左肩,不等对手拔剑,迅速抢攻。
  田山前这一剑又快又狠,行家看在眼内都暗中叫好。言无悔左脚后退一步,向右侧身,堪堪避过。田山前本来预计言无悔会后退拉开距离,准备化为追刺之势,一直抢攻使得言无悔没有空隙拔剑出鞘,却见他只避而不退,大喝一声“好”,左脚抢前,锄剑拖斩而回,贴身劈斩下言无悔胸口。
  田山前连环抢攻,瞬息之间以长剑抢进,既防言无悔有空隙起腿,也是要逼他不能拉开距离作贴身硬拼。田山前虽然剑快力猛,言无悔终于还是趁着方才退那一步之势,长剑自左腰剑鞘而出,身形向后一仰,长剑借出鞘之势把锄剑拦在胸前。
  田山前忍不住面有得色,双手握剑向下用力压迫,剑刃紧压对手长剑斜拖而回,锄剑头上特制的倒钩形剑尖乘势“锄”向言无悔脖颈。他这一柄锄剑远攻可借刺和划在敌人身上造成大的创口,又可趁交兵时钩锁对手兵刃,近战又能以倒钩剑尖突破对手格挡,在南方剑客之间以棘手著名。
  田山前以为自己就要得手,不料言无悔向后仰倒,弯腰成桥,虽然田山前立即变势下劈,毕竟相交剑势之间已拉出了些少空隙,让言无悔格挡的长剑脱了锄剑的劲力压迫。真是电光火石之间,田山前只觉手中锄剑冲撞掌握不稳,近乎本能地左肘下沉硬吃了言无悔左手推出剑鞘口的一撞,再没来得及反应已失去平衡向后踉跄倒跌。
  田山前双目圆瞪欲裂,尽是不甘,左边剑光斩至,只道难以幸免,浑身一痛,原来狠狠的摔倒在地,过得片刻方回过神来,看见剑尖指在咽喉,右手不自觉的一紧,方觉剑已不在掌中了。
  言无悔见田山前已能看见剑尖,退了开去收剑入鞘。四周棚中方才纷纷叫好,又有那一些狂热追捧者齐声大叫“玉无瑕,言无悔”为他喝彩。言无悔却没有大出风头的喜悦,略显失望。
  田山前这才挣扎起来,在满耳的为对手的喝彩声中又是难堪又是难过,望见跌出远处的锄剑,失了魂般走过去捡了起来,痴痴呆呆的站着,忽然羞恨之意冲晕头脑,横剑自刎。却觉手腕一震,锄剑又再脱手。原来言无悔察觉了他的异样,从身后抢上来救回他一命。
  田山前又惊又怒,怒道:“你是要怎地?!”心中却是一时吃惊盖过了羞意,也不觉言无悔力道强胜自己,怎地自己两番轻易被他打飞了手中成名兵器。
  言无悔反问道:“你是想怎地?”
  田山前怒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我技不如人,败得不明不白,不过一死,岂能受你折辱。”
  言无悔奇道:“你是无敌吗?”
  田山前又羞又怒,道:“当然不是。”
  言无悔又问道:“那难道我是无敌?”
  田山前气道:“那也未必,南方剑客尽有能手,便赢了我也不足为傲。”
  言无悔点点头道:“你的技艺是你师门传承累积的智慧,你的功力也是出自你做过的实实在在的锻炼,你的剑也不应该承受你羞耻的恶意。难堪的话就憎恨我吧。然后带着遗憾去寻觅另一种生存之道或者用你的时间和精力报复我以愤怒。我会一直走向剑道的顶点,要雪耻还我一败的话赶上来就是了。”
  田山前默默的捡起锄剑,走回南面棚中。四周响起“玉蝴蝶”追捧者的欢呼声,同时也因为他的狂言引起很多不满的喝斥“剑道顶点?这小子还真没皮没脸啊!”“北方剑客没有人物了么?到南边来赢了一场就敢发狂啦?”
  言无悔却稍微显得有了点点的兴奋,长剑挽了个华丽的剑花优雅而刻意慢悠悠地入鞘。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游刃有余的挑衅姿态,很明显的就是有一句话他不必说出来,那就是“尽管放马过来与我一战!”
