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光跟着他们没有下潜多久，就发现他们好像停了下来，在水晶般的液体中慢慢立起，踩在了地面上，像是没有重力似的。
  “你们怎么停下来了，赶紧跑路啊。”
  莫光学着他们的样子也站立起来，满心焦虑的看向上方，那层玻璃似乎已经被瓦解，怪物纷纷从裂缝中涌了进来。
  “已经没有路可退了，这是最后的空间。”
  x轻轻地说着，旋转的白色圆球在他身旁徘徊，满是污垢的脸颊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总让人感觉他还有什么底牌一样。
  “那现在该怎么办，准备战斗吗？”
  莫光紧张地看向上方，那些恐怖的生物都已经钻了进来，类似于章鱼那样，无数的腿脚不停地撕裂着水晶地面，最前端是锋利指甲一般的结构。
  “不....”
  “现在赶快将我杀掉，我的使命到此也算结束了。“x看向那些汹涌的怪物，淡淡地说着。
  “你在开什么玩笑？”
  “死到临头，大家各自了结吧。”
  “是这个意思吗？”莫光着急地大叫，他还以为x有办法让自己出去，并且将恶魔之力压制住呢，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出各自了结这种话。
  x只是看着上方，怪物们进入水晶地面后，反而无法精进了，像是陷入了沼泽一般，无法随心所欲的冲下去。
  “亚瑟，你也说两句话啊。”
  “你的好兄弟现在放弃希望了啊！！”莫光扭头看向身着燕尾服的亚瑟，自从来到这里，哀伤就像是刻在他的脸上一般。
  “我想为爸爸妈妈报仇...”亚瑟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让此刻焦急地气氛变得冰冷了下去。
  “呃....你爸爸和妈妈？”莫光着急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愣愣地问。
  “我知道。”
  “所以我一直在为此努力着。”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已经失败了。”x淡淡回应着亚瑟，莹亮旋转的小圆球在他眼睛中忽闪忽闪的。
  “你们俩个不要自说自话啊喂！！！”
  “倒是听听我迫切的声音，行不行！？”莫光对着他俩咆哮了起来。
  这俩个人真的很过分啊！！
  “你没听见吗？”
  “已经失败了。”x并没有任何大的反应，那淡淡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更像是....
  准备好迎接死亡了。
  “可是.....”
  “爸爸妈妈的仇还没有报。”
  亚瑟接着说。
  “喂喂，你们俩个是真的不停我说话了吧？”
  “现在这些报仇的事情重要吗？”
  “得留着命才能报仇吧？”莫光对着这俩个死小孩绝望地大叫，他此刻终于能理解大人们的感受了，根本无法沟通交流啊。
  “我的爸爸妈妈他们被困在这里了。”亚瑟歪头看着莫光说，眼睛中满满都是深邃。
  “呃....”莫光一时语塞，心中那燃烧的火焰瞬间熄灭了，只留下渺渺几缕白色烟雾，在焦黑的残骸上徘徊。
  “那确实挺重要的。”
  他愣了一会，继续说。
  “在生命最后一刻提起也不奇怪哈。”
  在莫光颇为尴尬地语气中，水晶液体又陷入了一片安静的氛围中，只有上方咯吱咯吱...怪物扭动的声音传来，水晶液体对它们而言就是坚韧无比的橡胶，只能一点一点撕裂扩展空间。
  莫光此刻也不好开口说话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再着急也没什么用，这里是亚瑟和x的主场，他们说没办法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不过，如此安静的看着自己死亡，看着那些狰狞的异物慢慢靠近，想象着它们撕裂自己的样子。
  可他的心却有些平静了。
  他已经尽力了，如此结束他也没有遗憾。
  莫光轻轻闭上了眼睛，黑暗如期降临，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夏日的知了，如此整齐划一，如此慷慨激昂。
  等等....
