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身携带了食物，但是暂时不打算吃。在爬山的时候，他喜欢有那么一点饥饿感，他想要在中午前跨越林木线。刚出发时寒冷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他现在感觉很好，靛蓝色的天空下吹着清爽、干燥的风。温度慢慢上升，阵风卷起山顶松散的积雪，吹向依然悬挂在天空的一轮残月。淡淡的颜色和残缺不全的形状似乎透露出它下了夜班之后的疲惫。
  这条小路似乎很古老，很少有人走，但还不算艰险。没有灌木丛，偶尔会遇到泥泞。山峰的石壁上流下成股的雪融水，就像一个老妇人脸上的血管。在他上方一千英尺的位置，杰克能看到有雪花飘落在林木线终止的地方。
  在山边陡峭的一段路上，小路绕过凸出在悬崖边的一块巨石，又通往下方的森林，与另一条小路交叉。那条小路比较平整，交叉处的杂草伏倒在地面，积水让道路泥泞不堪。
  走过这条岔路之后，一条小溪从路中穿过，向下方的峡谷流去。清澈的河水从右边的高地冲刷而下，穿过小路，没入左边的草丛中。河床两边散布着白色和红色的蕨类植物叶子。
  杰克把他的背包和钓竿放在河边干燥的地上。他跪下来，用手舀起河水，先喝了两口，然后把冰凉的河水淋在脸和脖子上。杰克喜欢直接喝山泉水，也喜欢让自己变得又脏又湿。他打算用一整天时间赶路，晚上就睡在野外。
  他听到树后传来瀑布轰轰的水声。他跨过小溪，穿过树丛去寻找从悬崖上流下的水流。
  那个站在瀑布下水潭边的女人穿着红色的上衣，留着当地人的发型，她抬头看着天空。他看不到她的面孔。杰克寻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金星，在东方的天穹闪闪发亮。
  她抬头看着天空，把两只手掌合在一起，举过头顶，然后两手分开，垂直放在身体两侧。她低下头，看着水潭。潭水清澈，浅水处布满巨石。杰克站在瀑布坠入水潭的深水处旁边，潭底是树干和树桩。
  杰克低头看看脚下的潭水，他看到了鳟鱼，很多鳟鱼，缓慢地在阴影下和阳光处游来游去。水底的大石反射出阳光，让他感觉潭水没有实际上那么深。鳟鱼在水下忙碌地解决它们的早餐问题，尽量避免靠近水面温度较高的阳光处。整个鱼群在水流的冲击下有节奏地摇摆着，就像微风拂过树梢。鱼群一会聚在一起，一会散开，一会又聚在一起。
  杰克又看看那个女人。她已经全身赤裸，衣服放在一块大石上，她把黑色的头发散开，垂在身后。她站在齐胯深的水潭浅水处，低头看着水里的鳟鱼。她静静地站着，仔细观察水里的鱼。一阵微风从树林中吹过，轻轻撩起她肩头的黑发。
  她向深水处的鱼群缓缓走去，把头露在水面上，慢慢地游动着。她激起了水面的一阵涟漪，向水潭的另一边慢慢扩散开。
  杰克就站在她的上方，他看着鳟鱼。当她刚进入水中时，鱼群退到了另外一边，但是现在又在水底聚集成一个圆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她把头沉入水底，向鳟鱼游去。她的双臂缓慢地划水，双腿来回摆动，她的黑发漂在水面上。
  鱼群散开了。当她靠近的时候，它们四散游向水底。她的双手开始前后摆动，随着鱼群游向深水处。
  阳光照在她的背上，鱼群身上的磷片把些许阳光反射到水面。潭水深处的颜色显得更加黑暗，浅水处的翠绿色变成了深水处的墨绿色。女人和鳟鱼继续潜入虚空，慢慢进入寒冷的最深处。杰克看着他们慢慢消失在墨绿色的水中，穿过树林的阳光能让他隐约看到她的手臂还在水潭深处缓慢地划水，当太阳没入松林茂密的枝桠之后，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杰克·戴维斯跪下，注视着水潭。然后让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女人最后消失的那个位置。他会等着她。他有一整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