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瓶听到叶琅琳这如同疯魔的话，整个人都开始挣扎起来，可叶琅琳哪里会让她从自己手里逃脱，另一只空着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整个人往自己身前猛地一拉。
  宝瓶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整个人就瘫倒在地，坐在了那一地碎瓷片上，痛得她浑身一颤，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姑娘！不要——奴婢从小跟着你一起长大，你怎么可以要了我的命，你怎么可以叫我替你去死！”
  “所有事情都是你干的，我是被你逼的，是你逼我的！”
  宝瓶双手掐着叶琅书的手，试图从她手底下脱身。可叶琅琳这会儿已经疯魔了，力气比平时大了数倍，宝瓶这会儿浑身是伤，又先被叶琅琳拿捏着，饶是她费尽全身的力气，也根本没办法从一个疯子手上逃走。
  宝瓶只觉得头发都快被叶琅琳扯起来了，浑身上下都传遍了痛意，她如同一条濒死的鱼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是觉得威胁叶琅琳根本不管用，便开始服软求饶，“姑娘，小姐，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们……姑娘美若仙子，我……我只是一个粗贱的下人！我没办法扮成姑娘啊！”
  “求姑娘看在我这么多年来尽心伺候的份儿上，饶过我吧，放奴婢一条贱命！”
  叶琅琳看着宝瓶，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抓着宝瓶头发的手却渐渐松了，像是在抚摸自己心爱之物似的，一下一下地摸着宝瓶的头发，又将刚才不小心打结的地方给理顺了。
  可宝瓶看着如今的叶琅琳，就像是看着一条往自己身上钻的毒蛇，生怕她趁自己一个不注意就狠狠咬自己一口。
  “宝瓶，你知道，我爹娘是怎么死的吗？”
  叶琅琳一只手摸着宝瓶的头发，另一只手却时而在宝瓶脸颊旁游移，时而又用指尖轻轻碰着她的脖子。
  不等宝瓶说什么，叶琅琳就自顾自地接道：“是我在他们饭菜里下了巴豆，然后又偷走了我爹藏起来的银子。跑到刘员外面前说我爹娘骗了他的钱，又要把我卖到勾栏院去，叫刘员外以为我爹娘收了他的钱又要把我卖去别的地方，叫他人财两空。”
  “我亲眼看着我爹娘为了银子像两条疯狗一样互相撕咬，又亲眼看着他们被拖去喂了狗。”
  叶琅琳一边说，一边一下一下地摸着宝瓶的头发，感受着宝瓶在她手底下颤抖的身子。叶琅琳说起这话的时候，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与恐惧之意，那张经过数年精心滋养的娇艳如花的脸上，竟带着极为灿烂的笑意。
  “宝瓶，就连我的亲爹娘都死在我手里，你觉得，你这么多年伺候我的恩情，抵得上我爹娘的养育之恩吗？”
  叶琅琳说完这话，手沿着宝瓶的脸庞一路向下，竟一下子卡住了宝瓶的脖子，“你能替主子办这最后一件事，到了，也算得上是忠仆了。”
  叶琅琳的手不断收紧，宝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也死死抓挠着叶琅琳掐住她脖子、还不断用力收紧的手。
  宝瓶怕平日服侍叶琅琳的时候伤着她，所以并没有留指甲。可强烈的求生欲望仍旧叫她在叶琅琳的手背上留下了一条条鲜血淋漓的伤口，就像是硬生生从叶琅琳的手背上剐下了好几条带血的皮肉来。
  “救、救命——”
  宝瓶的脖子被死死掐着，双腿无力地蹬着，原本一双杏眼这会儿也鼓了出来，里面清晰地倒映出叶琅琳那张狰狞的脸。
  “我的好宝瓶，你可要记住，是叶琅书害死你的。你冤有头债有主，要索命，便找她去吧！”
  叶琅琳话音刚落，手就越发用力，而之前还在苦苦挣扎的宝瓶这会儿挣扎的动作却越发弱了下来。双手也渐渐无力地垂在了地上。碎裂的瓷片上染着红艳的鲜血，宝瓶的眼睛似乎都要从眼眶子里瞪出来了。到最后，宝瓶竟连挣扎都不了，整个人彻底没了动静，似乎就这样被叶琅琳掐死了。
  死在她伺候了十多年的主子手里。
  “宝瓶，是叶琅书害死你的，你记住了，是叶琅书。”
