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路向南，到至一硙坦之居，见本草杂然于架上陈，一知天者于舍前炒药，文医士也。文医士见众人危神涣心之势，想是有极险之症，弃其锅中草药，忙上迎前。廉如道：“文医士！你快些给瞧瞧，一个昏了，一个眼睛挂了花。这可是官家，可别有什么事。”文医士令众人将病者抬如室中，告知众人皆于门外等候，闭也。
  廉如满地打旋，众乡亲沉默不言，有的揻身触膝而立，也有蹲坐一旁的。一辰将际，天已昏黑，人依旧未出。见村民燃持火把，尽数来赴，上百人前来问事，见廉如无有答复之意，只得相议纷纭，同侍于外。此时勾玄匿于人海一角，正椎心饮泣的念叨着。他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害了乡亲和老娘。吾亦非有心之为，愿那兄弟一家可以平安无事。哎！此事若是让我家中那老母亲知道，还不得惊吓了到。孩儿对不起您啊！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竟还能行得如此懵庸之举，实是不该！实是不该！”勾玄敲首不止，悔怨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又半辰，文医士终于启门而出，抆了抆额上汗珠，便见廉如渴目上前。他对廉如道：“此女并无大碍！已经醒来了。只是惊吓过度而已，服我一剂便可。男的！哎！眼睛是保不住喽。”文医士叹首而归，廉如当迹昏倒在地，众人群拥上前。文医士回身诊查，脉气惊厥，眼目上翻，呼吸已断，无力回天也。众乡亲见廉如暴故，大肆不满，呼号着要兴师问罪，拿剪山一家人开刀。
  “就是里面的人害死了廉里正。”
  “对！对！不能让他们走出这个门。”
  剪山与远萼皆仰于榻，远萼闻言只是默叹了一息，剪山却甚是怫郁，从榻上下了来。他道：“真是一群山野恶民，不分泾渭，不辨琼珷，待我出去与他等理论一番。”剪山欲去，远萼便从后拽住了剪山之袂，摇首示意不可，但是剪山执意要去。他回首以道曰：“你！你怎么吃里爬外？”此言锥痛了远萼之心，惊诧了一刻，从未有此之感。她大喊道：“苍剪山！你想做什么？就你心中不快，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鼠肚鸡肠！有气儿，你滚出去撒。”言罢便转了身子。此言贵在慑意其心，为风清静叶之功也。剪山确是冷静了许多，霎觉自心冒失，险些大过。他跪在远萼身旁道：“夫人！剪山毛燥，对夫人行言粗鲁，还请夫人原谅。我这就出去，一定与众乡亲好生相谈，绝不会触犯众怒，激此为人大忌。”文医士望之点首。
  剪山临门而望，众人欲讨个说法。剪山不理其声讨之耳，依旧默默而望，望着那火把下的衣衫阑影，望着那长短不一的袖子，望着那遍身补衲，望着那足下草鞋，还望着那赤冷的脚，含泪一默。见剪山之状，众人忽止声息，勾玄从人群中走来。他对众人呼道：“列为乡亲且听我一说！此事与人家无关，错在我身，是我不该如此骫妄，打伤了人家，让廉里正操心了。哎！廉里正！请您走好，我勾玄知道错了。”勾玄转身跪向剪山，剪山忙上前来扶。剪山道：“兄弟这是何必！快快请起。”可勾玄就是不肯起，挽衣相肺腑。他道：“今日吾伤了官家，让官家失了右眼，实是罪过！官家若是不快，且以吾一人问过，莫要与乡亲计较，那就谢过官家了。”剪山拍了拍勾玄的手，示其心可安，勾玄才缓缓将手放下，垂默不云。剪山对着众人道：“官家是皇帝的人，我这个官家绝对是乡亲的人。家中兄弟为鸿月之官，也享有小方大权，我就去求个事儿吧！让他给乡亲们送些棉衣食粮，也好渡个寒冬。”众人闻得此言，皆下地跪拜，向剪山致谢。剪山亦是跪礼相回。文医士走出门来，同样跪了下来。
  不晓得何时？乌云霨霨，天落溦溦，众人仰空长望，仿佛流光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