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作者:柒柒小木      更新:2021-10-21 23:22      字数:2713
  何谓装傻?何谓充楞?
  我不过是谨遵天君教诲,不敢轻易在情事上招惹是非,即便这情事八字还没一撇,可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不让旁人受我连累。何故,一个两个都这般不懂我?
  爹爹那厢,我就不说了,因他素来如此,不见得是真想逼着我往火坑里跳。然二姐这厢,我倒是有点眉目。
  坊间传言,大鹏乃九霄云天最强悍也是最可靠的军队之一,甚得天家器重。
  直到了无上神爹爹那辈,出了点子事故,使得蓬莱神秘不似当年,还平白添了一段可供人茶余饭后消磨时光的谈资。
  四海八方九霄,谁还没点谈资?
  蓬莱的谈资,亏就亏在它与什么沾边不好,偏与笑话沾了边。
  这事说来有点话长,得从蓬莱仙岛君上之位说起。
  自古以来,蓬莱循立长不立幼的传统。然这“长”,又需得是成婚生子后的“长”。若是“长”不争气,不婚不生,君上之位便直接越过“长”,传袭“长”之弟。
  了无上神爹爹有兄长一人,有小妹一个。按理,蓬莱仙岛的君上当是他大伯。
  也是宿命。新婚那夜,他大伯母忽地一声惨叫,吓得一众前来道贺且还等着闹洞房的神仙以是出了何等大事,纷纷捧着自家法器,破门前去。
  门破墙倒,灰石之间,旦见他那大伯母掀了红盖头,一袭红装傍身,正兀自倒在婚床上哇哇大哭,谁都不理。
  众人无奈,收起法器,寻遍屋内,却是不见他大伯。上去一个胆子略微壮实的,哄了他大伯母许久,方将她劝得愿听人话。
  便是轻轻问了一句,新夫人这是怎么啦,新郎官呢?
  他大伯母抹开一包泪,不答反问,可否替她将她母家的人叫来,她不嫁了。
  众人一惊,面面一番相觑,新婚洞房夜,不同房反倒要和离。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皆是傻眼拿不了主意。
  了无上神爹爹那时已娶妻,这妻,正是了无上神日后的娘亲大人。巧的是,她同这新娶的大伯母在夫家为妯娌,在娘家是本亲。眼见大伯母原由不说只是吵着要和离要见娘家人,隐约觉得事态严重,征得夫家一众人等同意,堪堪上前细问原委。
  于众多不甚熟悉的面孔里寻到一张熟悉的脸,大伯母这心口的话,就如流淌的溪河,泊泊直往下流,无有间断。
  众人听罢,一惊变作一乍。
  日后,我费了些力气,方从绥风口中打听到,那夜,大伯母哭诉,她嫁的夫君不是夫君,而是一个不近女色的断袖,成婚论嫁前,早有相好数年,不过是碍于蓬莱仙岛名声,不敢带回家罢。
  我唏嘘不已。
  神仙中的情爱百无禁忌,这断袖嘛,历来就有,委实算不上丢人现眼需偷偷摸摸藏着掖着的丑事。他大伯这番做派,我亦是不能苟同,咎由自取无外乎如此。
  只是没想到,此事还有后续。而这后续,便是了无上神大哥,如今这蓬莱仙岛的大皇子,邪横上神。
  有人传,他也是断袖一枚。因不能同女子亲近,故才行踪不明,为的就是避开蓬莱仙岛君上之位。再接下来,传闻愈演愈烈,断袖队伍愈壮愈大,以致如今都衍生出一个血肉兼具的版本。
  说是上古时,有一天性邪恶然法力超强的生灵,想入蓬莱偷盗神脉,却被当时的蓬莱君上万箭穿了心,临死之际,生灵立誓诅咒:我愿永生永世不再轮回,只求蓬莱仙岛君上长子世世代代皆为断袖,让手刃我之人,断子绝孙。
  说完,一丝遗憾与留恋皆不存的呜呼了。
  这原只是谈资在日积月累下结出的一等硕果,不值一信,然四海八方九霄的神仙,一旦迂腐起来也是很迂腐的。日后,凡有女儿的人家果是不肯再找蓬莱长子做女婿。
  当初二姐出阁,曾同邪横上神有过一面之缘,她以女人特有的直觉告诉凤凰山一众成年或未成年的姐妹,可誓死担保邪横并非断袖。
  子棋姐姐洞若观火,轻笑一声:“我等姐妹有你一个嫁入蓬莱即可。”
  二姐算盘落了空,又惧着几分子棋姐姐的直言不讳,再是不提。
  如今回头去看,子棋姐姐的一针见血很是了得。
  念及不信谣不传谣的六字箴言,暂且不论伍小芷伍子棋二人孰是孰非。眼下最急火攻心的,乃邪横一日不现身,仫崖便要顺理成章的成为蓬莱君上长子,便要在四海八方九霄讨不到老婆。不是断袖,也是断袖的命。
  我汗了汗,二姐当初想得可真是长远。
  然长远归长远,当下归当下。我身为姨母,虽则算不得深明大义,却也非绝情冷血之辈,岂会真对此事袖手旁观?