  田山前回到南面棚中,在众人注视中落座。与他同坐的有另一位接受言无悔挑战的南方剑客好手“怪剑”茅佬,本来也是个骄傲自负的人物,此刻因为田山前的落败,紧张起来,等田山前一坐了下来就开口问道:“田兄,我看那小子功力与你不过相当,怎么便失手落败了。”
  “怪剑”与“锄剑”同为南方剑客,彼此熟悉,他知道虽然剑法各有独创,但两人功力相差无几。也就是说在功力同样没有占到优势的情况,只能以技巧取胜。
  “锄剑”田山前知道“怪剑”茅佬是希望能踏过自己失败的教训来取胜,毕竟如果功力匹敌,能了解到对手的剑技,而对手却不了识茅佬的“怪剑”,就可以在技巧上面有了优势。
  田山前闭上双目,尽力用身体回忆当时的处境,慢慢道:“没错,虽然当时没有能准确察觉以致不能有所应对,但是以我的程度,身体是能感受和记得的,他的功力确实不在我之上。”
  茅佬和周围的人都听得来劲,全然不管演武场场中动静,只静等田山前说话,也不敢出声打扰他“用身体的感受回忆”。
  田山前道:“他回剑斜撩,剑撞上我锄剑的剑钩,虽然是顺应我下劈的力道,但我当时也是从钩锄变压劈来应对他的变招,力道转换我还是能把控的,只怕气息方面被他抓到空隙了。”
  茅佬点头道:“没错,他顺应你的劲力,自然能更轻巧的切入你的空隙。”
  田山前沉默片刻,睁开眼睛,却摇头道:“不行,我不是他的对手。”
  旁人听他这样说,更是好奇。田山前虽然败了方才那一场,但功力相等的话,就是说彼此都有通过技巧来取胜的机会,只看临场的发挥。田山前既这般说,必然是从中发现对手能够压制自己的优势。
  田山前道:“不只是一撩。当时我被他抓住空隙,必然是心头一惊的,他剑势立即转为绞,卡入我锄剑剑钩之内以震劲绞动,我自然握紧剑柄对抗失控的力道。但是他的剑鞘撞来我腰间,我只能下沉左肘硬吃他的一击,身心气劲都被他的变势牵引出现空隙,可以说是完全落入他的节奏了。”
  茅佬道:“我只看见他后仰扭腰侧身,臂乘腰力,挥斩你左身,只道是这一挥把你锄剑扯脱手的,竟然是第三道劲力了。底下那一招倒看得清楚,你左肘下沉,硬接他剑鞘口一撞,他鞘口硬擦着你手肘即时变势,鞘身横打你腰腹。你手肘硬吃他剑鞘口一撞又变势硬擦出去,吃痛不过,又正是慌张,当然防不住他这一下。”
  向秋来插口道:“他那挥剑的势头,本来可是能把这位田兄拦腰斩断的哦。当然他硬停下那种挥斩的剑势,最后也能够刺死田兄的。还有腰间那一招,很明显他是以剑鞘击打,使你失势跌出去,如果放开剑鞘用拳指之类下狠手,也是能在你露出破绽的右边腰腹打出致命伤。”
  田山前到得此时,感觉比刚才落败时更灰心了,原来一个照面,自己已经给对手放了三条性命。
  茅佬若有所思,安慰田山前道:“田兄宽心,对头原来剑势走的灵变一路,一招之间劲力多变。田兄一时不觉失了防备,给他牵着走,劲力拿捏不住因而失手。想来他也知道功力彼此匹敌,硬拼也是无法破得了田兄的锄剑。他剑技虽然高明,不过多得田兄指点,茅某尚可与他一战。”
  田山前只好点头苦笑:“那位言公子救了我那一下,也是一剑打在我锄剑之上,两剑相交止住我横剑的力道,趁我手腕震得一麻时又用剑背打了下来。我又是吃痛不住,锄剑才脱的手。虽然不觉他劲力优胜,不过精准灵变可是在我们之上。”
  武柏闻言道:“原来如此,师父是要让我们留意他们劲力的运用。方才我却留意不到。”他们这一桌离“锄剑”和“怪剑”稍远,又不高声,棚内要不是注意南方两个剑客讨论,要么就留神场中演武,也就没引人注意。
  “双龙”听着那两个南方剑客的言论,欲言又止。乔火留意到,问道:“两位镖头在河东北路发迹,可曾识得这个‘玉蝴蝶’?”
  “锄剑”和“怪剑”可也是注意到“双龙”这等题名生死榜的势力首领的,闻言连忙请教,旁人也很是好奇。
  孙如立只好答道:“咱们走镖的,向来不愿树敌,又不使剑,因此也招惹不上言公子。不过也曾看过几场他与北方武师的比武。有几位和我们‘双龙’不相上下的武林同道,也是给他以恰相匹敌的功力取胜。”
  范曾胜见孙如立既开了口,索性说得明了,直言:“言公子功力不在我们之下,我们看过他的剑技,自觉单打独斗也是不敌。得罪两位莫怪,我就直说了,他在北方到处挑战时一向也只是以和对手相等的功力,喜以剑技取胜。他能挑上你们,也只是好奇你两个的奇门剑法。若只是你眼见的这等层次,可没法妄言冲击剑道顶点。”
  向东流忍不住插口道:“没错没错,我看言公子方才很是游刃有余。果然是没出全力。不过既然范镖头这么说了,茅师父一会只管用剑技决胜负就是了。”
  茅佬和田山前听了这番言语,都知道在“双龙”和向氏兄弟看来,对手功力实际远在自己之上。茅佬固然灰心,田山前却反而有点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