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了自己打的发小，那个高中辍学跟着香港老板跑生意的家伙。还记得他失踪了足足3年，直到我上大二的一天，他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梳了个大背头，油头满面的样子浑身上下透着圆滑和精明，刚才的那个男人仿佛就和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时光流逝，也不知道在这样的灾难面前，这个小子是否能活下来，也许他在某个避难所里苟延残喘，他曾经获取的财富也许已经一文不值，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他已经成了街道上的某具冰冷的尸体。
  在医院里的日子无聊而又安逸，大多数时候都是盯着天花板发呆，伤兵们除了叹气就是叹气。身边一个断腿的士兵一言不发，我总想说点儿什么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后来才发现他早就已经死了。
  “医生！医生！快来！”
  我挣扎着倚在旁边的一张病床边高声叫喊着。
  一个就在附近的护士长快步走过来。大大的口罩遮住她的面孔，只有双大而美丽的眼睛露在外面。
  “怎么了？”护士长问道，声音中带着些许疲惫。
  “他死了！”我指着病床上的一个战士说道。
  死了！这不是前天因为双腿被医生锯掉而情绪失控的战士吗？
  怎么死了！
  护士长急忙掀开那个战士身上的军被，一堆棉絮随风而起，四处飘散。
  那战士毫无声息地佝偻蜷曲在病床上，睁着无神的大眼，嘴唇乌黑青涩。
  真的死了！
  他昨天晚上把自己的军被被角撕开，然后吸入大量的棉花到自己肺部，活活把自己呛死了，无声无息地。
  自杀的战士那上下极不对称的身体静静蜷缩在洁白的床单上，发青的面孔上沾着些棉花团，乌黑的嘴张得老大，让人不忍看。
  四周的伤员慢慢围上来，越聚越多，很快人群聚了厚厚几层。
  饮泣，有人开始饮泣。渐渐地，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引起一片更加激动的抽泣声。帐篷后面的平民也有人探头张望，竭力地搜索着危险刺激新闻的源头。
  “大家让让。吴护士长，给送太平间吧。大家别围着！”
  一个医生推着医务车从人群中挤进来。
  在病床前一动不动站立已久的吴护士长冷冷地将被子掷在自杀的战士遗体身上，她没有动手收拾。聚集而来的人群簇拥在那张病床周围，裴哀感伤。低矮的坑道此时似乎成了一座坟墓。
  “来，小吴，你托他的腿。”
  医生端起这个战士的上身预备将他放置在医务车上。
  女护士长仍然没有动。
  “小吴？要不你待会儿去休息一下，你已经两天没睡了。”
  医生有些手足无措，直起腰看看周围愈发颓唐的场面，他伸手碰一下旁边的同事关切地低声说道。
  周围伤员们绝望的眼光已让他手足无措。
  “你这个懦夫！你是个逃兵！”
  女护士长突然奋力一把抓住这个自杀身亡的战士胸口衣领尖厉哭喊起来，愤懑痛苦的声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知不知道为了救你出来，你三个战友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你知不知道为了抢救你的生命，我们几个医生轮流为你输血！
  “谁去替那些战斗到死的战士们报仇？
  “你是不是男人？
  “炎国到底还有没有男人？“呜……”
  女护士长压抑已久的感情突然迸发出来，双手紧紧地抓住这个战士的衣襟奋力推搡着早已没有知觉的躯体。
  撕裂空气的尖厉质问和哭喊声，如同冰冷暗夜里重锤猛然落在铁錾上轰然炸裂的悠长敲击，重重地砸在我的脊柱上，不停地灼烤着我的灵魂。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血一阵阵涌上脑门。
  我们是保卫者吗？
  可我们却无法直面自己的同胞！
  我们中的人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我们……
  准备收拾遗体的医生呆呆地看着护士长宣泄自己压抑已久的痛苦，周围刚才还窃窃地抹着眼泪的伤员们逐渐没了声息，所有的人都低垂着头。
  几天后，几个穿着绿色迷彩服的男人向我走来，其中一个还戴着老旧的80式钢盔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我，刀削般的面庞处处透着肃杀之气，虽然不是很高看着只有一米七，但那种老兵特有的气质给人一种势不可挡的感觉。老兵带着几个人走到了我的床前，停了下来，敬了一个军礼。
  向我说道：“卫平军同志！我代表地铁城民兵师向你颁发勇气勋章，以表彰你在战场上的卓越表现，在全连百分之八十战斗人员死亡的情况下和你的上级还有仅存的战友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并活了下来！你将代替你牺牲的战友们，领取这份荣耀！”
  一瞬间我又想起了那些被丧尸咬的四肢断裂，哭嚎不断地战友们，又想起了指导员充满血丝的双眼，想起他在生命最后一刻还不忘记挺着刺刀和丧尸肉搏的身影。我愣了1秒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腰部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我艰难地直起身子，正想要爬下病床。那个老兵扶住了我，告诉我不用起来，坐着也能领勋章。
  我用力的敬了一个军礼，老兵将那个闪闪发光的勋章扣到了我的枕头上。等到授勋仪式结束，老兵取出一张志愿单，塞到了我的怀里。对我说，小伙子不错啊，我看了你的伤半个月左右就能好，跟我们民兵干吧！我们可是直属市政府的，福利好还不用不出去作战，负责地铁防御就行了，到时候分房子肯定有你的份，有了房子到时候你在这地方找媳妇也很容易。而且每个月当民兵的生活点数也不少，哦，你应该还不知道生活点数用来干啥的吧？我们这里生活点数也是靠劳动来获取，咱们民兵刀尖上甜血，生活点数最多。
  小伙子好好养伤，民兵部队等着你啊，说着他用那双厚重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潇洒的转身离去，还留下了一些水果罐头。我被他的大手拍蒙了，感觉自己腰上的伤要复发了。
  伤员们都羡慕的看着我，投来崇敬的眼神，我摆摆手没说什么。我对着他们笑了笑，说道：“有人要吃水果罐头么？大家来分一分吧！”
  欢快的笑声第一次从战地医院里传出。
  我品尝着碗里的橘子罐头，甜丝丝的味道占领了整个味蕾，我依依不舍地吞下了橘子，回味着橘子的酸甜。在战场上几乎天天吃的都是压缩饼干配白开水，足足半个月嘴巴里都淡出了个鸟。到了医院，除了第一顿吃的是猪排饭，后面顿顿都是病号饭，营养均衡但是烧菜的师傅水平不咋地，难吃的紧。能吃一次水果罐头，都是难得的享受。
  一辆装甲列车从不远处的轨道驶过，这种复古的装备让我充满了好奇心。列车不算长，飞快的从我的眼前驶过，吱呀的一身停在了远处的站台，只见几个身着绿色军装的人从车上下来。看样子都是带着大檐帽的军官，洗的笔挺的军装上居然还别了履历带。这种东西，我在战场上就见过一次，还是指导员整理衣服的时候给我们几个新兵蛋子炫耀的。
  只见这几个军官走着75厘米一步的标准步伐，整齐划一的手臂摆动，给沉闷的战地医院注入了不少生机。
  只见其中一个上尉军官，大步流星的走到我的面前，年轻的脸庞上透着坚毅，他大声的对我说道：“卫平军同志！我代表炎国国防军总参谋部向你颁发保卫者勋章，以表彰你在战场上的卓越表现，在全连百分之八十战斗人员死亡的情况下和你的上级还有仅存的战友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并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