  二姐向来神思清明,这点子算盘,我不信她打不出。打得出却故意装作打不出,这便是明白人装糊涂。
  换而言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藏了旁的盘算。
  我千辛万苦总算把这团乱麻捋顺想明白了。
  便是淡淡一笑,客客气气同二姐将话挑明了道:“二姐谬赞,小柒我天生天长了一颗傻子糊涂心,比不得那些聪明伶俐人懂装,会装。”
  二姐身形晃了晃,猝然猝然后,讪讪一笑。
  白鹤少年缩了缩眉,望向二姐的眼神里夹了几缕同情。
  这几缕同情落在我眼中,宛如一个跳梁小丑般令我失声一笑,二姐一顿,美人面上的“笑”彻底消失不见,唯剩“讪讪”,不自在得很。
  太子殿下看在眼里,那张精致无可挑剔的脸上无嗔无怒无惊无讶,反噙了丝笑意在嘴,小小梨涡若隐若现。
  我心房微微一颤。记忆是心痕的影子,它让谁模糊不清,这“谁”要么是伤过心,记下了只会再伤神,不如不记;要么是无关痛痒,记同不记一个样。两个都不适合强行去追忆。
  我天生不爱强求旁人更加不会强求自个,既是两者都不可取,我自是匆匆移了目光,再不去望这惹人纷扰的白衫男子。只将一手紧贴前腰端起,一手握紧那枚赤色凤纹玉佩,福了福身:“太子殿下,凤凰山若真要寻出一个可做决定的人来,那只能是绥风爹爹。可眼下,他不在蓬莱,我向来做不得他的主,饶是不敢越俎代庖随口应下。望殿下体谅莫怪。”
  太子殿下面起微澜,我不待他回话,转身同二姐对视一眼:“绥风爹爹让我转告二姐,凤凰山的桂花蜜酿于十月,若二姐稀罕,尽可等十月到了再派人来取。另有就是小五的满月礼,我已托仫崖先送了过去,是一根上好的玉石笛子。绥风爹爹说了,希望小五日后同那笛子一般,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临出门前,绥风爹爹有过叮嘱,让我在蓬莱小坐片刻即可。说是大哥甚想念我,着我转道再去凤栖走一趟。我瞧着,这日头已凉却不少,很适合赶路。正所谓,时间不等人,夜路难寻,我早点去凤栖,大哥也可早省一份牵挂不是?”
  我故意将话说得理直气壮,为显得镇定自若,途中还抽空理了理衣衫,再同她又道:“二姐似还有话要与太子殿下商议,我就不打扰了。嗯,到底是来了一趟蓬莱,也该去大殿现个身,认识认识我的二姐夫,自然,还得见见我的小外甥。”
  这话一说完,也懒得去管他是太子殿下还是未来储君,连“告辞”都不提,只管背着两手,轻松愉快的出了内庭。
  我走得飞快,生怕二姐又想出旁的法子来讹我,饶是这般飞快,耳边仍飕飕刮过一阵风,远远听着似白鹤少年轻飘飘感了一慨:“这还叫傻子糊涂心?”
  便是摇摇头,思忖着,下回要不要去林子深处猎白鹤,若是运气不济,偷几只白鹤蛋煮了吃也是极好的。却全然忘了,凤凰山的老林里从未飞过鹤,更别说万里挑一的白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