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携雨来，尽数被挡在剑罩之外，雨点没能落在众人的脸上，但是风却吹在每一个人的心地，那般清凉。
  落剑潭上的那副静止的图画，还在那里，一人举剑，一人出指，何其怪异。
  时间继续流淌，众人终究是要醒过来的，只是还是不太敢相信。
  “为什么？”周岳山再问，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破天剑会被手指轻而易举的逼停。
  “境界啊，终究还是境界啊。”柳灵笑着解惑，原因简单。
  乾坤总比初识强，这就是原因。
  起初，柳灵走进落剑潭，很是风轻云淡，众人都看不出她到底是何境界，就连张恒久以及崖上的周玫都没有看出来。
  此时，她很淡然的说起，身体里那股磅礴的气势渐渐笼罩在落剑潭，原来已经是离鞘乾坤。
  周岳山在那股气势的正中心，感受尤其强烈，像一只泄了气的球，缓缓垂下了手里的剑。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不用崖上的周玫多说，周岳山一跃身，带着很落寞的身影走出了落剑潭。
  雨还在下，瀑布也还在流动，雨声、瀑声都盖不住众人不停响起的疑惑。
  “她……究竟是谁？”
  “为何会有乾坤境？”
  “到底是那座岛的弟子？”
  “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次询剑第一怕就是这个女子了！”
  …………
  此起彼伏，都已经麻木。
  张恒久有些呆愣在原地，前面和自己说着话的女子原来竟是乾坤镜的剑修，难怪如此不同。
  “能看看你的剑吗？”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崖上响起。
  声音不洪亮，却很有分量，场间一片安静，都举头望向崖上。
  崖上周玫皱着眉头，有些不悦，她身边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人，头发没有束起，很散乱的披在后面。
  先前那声便是他发出来的。
  剑修之剑是最宝贵的事物，轻易不会示人，皆是隐在剑府之内，只有对敌、御剑之时才会唤出来。
  那人在问柳灵“剑呢？”
  是啊，众人都在想，剑呢？
  哪怕是境界碾压取胜，竟没有出剑，乾坤这么恐怖吗？
  柳灵知道，那人问的“剑呢”并不是真的想要看一看她的剑，这是在邀战。
  “不能。”柳灵没有转身，也没有看着崖上，只是冷冷的回应了一声。
  听到的人都大失所望。
  “雾祖的弟子都这般懦弱吗？”那人不理会柳灵语气里的不在乎，又出言相机。
  “雾……雾祖？”
  此言如是炸雷，随后更多人想了起来。
  “原来……”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见还在潭边站着的柳灵。
  那些眼睛里有很多情绪，羡慕、嫉妒、怀疑、恍然大悟、若有所思……
  “没想到……早该想到！”
  有人在惊呼，恍然大悟后的理所当然。
  柳灵有些生气，脸上的笑容渐收。
  没有人可以说自己懦弱，那句话很明显是激将，但柳灵知道自己偏偏入了套，心甘情愿那种。
  “请指教。”
  一道红色霞光照亮了落剑潭，明明还没有到黄昏，哪里来的晚霞？
  众人目光又聚焦在柳灵指着崖上的手里。
  那是一柄很小巧、很精致的长剑，剑身上有着很灵动游鱼图案，都在那道血红色里，是一柄很不错的飞剑。
  看着那道红色剑光，众人都有些痴迷，红衣红剑红霞，仙人之姿。
  周玫的目光也有些出神，和崖下的那些外门弟子不同，她在天澜已经很多年了，尽管境界低微，都是做些宗派杂事，可是入门很早，这几十年来进了内门的弟子都对她恭敬有加，明明只是师姐，却把她当作师长来看。
  所以周玫出神的原因不会是那潭边女子太像谪落凡尘的仙人，而是很像某个手持红妆要砍天的人。
  “白雾！你已经是内门弟子，哪来的脸皮向外门弟子讨教？”
  张恒久在那人还没有给出答案之前便站了出来。
  白雾是几年前的外门第一，早已经是内门弟子。
  白雾只是淡淡的看了张恒久一眼，说到：“内门规里有一条，询剑若是有弟子有作弊嫌疑，当试之。”
  询剑大会不是什么盛会，作弊这件事情更是几乎从未出现过，更何况柳灵和周岳山的比试都在众人眼里，哪里有什么作弊之说，乾坤对着初识，需要作弊吗？
  自然是不需要的，但是白雾需要，他只需要一套说辞。
  “白雾，不要无理取闹。”周玫这时候有些不悦的对白雾说到。
  她一直不怎么喜欢白雾，不知道是那副清冷的样子，还是桀骜不驯的没有礼貌。
  但是此时的白雾却很有礼貌的对着周玫躬了躬身，“师姐，我并不是无理取闹，我相信说起门规，师姐比我清楚。”
  周玫哑口无言，因为的确有这么一条，从未用过的一条。
  “那你到底想如何？”
  “不如何，只是想切磋一下。”
  白雾看着崖下那柄红鱼剑有些阴冷的笑了一下。
  张恒久和周玫没有再说话，因为这一战好像不能避免。