  叶琅琳颤抖着双手松开了宝瓶的脖子，想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她刚才不小心也跪在了碎瓷片上。尖利的碎片深深插在她的皮肉里，痛得她几乎站不住。可叶琅琳不过就摇晃了两下身子，就撑着一旁的矮几起身，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地，直接把陷进肉里的碎瓷片抽了出来。
  叶琅琳把手中带血的瓷片重重往地上一砸，连自己还在流血的脚也不去管，径直走到桌边拿起昨夜未曾点完的烛台，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来。
  她走一步，血就流得更多，等她走到宝瓶跟儿前的时候，已经留下一串血印了。
  “你和我长相差那么多，可一把大火下去，谁还能分得清你到底是叶琅琳，还是只不过是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呢……”
  叶琅琳端着被点燃的烛台，分明刚才还晴空当头的天，这会儿却沉了下来。外面狂风大作，风雨欲来。
  橙黄的烛光映在叶琅琳脸上，生出几分阴森可怖的气息来。
  “记住了，如果不是叶琅书，你也不会死……”
  “何时你杀了人，竟要我来背这个罪名了？！”
  叶琅琳刚把烛台扔在宝瓶身上，火势都还未来得及蔓延开，原本紧闭的房门竟然被人一把从外推开了来，立在门外的，竟是刚才无数次被叶琅琳提及的叶琅书！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衣裳，料子是现下最时兴不过的，外面的狂风吹得她衣袖猎猎作响。裹挟着雨水的大风从窗外灌了进来，竟然把宝瓶身上还未来得及蔓延的火苗给吹灭了。
  叶琅书冷着一张脸看着已然疯魔了的叶琅琳，又看了看躺在她脚边已然没了气息的宝瓶，竟然从脚底板生出一股子直冲天灵盖的寒意来。
  这样的女人，身上竟然流着和她同样的血，竟是她的亲姐姐！
  “叶琅琳，你多次暗中寻我的麻烦，如今竟然还杀了人。”
  叶琅书压下心中正翻滚着的情绪，只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看着眼前这个心思狠毒的女人，“你以为你今日烧了这刘员外府，又借宝瓶的命来换你的命就能逃过这一劫吗？”
  叶琅书原本把这件事交代了下去，可是她左思右想，知意楼被人恶意攻击，到底也算是她的私事，便去了府衙。原本只是打算去给吴大人说一声，顺便借几个衙役过来。可吴大人却说他最近追查的一桩案子也与刘员外府有关，竟然一块儿跟了来。
  “犯妇叶氏，本官怀疑你与两起杀人案件有关，如今要缉拿你归案，你最好别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否则我这手下人的刀剑，可没长眼睛！”
  吴大人从叶琅书身后走了出去，可他说完这话，叶琅琳不但没有老老实实地等着上枷锁，竟然仰着头哈哈大笑，桀桀的怪笑声从她嘴里发出，只叫人觉得一阵胆寒。
  空中闪过一道惊雷，照亮了叶琅琳的半张脸。
  “叶琅书，你别以为你赢了——你不是带了人要抓我吗？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不会如你的愿！”
  叶琅琳面目狰狞，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瞪得极大，似乎下一刻眼珠子就要从眼眶滚出来似的。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可视线却一刻未曾从叶琅书身上挪开过。
  “你不是想知道沈缚山怎么了吗？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拿到你的玉佩的吗？”
  “我偏不告诉你。”
  叶琅琳又怪笑一声，本来娇艳的脸也因此狰狞得根本无法入目，“你可知道沈缚山信中写了什么？他说……哈哈哈哈，我不会告诉你的！叶琅书，我就睁着眼睛看着你，看着你是怎么样，和我一起堕入无边地狱的！”
  叶琅琳话音刚落，便猛地转身，径直朝尖利的桌角撞了去。
  只听见“咚”的一声，叶琅琳整个人便软了下来，还温热的鲜血四溅，甚至还有一滴，溅到了叶琅书脸上。
  “叶琅书，你永远也别想……别想赢了我！”
  叶琅琳满脸是血，可一双眼睛却仍旧恶毒地瞪着叶琅书，她只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便彻底没了动静。
  竟是到死，都没能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