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只是想陪着你
作者:深涩      更新:2021-10-21 23:21      字数:6146
  周深渺整个夜晚睡的浑浑噩噩的,早上六点多就再次醒了,她揉着酸涩不堪的眼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被子里爬出来,只是刚刚离开被窝就感觉到了一阵寒意,迷迷糊糊的行李箱打开,放在最上面的是笔记本电脑,她随手拿起来扔在床上,在箱子里找了一件长袖加绒卫衣,姜黄色的,胸前有一排用蓝色的线绣上去的英文字母,再翻了条灰白色的铅笔裤,直接换上,再套上一件白色的羊羔毛马甲,将昨天穿的那件外套直接放在了枕头边上,走到窗边将碎花的窗帘拉开,将窗户推开一个角,她竟看见外公已经坐在了外面的躺椅上,身旁放着一张小圆桌,桌上放着一个陶瓷的杯子和一个老式的收音机,竖着一根长长的天线,声音哧啦哧啦的,偶尔传出几声京剧对白,她站在窗边看了会,走到床边将笔记本打开,因为设置好了的,打开后qq便自动登录了,瞬间弹出不少消息来,她一一点开,却没有回复,只将小九发过来的文件保存了下来,顺手将随身wifi插在了电脑里,点开了音乐,便抱着电脑出去,径直走到了外公身边,笑意然然的看着他,有些俏皮的道:“外公,您想听什么,我用这个给您放啊,这个听的很清晰的。”
  她说着将电脑放在了圆桌上,指着电脑屏幕:“我给您放樊梨花吧,我记得您以前很喜欢听这个的。”她一边说一边半蹲着输入,很快便弄好了,她记得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都都歌舞团上山为他们村里人表演,稻草扎的舞龙,以及过年那一个星期都挂在村口的喇叭,那时候真的是,每个清晨都是在热闹非凡中醒来,她总是开心的,和一堆小孩子在舞龙的队伍里穿来穿去,像泥鳅一样,她妈妈让她写作业,她只不愿意,正是好玩的时候,又是过年,父母都拿她没办法,就这么看着他们嬉笑打闹,伴着村口喇叭里传来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她也是很久后才知道那时候喇叭里反反复复的放的几乎全是京剧和一些安全隐患科普知识。
  桌上放着的这个收音机应该是当时妈妈买来打算教英语用的,可是这个收音机却没有派上用场,当时收音机先到了,还有两卷磁带,但是课本还没有到,收音机便放在了家里,可直到妈妈出事离开,都没有派上用场,她还记得妈妈教她怎么用这个收音机的画面,妈妈是温柔的,她很少生气,总是和蔼的看着她也这么看着那些她带的孩子们。
  “外公,我去做早饭,等下我想去西山看看我爸妈。”周深渺将电脑就这么放着,电脑里传出的声音与收音机的声音混在一起,只显得收音机更为杂乱,她将收音机的按钮关掉,转身进了屋里。
  也没什么好选择的,只熬了稀饭,在碗柜里找到了一包用皮筋扎起来的花生米,倒了一些出来,只将油倒锅里,烧到有写发热后将花生米倒了进去,顺势将火扑灭,隔了两分钟就将花生米捞了起来,装盘子里,想了想,还是洗了点昨天在土里摘的小青菜,切成碎末放了一些在稀饭里,用筷子搅拌了下,再盖上锅盖,继续小火慢炖着。
  等稀饭熬好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这时候的天色已经泛白了,天空都是一片灰白色,从远处传来几声鸡叫声,风轻轻吹来带着丝丝晨雾的冰凉,她将稀饭摆在桌子上,盛了两碗放着才出去叫外公。
  “外公,吃早饭吧,我煮了稀饭。”她没有忽视掉已经合并了的电脑以及在此开启了的收音机,她只当做没有见到,说着走过去扶他站起来,两人往里面走去。
  “老周,是你外孙女回来了吗?”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很是熟稔的叫着外公。
  她转过身看着门口的人,倒是没有开口,外公只笑着:“是啊,回来看看我,顺便去给她爸妈上香,你这么早是要上哪去?”邻里间的人总是这样的,看到了要打招呼,要问问去往哪。
  “我这前两天干活不小心把腰给扭到了,这不是贴膏药不管用嘛,打算去城里看看去,这马上要摘水果了,不能拖着了。”那男人用手指了指后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那你早点去,回来如果有需要帮忙的,我让我外孙女去帮你去。”外公看着他摆了摆手,似乎想要将他赶出去的姿势,却是说着让她去帮忙的话,她也只是笑着应了声:“您摘的时候叫我就成,我这段时间没打算回去。”
  那男人很是豪气的说了声好,就走了。
  吃完了饭,将碗筷收拾好就进了房间,她打开了带过来就放在门后面的那个黑色袋子,袋子里装的是黄色的粗糙的纸,仿真的冥币以及两把檀香,另一个袋子里装的是两卷鞭炮和两个震天雷,她拎着两个袋子出去,外公正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墙上母亲的遗像,她走过去,假装很坦然的说着:“外公,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我都不知道外婆在哪?您能带我去吗?”
