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者:柒柒小木      更新:2021-10-21 23:23      字数:2759
  “对不起对得起,从来不是三个字就可说清道明的。”
  我浅浅一笑,伍子墨怔了怔。
  他素来晓得我的脾气,越是同谁客气,越是不待见谁。怔一怔倒算不得过分。
  我拘着绸扇最后望了一眼那个小的,脸色被他的狼心狗肺气得很是难看:“伍小煜,我走了。”
  说罢,绸扇一挥,化作一缕青烟直往山门口飘。
  伍子墨到底还是不够了解我,我虽是初来凤栖却真有故人等我前往探望。
  一口气先在山门口停住了,昨夜来得匆忙,未曾多心留意,此刻阳光正盛,且我眼力甚好,一目千里小菜一碟。须臾不到,我便已打探清楚,方圆几十里却无桃花踪影。
  爹爹那一掌忒无情忒狠厉了些,直接让人家断子绝孙,十几万年不再复发。年轻气盛这个词倒是说得极好。
  我选了个光照不十分足也不十分少的地方,一扇子将地上那些枯枝败叶扇了个干干净净,依照娘亲教说的那般,念诀栽下一棵桃花树,且脖子是歪的。
  也不晓得桃花几时会开,绥风令我在凤栖住个两三日便回凤凰山,如今这情形,倒令我想回又不想回,纠结得很。
  我栽好了桃树,又一扇子给它浇了些水,再一扇子给它施了点肥,算是功德圆满。这个事做得很令我满意。倘若没有伍子墨,我大概会更满意。
  我背了一手在后,一手摇绸扇,沿着山脚一条蜿蜒向上的小径开始寻故人。这故人真算起来,实为娘亲故人,旁人都喜欢称她一声,山神婆婆。
  听爹爹说,远古神祇那会子,各个山头皆住了位山神,这就好比如今在各地当值打理一方事宜的土地公公,很是稀松平常。随着日子推进,四海八方九霄雏形初见后,远古神祇大多因应劫渡劫这些不可阻挡之力,一个接一个的殁去。山神婆婆的生命源自远古神祇,神祇们的逐渐殁灭自就成了她们不可逆转的灭顶之灾。
  凤栖这位山神婆婆能够得以留存,同凤凰一族的绵延存有莫大关联。
  娘亲几次同我讲歪脖子桃花树的故事,皆要旧事重提,故人久不相逢,不知是否安康?
  我承娘亲意,前来探望,自是一番诚心。既为诚心,那必不能投机取巧。也就不屑捻个什么诀像个一般神仙那样“嗖”的一下去到山神婆婆的府上叨扰。
  只是这步行攀登,神仙倒还不如凡人。
  一路走来,胸口扑哧扑哧跳得厉害,身上额间汗涔涔不止,扇子被我摇得吱嘎吱嘎作响,倒算个掩饰我口里哎呦声的好利器。
  几番寻觅,娘亲口中的斑驳小竹屋仍不见踪影,我疑心再这样无头苍蝇般瞎找下去,怕是要将自己累到。
  累到自己,何其的得不偿失。
  况这世间事从来无需做得太满,俗语有云,满则溢。
  我循着这个道理,决计将诚意暂且往一旁放一放,找了块凉快地,收起扇子念了个诀,土地小老儿咻的一声钻了出来。
  同土地问个路,姑且算不得诋毁诚意吧。
  我忙着宽慰自己,少顷才发现这土地不太机灵,莆一现身,就杵着不动,那双眼睛似吸血的蚊子,将我这坨香饽饽的仙血盯得忒紧。
  我晓得我这副皮相很是好看,然似他这般的看不足看不够当真是头回。一时好奇,也就傻乎乎的顺了他目光将自己从上至下的看了看。
  我这一身衣裳,本是极好的衣裳,前头让伍小煜那只白眼狼扯得狠了些,下摆略显褶皱,极好的衣裳在这打了点折扣。后头又因山路难爬,昴日星君太给力,汗湿的印子有如遍地开花,开满了衣裳每一寸角落,且膝盖以下脚踝以上还有几处被荆棘勾勒的丝线在那飘飘荡荡。
  唔,确有几分衣衫不整的诟病。
  有所谓是:人靠衣裳马靠鞍。生得美也不能任性过甚,我正琢磨着捻个诀换身衣裳,身材矮小的土地老儿鼻子哼了哼,满脸不屑的嘬着嘴:“啧啧啧,又是一只受我凤栖福泽修炼成功的小妖精,却有够寒酸的。”
  小……妖精……寒酸?