  他们死后，不会也像亚瑟的父母一样，被困在这里吧？
  莫光猛然想起了这个很关键的问题，死亡并不是最好的归宿，从某一刻开始，人类就已经失去了这种归宿的权利。
  这可不行啊，该死的。
  “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成功的概率只有一成，但是可以完美解决眼前的一切，并且让莫光你如愿成为地球之神。”x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有一种迷幻模糊的感觉。
  莫光愣了几下，随即才反应过来睁开了眼睛，那些怪物已经近在咫尺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将他们撕成碎片，紧接着欣喜便浮上了心头，幸好x说出了这样的话。
  “是什么？”
  “就算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把它变成百分之百。”莫光激动地说道。
  “亚瑟我把你送出去，你将这些力量都收纳回去。”x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对着亚瑟说。
  莫光还是第一次看到x急促的样子，语速很快，他也意识到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快速布置计划中的事情。
  “.......”莫光看着他俩，还没有缓过劲来，就看到亚瑟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红色，紧接着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只剩下了空荡荡的水晶液体。
  下一刻，那些咯吱咯吱乱挠的怪物们突然停了下来，无数的红色眼睛飘来飘去，最后顺着裂缝又爬了出去，让开了被撑得巨大的空间。
  “我靠，有这样的方法怎么不早说。”
  “非得这样把人吓得半死才用吗？”莫光开心的嘴角都合不拢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大声吐槽了出来。
  “亚瑟他撑不了多长时间的，我是他分裂出来的人格，为了帮助他实现那个迫切的愿望。”x轻轻地说着，他顺着被破坏的水晶液体一路向上爬去。
  “分...分裂而出的人格？”莫光说话的语气都开始结巴了，x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自己的来历，实在让他没有预料到。
  “对，算是人类对危机的应急反应，他的性格实在太软弱和胆小了，所以才出现了现在的我，冷静理智的分析逃出的道路。”x的声音在这个狭小空间中回荡。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光看着消失的x喃喃，那记录的档案之外，亚瑟依旧和恶魔做着斗争，并且还演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莫光踩着如橡胶一般的水晶液体向上爬，怪物们挣扎了半天才堪堪到达的空间，他跟着x没过几步便爬了上去，两手扒在裂缝之上，一下子跃了出去。
  外面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四周的墙壁坍塌，无数如同旋涡一般的黑暗露了出来，x身旁环绕的发光小圆球照亮了那些黑暗，却又被那些旋涡吞噬。
  所以到头来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旋涡而已。
  曾经那些完整的骰子都已经变成碎片，偶尔有比较完整的碎片，上面的图案还依然栩栩如生。
  “这些狗日的，真是太过分了。”莫光看了一眼默默张望碎片的x，他似乎沉浸在了变成碎片的哀痛之中，这些都是他在无数岁月中制作完成的。
  “我在制作它们的时候。”
  “就在想它们毁灭的时候。”x一脚踩在了一个较大的碎片上，后者在他脚下变成了碎片。
  “........”莫光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对方。
  “我制作它们就是为了毁灭的。”
  “我下了很多盘棋，毁灭了很多骰子，但是都连自己的世界没有出去过，你是第一个离开人类世界，并且出现在这里的人。”x背对着莫光说。
  “...........”
  “所以，我想你是肯定能做到的。”
  “帮助亚瑟完成他的愿望，解放这里所有被困的人，并且帮助人类获得死亡归宿的权利。”
  “这是你作为地球之神的使命。”x一句一顿，像是在交代着自己最后的遗言。
  “呃....你....”莫光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话在喉咙中噎住了，怎么也吐不出去。
  “恭喜你成为s级朝圣者，莫光。”x转头对着莫光笑了，那充满污垢的脸上反倒有一种哭的感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莫光心中升起。
  “这是最后的骰子，拿着它杀死亚瑟，他从现在开始已经不是那个善良的孩子了。”x默默的说着，环绕的白色能量球飞到了他的手上，并且在无限的延长。
  “不...等一下....”莫光突然意识到了对方在说什么，他下意识的伸出了手，隔空抓向了x。
  白色的利刃从他的胸口穿透而过，蜘蛛网一般的白色缝隙从刀口处蔓延而出，很快便覆盖了他那小小的身体，x用哭一般的笑容最后看了莫光一眼。
  “不用这样吧，那些怪物都退走了啊！”
  莫光看着面前这个孩子，他满脸污垢大概都没有尝过洗澡的滋味，从出生到现在拼命寻找着扭转的机会。
  尝遍了人类所有的苦痛，终于拿到了一成的机会。
  蜘蛛网一般的白色亮光越来越明亮，最终包裹了x，他的身体如同无数萤火虫一般四散而开，它们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银河，朝上翻卷消散。
  莫光看着这道银河，以往的记忆如同走马花灯一般闪过，从x在手机上出现开始，一直到刚才消散，那孤独幼小的背影只存在于这个空间中。
  他甚至都没有见过亚瑟。
  什么好日子也没有尝到过。
  走的时候却是那样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