  “外公就不去了,你看完你爸妈后就回来,我带你去看你外婆,你外婆和你爸妈不在一个方位,加上去年的时候你将你爸妈的坟迁到西山了,就隔的更远了。”她外公只哽咽了一下,叹了口气,悠悠的说着。
  周深渺也没有勉强,只出门的时候看着放在圆桌上的电脑,想着小九发给她的文档,有些赫然:“那外公,我就先走了哦,电脑您等下不用的话帮我放起来吧,我这段时间还有工作要做。”
  她扎了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两只手都拎着东西,一步步走出去,他就站在门口靠着门框,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走远,最后和白色的雾气融为一体,直到再也看不见。
  西山离的有点远,走路过去差不多花掉四十分钟,虽然路已经修过了,但也只是挑了些沙子将路面铺平,杂草丛生的,她感觉得到裤腿都已经湿透了,清晨的露水正是浓重的时候,只觉得凉飕飕的,她给她父母选的墓地是找了人看过的,说是风水极佳,她看着这挨在一起的两个长了杂草的坟头,只觉得酸涩不已,曾经那么多的美好的时光啊,不过过眼云烟,她打开袋子,取了黄色的纸点燃,放在碑前,墓碑上是周南的照片,她一边扔纸进去,一边低声喃语:“爸爸,如果您知道您离开我后,我这么多年来过的是什么生活,你还会抛下我,去找妈妈吗?或者说,爸爸,您是不是因为我不是您亲生的,所以在妈妈走后根本就没有想过我该如何生活?您到死都没有跟我说我的身世是因为什么呢?”
  她烧了三分之一的黄纸,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一捆烟将透明的塑料给揭开,抽了一大半出来,放在燃烧着的火焰上,很快就飘出一阵檀香的味道,她看了看手里的烟几乎都燃了,只查在碑前放着的一个三角铜炉前,又给母亲也上了香,烧了纸,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将鞭炮和震天雷都点了后便拎着剩下的一半下山去。
  回到家里已经快十点了,圆桌上已经没有她的电脑了,她拎着袋子进去将袋子放在了大厅角落,想着要换条裤子,裤脚湿哒哒的格外的难受,她将房间门推开,只一瞬间就愣住了,外公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她剩下的半包牡丹,低着头看不清脸色,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
  他也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周深渺,颤颤巍巍的举起抓着烟盒的左手,沉声问道:“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周深渺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慢慢的往回流,从脚底一点点的往上走着,直直的冲向她大脑皮层,刺激得她头皮阵阵发麻,她添了添嘴唇,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干巴巴的盯着自己还带着草籽和泥土的鞋面,她只羞愧的不知如何面对外公。
  外面却是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她这才觉得身上在回暖,她不敢动,就这么站着,也不敢看外公。
  “去看看吧,这件事我们晚点再说。”到底是放了她一马,她心里被拉紧的那根弦突然就松弛了下来,她转过身走了出去,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她再次觉得烦躁起来。
  柯简蓝,这个人怎么过来了?