  于是都看着崖下还举着剑的柳灵，好像在问“可以吗？”
  “请指教！”柳灵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稍微大了几分。
  这次没有人再说话。
  众人也安静的紧闭着嘴。
  因为对于这些外门弟子来说，内门就是一道量天尺，要想成就大道，必须进得内门，而白雾是上一次询剑第一，这场比试毫无意外。
  白雾在天澜也是一个很有名的名字，不仅仅是询剑第一的称号，在所有人印象里，很少有人见过白雾，询剑之前就已经很有名，他是一个很……阴冷的人。
  一团雾从崖上消失，随着清风落在水面，没有惊起波澜。
  还不等浓雾散去，柳灵已经出剑，是自己练得最多的梦雨剑。
  顿时，红霞满天，雨丝、瀑布、浓雾、流云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包裹在这道红霞里。
  雾气不散，没有剑影，没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只有轻微的雨声、流瀑声、紧张的呼吸声以及红鱼破空的音爆声。
  红鱼剑越来越快，那团雾气在剑光里被砍了不知道有多少次，却一直没有散去。
  柳灵的身影也从场间消失，这是梦雨快到极致的表现，连残影都没有，众人根本看不懂水面上有着什么样的变化，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胜负，哪怕胜负已经明了。
  还有一些人抱着侥幸，万一又有意外呢？
  李梦晴最是熟悉梦雨剑，看着红霞，她却能捕捉到一点点的轨迹，双手紧紧握着手里的纸伞，关节发白，可以看出她很紧张。
  又一道空间被破开的声音出现，场间渐渐有了残影，又过了几息，柳灵的真身出现。
  她倚着剑，单膝跪在岸边，一道红色的血迹停留在她的嘴角，双唇却是发白，眼神平淡且坚定。
  不过是休息了两息，又动。
  这次她在那团白雾之前便停了下来，没有去劈砍。
  张开双手，红鱼剑在身侧飞旋，越来越快，众人看去就好像有很多把剑形成了一个剑域。
  没错就是剑域！
  漫天红霞被收了回来，仅仅只在柳林身边十丈，她整个人都沐浴着血光，眼睛显出点点红色，有些杀红了眼的感觉。
  这就是剑域！
  离鞘之后先是修剑意，生出剑灵成了造化，剑灵衍化为域，域之内，所向无敌，便是乾坤。
  很多外门弟子都知道每一个境界的标示，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剑域，很是激动，握紧了拳头，心里生出今天应该多一次意外的心情。
  “不错，剑域饱满，这是什么剑？”
  白雾问起，是真的有些欣赏。
  “红鱼。”柳灵说出两字，紧接着便随着剑域压向浓雾。
  浓雾被剑域挤开，散了开去，露出里面的真身。
  白雾轻点在水面，丝毫没有凌乱的样子，剑域袭身对于他来说好像也就是那么回事。
  白雾还没有出剑，只用了剑指，做左一下右一下的轻弹着什么。
  每一次轻弹，柳灵的脸色便白了几分，十次之后，柳灵喷出一口血，身子向后跌去，落进了潭水里。
  清澈的水，瞬间红了一片。
  众人想着，这就是生辉么？
  白雾早已生辉，尽管他没有说过。
  “这就结束了吗？”有人喃喃自语，有些失望。
  “够了！”张恒久喝了一声，叫停了白雾向前伸着的剑指。
  “哼。”白雾只是顿了了一下，轻哼了一声，不作理会，依旧一指向前，要点向那个潭水里快要晕厥的红衣。
  “白雾！”周玫也急了，在崖上喝到。
  比试就是这样，一方没有认输就能继续，只是柳灵此时将近晕厥，哪里叫得出“认输”二字，况且依照柳灵的性子也不可能说出那两个字。
  周玫飞身崖下，掌心一柄飞剑直刺白雾后心，要逼他停手。
  白雾轻蔑一笑，不管不顾，完全不理。
  剑指落在柳灵胸口，红衣被击沉落底，顿时潭水一片浑浊，还裹着更多的红色，又从潭底涌上来。
  这是后背的飞剑才袭来，白雾转身剑指相迎，夹住了那道飞剑。
  又是一笑，笑得诡异，飞剑被夹住，周玫抽身不及，剑身在白雾的指尖渐弯。
  随后一声清脆的“叮”，在所有人的耳朵里响起，惊醒了神魂。
  周玫飞剑被折断，喷出一口鲜血，退到了岸边，一双眼愤恨的盯着依旧在水面上冷笑的白雾。
  “这是……什么情况！？”众人此时哪里知道到底生了些什么事？
  见着白雾的眼神扫过，赶紧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对视，如此恐怖，就连授业导师都敢伤的人，哪里还敢看他。
  “哼！”白雾又哼了一声，很随意的将手里的断剑扔向潭底，那是杀招。
  接着转身，欲走。
  场间人都已经惊讶的愣在了原地，完全不懂发生了些什么，情况就如同跌落山崖般的异常、不解。
  那断剑在潭底快要刺到柳灵之时停了下来，并不是白雾发了什么慈悲。、
  而来岸边多了一个人，也是一身白衣。
  只是那身白衣的前襟破了一道口子，一块缺失的白布正随着清风飘向远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