  我笑得有点勉强,换身衣裳的念想瞬时烟消云散,同他也没了多少客气:“听闻这凤栖如今还住着一位山神婆婆,土地小老儿可知否?”
  奚落我时,土地小老儿是倨傲着的,被我这么一问,霎时变了脸色,扔下一句“没见过世面的小妖精”,就提起拐杖朝地面猛地一击,人便如来时一般,咻的一声又钻了回去。
  长寿这个东西果是弊大于利,譬如土地小老儿,官阶仙品虽说是低了点,然也是个风调雨顺不闹饥荒的神仙,且还活得比一般神仙长久些,生生让他们养出一些目中无人的戾气。
  这也是在凤栖,倘若在凤凰山,我岂有如此好说话?
  我又召出扇子,狠狠扇了几扇,方将心火扇得不那么躁动,才又收起扇子,念诀幻出七星剑,预备大动一番干戈。
  可惜,我这番干戈还未出鞘,一道身影急急扑过来,一手扣住我的腰,一手扣住我握剑的手,头顶还有一个凶悍的声音在痛心疾首同我控诉:“你,你竟这般的爱着伍子墨?”
  我脑子轰隆轰隆作响,我不过是召出七星剑让它替我指个明路,好少受点冤枉累,这,这个锅,我背得委实心塞。
  速速收了剑,回头一看,北笙那张冷傲的脸已被愤怒冲昏了容颜,略略有点可怕。
  我心虚了虚,质问换做语气谨慎的解释:“那个,那个北笙,我……”
  “七星剑的威力你不是不懂吧?”
  我越是伏低做小,他就越是认定我被子墨刺激得想不开,这才寻了此等僻静之地,打算一剑抹了脖子,潇洒痛快的一把去了。
  这,这等说法,莫说是他,饶是我听了都心惊肉跳。
  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香消玉损掉,这等事四海八方九霄哪个神女皆有可能,唯我伍小柒断然决然无有一丝一毫可能。
  他这才舒了一口气,面色渐有好转,握住我手的力度却仍是很大。一双眼睛警觉不褪,同土地小老儿那般将我盯得紧紧的。
  略有不同的是,土地盯我,是因瞧不出我到底是个什么妖精;他盯我,却是怕我一眨眼就消失不见。横竖我是被盯怕了,日后再有谁盯着我不放,我皆怵得慌。
  只待我将替娘亲寻山神婆婆的前因后果细细与他说了一通,他眸中神色方是真的安定了。
  “这倒很不像你,甘心被那土地欺负。”
  他这会心落了地,语气一活泼,就忍不住要来揶揄我。
  我听着也算松了口气,再不用操心这魔障太子是否要做出过激举动伤到我,惜命这等事,我真真是做不到置之不理。
  他也觉察自己失态,又自说自话的告诉我,我那愚钝不堪的大哥如何同他发出邀约,如何同他提到我整好也在凤栖小住。他又是如何不敢拂大哥美意,结伴前来。又是如何听子画姐姐提及我同子墨半道偶遇,以及我那一反常态的言行举止。说得他心里七上八下,就这般冲了出来寻我,又这般撞见我拔剑,一切就这般凑了巧。
  饶是他不将细枝末叶说得如此透彻,我亦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便是笑了笑:“一屋子的人,没想到赶来劝我的竟会是北笙。”
  他弯腰替我将脚边几根荆棘挪开,牵起我的手也是笑了笑:“我自然是要来的。如今,你心里生着气,对伍子墨刻意的冷淡,这份冷淡我很介怀。毕竟,你还没同我们讲清楚,你生气到底是因伍子墨这件事,还是伍子墨这个人。倘若是因事,那倒简单,属我多思多虑抬举了伍子墨;倘若是因人,那必是你心里真的有他才会为他生气,眼睁睁看着你为旁的男人心力交瘁,岂能坐视不理?”
  我颤了颤,这话,这话竟说得我无以反驳,顿是哑口无言,暗道一句,讲好情话果然很是重要,无怪伍小煜小小年纪就要涉猎其间,子画姐姐远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