  “柯总,您这是……”周深渺实在是经历了刚刚那一下,连虚伪的笑容也没有给他,只冷淡的问着。
  “我这不是来谈事情么,恰好知道你回来了,就闲着没事来看看你。”柯简蓝说的一本正经,穿着一套运动装,外套都没有穿一件的站在门口,心里建设了无数遍的:“我只是想来陪陪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其实是没底的,周深渺因为曾经的事情变的很没安全感,容易患得患失,她对身边所有人都加上了一把锁,把自己困在了里面,别人进不去,她也不想出来。
  她话向来是很少的,对着柯简蓝的时候话就更少了,只沉默着,心里也忐忑的在思考着如何应对外公,老人思想古板陈旧,是接受不来女生吸烟的,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仿佛女孩子就该听家里的话,然后结婚生子,在家相夫教子。
  她有些烦躁,疲于应对柯简蓝,更无勇气面对外公。
  “你该不会是遇上什么事了吧?”柯简蓝调笑着,一手撑着门框,双脚都踩在门槛上,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深渺,从外面往里看就仿佛周深渺窝在他怀中一般,他只抬头看着他运动衣上垂下来的两条灰色的绳子,慢吞吞的道:“你现在看也看过了,可以走了吗?”她实在是不喜欢柯简蓝,他这般变相的讨好让她觉得烦躁不堪,她情愿从此以后两人不相往来,曾经的都算了吧,过眼云烟好了。
  “当然,不过深渺,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柯简蓝对着她挤眉弄眼了一阵后,笑的很开怀的走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湿哒哒的裤腿,想着房间里的外公,低声骂了一句,还是慢吞吞的进了房间:“外公,什么时候去看外婆呀?”
  “现在就可以去,我去把收音机放起来。”外公将近七十岁的人,除了背有些佝偻外似乎没什么大毛病,走路做事都非常的稳,甚至连拐杖都用不上,她送了外公出去,顺手关了门,快速的打开行李箱,取了一条黑色的运动裤换上,看着箱子里露出一个角的牡丹烟盒,扯了衣服遮盖起来,顺势将箱子合上,并锁了密码,将行李箱推到了床底下放着。
  外婆葬的地点是在他们房子后面的山上,走了近四十分钟,确实是不在一个地方的,她拎着东西感觉有些吃力,微微喘着粗气跟在外公身后,十分羡慕老人家那轻盈的步伐。
  外婆的坟是双人碑,上面是能够放两张遗照的,左边一张是外婆的,右边的照片位置还是空白的,她只觉得心酸,将东西放下,伸出手去抚摸了墓碑,她看着上面的日期,竟然是二零一零年十一月六日,也就是她离开c市的一个月时间,碑上写了她的名字,外孙女周深渺,也写了顾邵安的名字,外孙顾邵安,却没有顾邵棠了,顾邵棠意外死亡的事故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她知道的,顾邵安这几年其实一直都想要查清楚的。
  “你外婆的丧事是邵安一手超办的,你小姨去世的消息传来,你外婆就病倒了,再也没有起来过了,邵安料理了他妈妈的丧事就赶了过来陪在你外婆身边,其实从你跟你姨夫去c市的时候,你外婆就后悔了,可我们不能留下你啊,那是害了你,你知道吗?在这地方怎么有出路呢?”外公站在他身后,平静的说着那些她不知道的秘密:“深渺,你不要怨我和你外婆,我们也得为你打算,当年你爸码抱着你回来的时候,还很小的一团,而且你爸爸伤的很重,可他们对以前的事情绝口不提,我跟你外婆也没敢多问,直到后来你妈妈过世后,你去学校上学了,我想起一些事想要去找你爸爸求证,可你爸爸喝的醉醺醺的,抱着你妈妈的遗像坐在大厅哭的一塌糊涂,一个劲的说着,是他对不住她,是他不该逃避的,不然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而你妈妈也不会走。”
  “外公,你的意思是,我爸妈回来这里其实是为了避开一些事或者人吗?”周深渺愣愣的转过身,看着外公疑惑不已的问道:“那外公,您知道爸爸是什么人吗?”
  他只是摇了摇头:“外公老了,很多事情都记不住,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更好的生活,让你知道我和你外婆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
  周深渺不再说些什么,只蹲在地上点燃了纸钱,一声不吭的烧着,眼泪一颗颗的落在草丛里……
  回去的时候周深渺空着手,慢悠悠的走着,她脑海里一遍遍的回放着刚刚外公说的那些话。
  如果按照时间推算的话,那么周南和宁蕊回来的时候是二十三年前,那时候的c市是什么模样她不得而知,如果想要查清这些事情,那必然要知道二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也或许是因为这些事情才导致了她被他们带走,是不是也和宁欣不待见她有关系呢?他们两亲姐妹为何在她妈妈死后都不愿再见一面呢?也或许顾邵棠的死也和这有关,那么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着呢?
