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仗义的大公鹅
作者:一抹轻烟      更新:2021-10-21 04:37      字数:3471
  大白鹅抖抖翅膀,脖子竹节似地一伸一缩,湿漉漉地爬上岸来。它的身后跟着一大群花翅膀的麻鸭,麻鸭们嘎嘎地拍打着翅膀,你追我赶,把一河清水搅得暗流汹涌,河面上炸开了锅。悠悠的白云皱皱的,天空在簌簌摇晃,河川村恍如水府里摇摇欲坠的村庄。于淑芬腋窝里挟着一只筲箕,嘬起嘴唇嚯嚯地大声呼唤,一串串欢乐的音符在河面上回荡。鸭子们就像一群听到了冲锋号的士兵,在大白鹅的带领下把她围得水泄不通,泥地里留下了一串串湿漉漉的脚印。金黄的谷粒从她的指缝里飞了出来,在阳光下划出了一道道美丽的弧线。鸭子们埋头嘬食,坚硬的嘴巴碰击着泥土,发出了沙沙啦啦的声音,脖子抻得老长老长。
  夕阳红得就像鹅冠,句号似地逗留在天空。烧红了蛇绕蛇弯的河流,烧红了一望无际的湖面,烧红了莽莽苍苍的地平线。绚烂的色彩里充满了公鹅雄性的成份。苍劲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地从河面上吹过来,时疾时缓,节奏明快,吹得竹篱笆上的瓜蔓一起一伏,摇摇晃晃,娇艳的花朵掉了一地,枯黄的叶子在寒风中抖索。西沉的夕阳把竹篱笆的影子拉长、拧瘦,在墙角折叠了几下,影影绰绰而又轮廓分明,就像一条黑黑的围脖儿,给茅草屋作了最美也最经济的装饰。
  掩上竹篱门,门轴儿吱吱地响了几声。于淑芬弯下腰麻利地收拾着猪圈。屋子本来就窄,再加上猪鸡鹅鸭混养在一起,猪拱鸡扒,把屋子里弄得乱七八糟。她拿着扬叉,风风火火地把猪窠草拢在一起,又解开了一捆新鲜稻草,匀匀地撒在地上。新铺的稻草柔软金黄,散发出一阵阵青涩的干草味儿,干草的分子在阳光里飞旋。垂暮的夕阳懒洋洋地从竹篱门上探了进来,斜斜的,细细碎碎,把空气里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大白鹅伸长了脖子,友好地在她的裤腿上蹭来蹭去,两只脚掌红红的,一双黑豆般的眼睛就像天上的启明星。这是一只极其健壮的公鹅,既有它凶悍好斗的一面,又有它柔情似水的一面。相对而言,它对女性比较友好。
  蓦地,一条黑影鬼鬼崇崇地从墙角溜了出来,挟带着一股劲风,旋起了满屋子的灰尘,叼在嘴上的纸烟火光一闪一闪,鸡们鹅们鸭们都警惕地竖起了脖子,咯咯嘎嘎地叫个不停。于淑芬正全神贯注地撒着稻草,黑影冷不防地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一使劲拔离了地面,重重地摔在稻草上,扬起的灰尘呛得两个人都咳个不停。于淑芬犟着身子,两条腿奋力地在地上踢腾,草茎、草杆、草叶劈头盖脑地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黑影喘着粗气,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地,压住了她的双手,找准了她的唇,一张臭哄哄的嘴肆无忌惮地贴了上去,一股烟屎的怪味薰得她几乎背过气去。
  于淑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她用脑壳死死地撑拒着那个人的下巴,弯起膝盖撞击着那个人的小腹,那个人痉挛了一下,杀猪般地嚎叫起来,一双手不仅没有停止,反而加快了进攻的速度,探进了女人高高隆起的胸脯,连根带叶地扯去了她的小褂子,弄得她的心里像爬满了毛毛虫,胃酸一阵阵地泛起。那个人是谁?于淑芬心里十分清楚,屋子里虽然光线不足,她却早已认出了这个色胆包天、禽兽不如的龙支书。
  支书的手带有政策的前瞻性和指导性,动着干脆而利落,从于淑芬的一痕雪脯一直摸到了她绸缎一样光滑的小腹。一双罪恶的手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滑溜溜地在她柔腻的肌肤上游走。于淑芬拼命地扭动着身体,豁出了几乎所有的力气,但终究力薄,敌不住支书钳子般的大手。支书的身体沉重得像一扇磨盘,实实在在地压在她的身上,她左颠右颠,却怎么也颠不下去。她急了,张开嘴巴,呲出了满嘴的白牙,照准支书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她绷住嚼肌,牙齿发颤,死也不松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就像一只叼着山羊的老虎。
  支书气急败坏,动着也更加野蛮和粗鲁。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于淑芬的脖子,另一手在解着她的裤带,鼓凸起两只鬼火般的眼睛,咬牙切齿地骂开了。于淑芬,你个狗日的地主婆,你他妈的胆敢咬支书,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不扒光你个贱货,你就不信马王爷有三只眼。支书气冲牛斗,一点也不再怜香惜玉,根本不管什么衣服不衣服,钮扣不钮扣,连扯带拉地脱下了女人的伪装,扒掉了她最后的一点尊严。于淑芬吐出了一口血沫,一边骂,一边哭,死死地夹紧了双腿,本能地护住了胸脯。