  她只觉得烦躁不堪,看着眼前就是自己家的房子,强压下心底的烦躁,对外公道:“外公,我想进去家里看看,您要先回去吗?”
  他仿佛对什么都已经不在意,只对她摆了摆手:“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来吧,我做饭给你尝尝。”周深渺笑着点了点头,从后面的小路绕了下去,她家门口种的一颗很大的梨树前站了一个人影,赫然早上的柯简蓝,他手里正拿着电话在说些什么,周深渺也没有避开他,直接从一旁的坎上跳了下去,踩着枯黄的草地直接走到门前,将门推开,由于天气不是很好,没有阳光,们推开后一股子霉味潮味都串到了鼻息间,她用手扇了扇,这才环视着四周。
  还能找到一些线索吗?这么多年了,她爸爸离开后李婶也偶尔过来打扫打扫的,但还是感觉得到的是,这个屋子里是没有任何值钱东西了的,她记得很久以前家里钥匙串上串着很多明清时候的铜钱,但这个铜钱也不知道去哪了,她就这么站着,强迫自己回忆着过去的事情。
  她记得大厅边缘有个挖的很深的洞,像水井一样打下去的,却因为是在山上,所以里面是干燥的,她记得那个洞里放着的都是秋冬时候收回来的红薯土豆啥的,她照着记忆走过去,只微微用力便将盖在上面的模板掀开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就出现在她面前,她打开了手机灯往下探,洞里只有一些腐烂的动物尸体和一些破旧的碎布,她有些颓然的坐在地上,都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柯简蓝。
  他看着她这个样子坐在地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你……”
  话还没说出口,周深渺却猛然转过了声,惊吓不已的骂道:“你神经病啊,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我这不是怕你有事吗?……我刚看了你半天,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啊,需要我帮忙吗?”
  周深渺看着他就有气,瞪了他一眼,很是不耐烦的说:“我是有事需要你帮忙,求你离我远点可以吗?每次看到你我……”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她实在是很反感处理人际关系,只能让他远离自己。
  他愕然的看着周深渺,她只烦躁的一把推开他自己站了起来,转身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掏手机打电话。
  “哥,你能找到人来凉山帮我拆房子吗?我想把老房子拆了重新建。”周深渺直接给沈迦楼打了电话,直言不讳的说道:“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我想我有必要求证一下。”
  沈迦楼正半躺在沙发上,任由医生给他拆纱布换药,局长的助理这段时间就跟着他,美其名曰要保护人证,但都心知肚明,不过是监视罢了,他开了扩音器的,想了想道:“你问问陆步凡吧,他应该可以给你找到人的,我虽然也认识一些人,但都是我这个圈子里的,拆房子这种事陆步凡应该能帮你搞好。”
  她刚想问出口的:“二哥怎么样了?”就这么生生咽下去了,她隐隐觉得沈迦楼有些不对劲,昨天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话里意思是让他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也就是说他不希望她现在回去,而现在她打电话给他找人修房子,她却推说让她找陆步凡,她哪里会不知道呢,沈迦楼这个人有多大的能力,可他现在避而不谈,这就实在是奇怪的很。
  她一边想一边给陆步凡拨着电话,联系打了三个都是: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柯简蓝从里面走出来就看着她还在门边不厌其烦的拨着电话,无所顾忌的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吧,爆炸事故发生在北辰娱乐,沈迦楼现在身边肯定是有警察监视着的,而且据说沈迦楼给了自己一枪,打在了肩膀上,现在警察正以保护证人为由住在他家了。”
  “什么?”周深渺惊不可呃的说道:“他受伤了?”
  “伤的不重,不过是为做戏罢了,你放心吧,沈迦楼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他现在被警察跟着也没什么不好,你要知道,周家的内鬼一天没有揪出来,沈迦楼便不是安全的,周亚盛也不安全,但周亚盛在国外,相对来说还是安全的……”柯简蓝看着她担心着急的模样,只叹了口气给她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