  支书艰难地咽了口唾液,喉节窜了窜,两只绿豆眼几乎快要喷出火来。想不到于淑芬四十多岁的人了,除了手脚粗糙之外,皮肤还这么白嫩、这么细腻,比自己的黄脸婆周兰香强多了。他三把两抓地脱光了自己,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赤裸的胴体就像一只两头尖中间粗的纺锤,晃出了满墙的魅影。他对着墙壁吐了一口痰,一字一顿地吼开了。于淑芬,你个狗日的地主婆,支书要你是看得起你,你别他妈的不识抬举。你仔细想一想,就凭你的出生,你能翻得出老子的手掌心吗?孙猴子斗不过如来佛,老子呼风唤雨几十年,就不信治不住你。哼!你家的小兰子不是想考大学吗?她狗日丫头就是考得再好!老子也叫她跳不出农门,你信不信?河川村还是老子说了算。
  于淑芬如遭雷殛,木呆呆地看着支书。支书丑陋的影子不停地在土墙上晃荡,样子又滑稽又张狂。他的一席话就像醒醐灌顶,于淑芬一下子愣住了。愣住了的她,就像一只误吃了断肠草的山羊,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半点力气。她眼睁睁地看着支书走了过来,脱掉了她身上最后的一条短裤,也脱掉了她作为女人最后的一点自尊,而不敢说半个不字,固守了多年的防线也一下子土崩瓦解,她的眼窝里涌满了委屈的泪花。
  支书的张狂和粗暴惹恼了那只一直待在墙角的大白鹅。大白鹅搧动着翅膀,伸出了坚硬的嘴巴,脖子一伸一缩,对准支书高高翘起的屁股嘬了下去。哎哟哟!支书负痛,咧了咧嘴,破口大骂。狗日的孽畜,你找死啵!他腾出一只手来捞了捞,没捞住,捞了个空,另一只手的动着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大白鹅腾空而起,身子在半空中十分优美地一转一折,又抖擞起精神,脖子一伸一曲,锯齿形的嘴毫不犹豫地朝支书的肛门嘬了下去,一使劲,嘬出了一截白花花的盲肠。盲肠哑白哑白的,跟其它动物的肠子没什么两样,不大一会儿就渗出了涓涓滴滴的鲜血。
  支书一声鬼叫站了起来,撒开腿丫子去追那只仓仓惶惶的鹅,顾不得自己还赤身裸体。大白鹅边跑边叫,翅膀搧得像鼓风机,旋起了满天纷乱的鹅毛和草茎。鸡鸭们也纷纷响应,纷纷走避,丧魂落魄地拍打着翅膀,鬼魅似地在空中穿梭,鸡一嘴鸭一嘴把个世界吵得天翻地覆。大白鹅逃命的样子虽然十分狼狈,可它并不像鸡鸭们那样老于世故,趋吉避凶,它机警地竖起了脖子,绕着支书不停地游走,伺机反扑。
  不知什么时候,那头仔猪也加入了战团。它绕着猪圈不停地兜着圈子,闹得屋子里乌烟瘴气,也加快了鸡鸭们跃起的速度和频率。支书虽然贵为河川大队的土地爷,掌握着全村的经济命脉和鸡鹅鸭的生杀大权,却拿一只小小的鹅没一点办法,样子比逃命的大白鹅还要狼狈。冷不丁凌空飞起的鸡鸭,朝他扑面飞来,鸡屎鸭粪屙了他一脸,粘粘的,滑滑的,臭不可闻。要不是他全神贯注,险些儿还被这些孽畜啄瞎了眼睛。一躲,一闪,大白鹅早已不见了踪影,又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一下子就奇准无比地嘬住了支书的阳根,就像嘬泥鳅和鳝鱼一样,犟着脖子往回扯,惹得鸭子们也作势欲扑。
  支书又羞又恼,弯下腰,一伸手捞住了鹅脖子,咬牙切齿,五指紧攥,掐得鹅颈骨咔咔作响。他一只手捏住了鹅头,撑开了公鹅两片锯齿形的嘴壳,翘起屁股死命地往回夺,抻面条一样把阳根抻得长长的。支书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亢奋劲儿也烟消云散,虽说没有伤筋动骨,他试了几次,却怎么也恢复不到当初的水平,身子一程程地萎了下来,就像一棵霜打了的茄秧,满脸说不出的沮丧。
  于淑芬想笑,可她又不敢。望着屋子里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她的心比大白鹅还要紧张。谢天谢地,真是老天开眼,大白鹅总算给她报了一箭一仇。它让世界上最贪最馋的猫儿沾不上荤腥,最凶最恶的狼捞不到肉吃。如果世界上真有因果轮回的话,这就是报应,这就是天理昭昭。她用手偷偷地捂住嘴,一个劲儿地傻笑,笑得弯下了腰喘不过气来。
  狗日的孽畜!支书破口大骂,一把拧住了大白鹅的脖子,双手抡出了一个美丽的圆弧,重重地摔在地上,恶狠狠地踹了几脚。大白鹅扑腾了几下翅膀,红红的脚掌抽搐了一阵子,就寂然不动了,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圆圆的。这位侠肝义胆的护花使者,终于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于淑芬眼窝潮潮的,鼻子又酸又涩,心像拿锥子锥过一样,丝丝缕缕地痛入了骨髓。可她还是忍住了,一声都没哭,愤怒地看了支书一眼。支书黑煞着脸,垂头丧气地穿起了衣服,狠狠地踢了死鹅几脚,弯下腰捡起来挟在腋下,咬牙切齿地骂开了。狗日的死鹅,今晚老子就拿你开荤,吃你的肉,嚼你的骨头。支书一边骂一边扣着钮扣,迎着夕阳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